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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两箱书简,寻只字片语,确非易事。
沉迷在寻找之中,时间流逝飞快,一卷一卷被打开匆匆扫过的书简被垒在一旁的地上,几人偶有交流,将有阿瑜指定关键字的竹简都放在桌上。
窗外日沉月升,暮色渐浓,宫人们俱都安静屏息退下,婴孩手臂般粗壮的白蜡也燃烧过半,偶尔烛火跳动,却并不影响着将室内照得明亮如昼,几人的影子投在绣着山水的屏风上,动作不停,只留下室内竹简不断打开合上又被放下的声音。
阿瑜抬头伸颈,扭扭有些僵直的脖子,便见窗外夜色已深,一瞧刻漏,已然是二更多了。
三人还在认真搜寻看查中,阿瑜有些动容,“好了,今日便到此吧,实在是辛苦你们了。”
采之三人摇头道无事,阿瑜见采之还要上前帮忙整理服侍,连忙阻止:“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便好。”
“姑娘也早些歇息,奴婢先去帮姑娘换些温水来洗漱。”采之仍是不肯先走,见之前送来的水凉了便打算去换一下。
阿瑜笑笑推着几人出门:“这水哪里冷了,放心吧。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我一会儿也歇下了。”
直到几人离去了,阿瑜合上房门,拿起小剪灭了几盏蜡烛,只留两只在桌上。
她复又跪坐桌边,刚刚她们只忙着将有关键字的书简挑拣出来,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这些,现在毫无睡意,便想再看看。
阿瑜刚刚看的是岑国史书志,为了节省精力,她拿到每一卷都是直接先阅览过,但是都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消息,而采之则个根据她的要求挑出了三卷。
一卷是在岑宣王践祚之初,岑属楚地起乱,派将苏荆前去平乱。
第二卷是在岑宣王二年初,宣王为求洛水之珠,再派苏荆前去。
最后一卷便是岑宣王七年末,为佑国运,岑国三公主前往护国寺为国祈福。
都不过短短几句话罢了。
阿瑜心绪沉沉,放下手中竹简。
她和采之一连翻到了宣王十年的史书记载,只有这么三卷提到了几句她想知道的关键词,但关于把弋没有只字片语,仍然毫无进展。
并且不出她所料,关于她母妃的事情,没有任何记载。只是没想到,关于自己,居然还能获得这么点笔墨,虽然只是捎带记录天象之时提了她一句,不过,也好歹是她曾存在过的证明。
她不由自主用手指划着那句话。
这段时间消息太多,事情变化太快,她的身份迷迷蒙蒙,她到现在还不敢置信,她是岑王和沈家女的血脉。
实在过去十多年的生活平静似水,不过偶有波澜,如今却仿佛进了又急又凶的湍流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浪打来,她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只是她还是没能解开一点心中疑惑,不免有些失落,她将书简都推到一边,起身收拾。
直到用铜盆里已经冷掉的水净面洗漱完后,躺在床上依然毫无睡意。
阿瑜脑子里继续夹杂着岑国,把弋任何可能的关系,又想到那三条记录。
苏家,在让她们查阅记载之时,为什么会想到苏家呢?
阿瑜记得在岑国最后有印象的人是苏戈一。
可她并不想去怀疑苏家。
曾经被关在冷宫的时候,幼小之时曾得苏荆将军点滴关照。
后来被送到护国寺,王后又是专门派了他率人看守。
苏荆将军生得高大威猛,也并没有故意为难她,只是小时候的苏戈一不忿,专门跑到护国寺找她麻烦扔石子。
简姑姑和苏荆将军及时阻止了两个孩子的互相殴打,但这算是他们不打不相识的开端,此后慢慢熟悉起来。
也是简姑姑后来告诉她,苏荆将军曾经公然在朝堂之上反对岑王建造摘星楼,惹得岑王大怒,差点被贬谪去戍守边关,幸得大臣们求情,又有岑王后作保,让他做了王宫的郎中令,护卫王宫。
岑王后自是认为苏荆与阿瑜母妃有有旧仇,对阿瑜自然也不满,所以就让苏荆来看管监视她。
“苏将军只是出言阻止,即使…父王生气,可后面不是仍然建造了摘星楼吗?何况苏将军做了郎中令之后,如今不也高升了吗?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吧。”那时阿瑜还是有些不解,岑王后为何会坚持认为苏荆与她母妃不睦,甚至还能波及自己。
“苏将军是大王伴读,一起长大,情分深厚,还十分信任,可自从摘星楼事件之后,大王对他再无如此情分,不复当初了。”简姑姑悠悠叹口气。
当时她心里还想,这不把她母妃塑造成一个祸国妖妃了吗?按照岑王后的想法,迁怒到自己身上,那也情有可原了。
但是苏荆将军并没有,反而还很照顾她。
而他的儿子苏戈一更是从找她麻烦到找她玩耍。
所以苏家,留在她过去记忆中的可以算是一些轻松的快乐的回忆了。
可是哪怕脑子里的记忆混混沌沌,她也依然记得她在喝完苏戈一递来的水后便昏过去了,而在祁国一醒来便被告知中毒。
苏戈一和她一同长大,她自然也是相信他的为人,只是如果要从岑国她所能接触到的人里寻找关于把弋的线索,她只能从身边亲近熟悉的人开始。
简姑姑自然排除,她若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只需说出来,阿瑜自然便给。
除此之外,便是苏戈一,所以阿瑜才想从岑王室和苏家入手,不过还是暂无任何线索。
慢慢来,不着急,阿瑜自己劝慰自己,一定可以抽丝剥茧慢慢找到真相的。
她慢慢闭上眼睛熟睡了过去。
——
大约是因为昨晚睡得迟,想的东西也太多,阿瑜睡得不是很安稳。
到了往常该醒来的时刻也迟迟未醒,仍在梦乡。
青罗有些担心地往里间看了看,而采之则轻手轻脚收拾着昨天看完的书简。
“采之姐姐,是不是该唤二姑娘起身了?夫人等着二姑娘一同过去用膳呢。”青罗悄声问着。
采之睨她一眼:“姑娘好睡,安敢去扰?姑娘吃睡得宜,夫人才高兴,也定不会在意这些。我们还是继续按照姑娘昨日的吩咐来挑选书简,等姑娘醒来。”
于是三人又对着剩下的书简开始挑挑拣拣。
不多时,阿瑜终于睁开了有些沉重的眼皮,额上也出了细细的汗。
她迷迷蒙蒙中做了一个梦,梦见身处一片漆黑林中,不知是何情景,只在不停地向前跑,好不容易跑出来,就醒来了。
平缓了一会儿情绪,阿瑜才坐了起来。
正掀开床帐,采之便带着人进来了,笑吟吟地对阿瑜问安:“姑娘醒了。”
瞧着阿瑜仍然还有些倦怠的样子,采之过去扶着阿瑜起身洗漱:“姑娘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请医官来看看?”
阿瑜摇摇头,用青盐漱了口,温水净了脸,神思回归,精神头也好了起来,“不用,只是昨夜睡得稍晚了会。”
挑了一件水碧色的襦裙上身,阿瑜坐在铜镜前,看见采之打开妆盒,在一套温润的碧玉首饰和另一套珍珠头面中让她选择。
阿瑜便选了那套小巧的珍珠头面,采之为她挽发作饰。
阿瑜看着铜镜里的采之在身后小心为她插戴珍珠簪子,心中一动,好奇地问:“这是洛水那儿产的珍珠吗?”
采之闻言一笑:“虽然这珍珠小巧,却不是洛水的,这是合浦明珠,尽管贡上来的合浦之珠多粒大圆润,但也不乏浑圆凝重、光彩夺目的小珠,这是特意选出来做成这一套首饰的。”
“也是,倒是少听到洛水珍珠之名。”阿瑜若有所思,洛水并不以盛产珍珠而闻名。
那昨日看见那一条记载,为什么岑王会派苏荆去寻洛水珠呢?她从未听过任何岑王喜好珍珠的消息。
阿瑜默默思索,采之也手脚麻利打点好了一切,“姑娘,走吧,夫人正等着你一同用膳呢。”
——
珍华夫人满眼含笑看着阿瑜用早食,又替她挟了一块腌好的菘瓜,“这小菜佐粥清爽不腻,你尝尝。”
阿瑜便夹起入口尝了尝,爽脆可口,咸香中带着甜辣,果然不错。
于是珍华夫人便猜着阿瑜喜好挑各色小菜给她,而阿瑜觉得盛情难却,都一一吃了,
但因着阿瑜记挂着那两箱书简,很快用完膳了,便想回明光殿去。
“九阑派人来说,昨个说好要教你学骑马,我早替你准备好了骑射胡服,先看看合不合你心意。”珍华夫人出言又留住了阿瑜。
实在是珍华夫人用那温柔怜惜的目光一看,如水似求的声音一说,阿瑜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拒绝的话,只得随珍华夫人一同去暖阁看衣服。
珍华夫人携阿瑜坐下,如娘打开箱笼,拿出衣服上前,“这是夫人问了姑娘的身量特地亲手做的。”
阿瑜受宠若惊,连忙道:“姑母一片心意,阿瑜感激不尽。”
珍华夫人拍拍她的手,拿起衣服比了比,“大小想必没差,只是这绣艺确实不比那绣娘,不过也还瞧得入眼,可别嫌弃。”
阿瑜看着那一圈圈精致的绣样,笑道:“姑母巧手,这花儿绣得栩栩如生,哪里不如那些绣娘。”
于是又接了衣服,去侧屋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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