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做丫鬟的日子

　　秦娘子一愣，似乎是没有料到淳哥儿会忽然提上这么一个要求。

　　秦大嫂察言观色瞧见了秦娘子脸色的变化，立即笑着对淳哥儿道：“你还想着要你姑姑府上小丫鬟了，可见你这几日光顾着吃喝玩乐去了，书读了没有？字练了没有？”

　　一提起读书写字的事情来，淳哥儿一下子就蔫儿了，不答话也不像方才那样哼哼唧唧要什么小丫鬟了。

　　秦娘子也反应过来了，知道这是大嫂故意为之的，但又不想小侄子失望，于是先答应道：“淳哥儿，姑姑怎么可能让你去了西北之后什么都吃不到，这件事你就放心吧，到了你走的那天，姑姑给你一个大惊喜。”

　　淳哥儿一听这话，以后是这件事秦娘子已经是答应了，于是心情一下子就又转阴为晴了，笑嘻嘻地趴在秦娘子腿上。

　　守在门口打帘子的红绣自然也是听见了这一番话，她私心里肯定是不想让芊儿走的，况且那可是荒凉贫穷的西北呢。要是芊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去了，指不定得操劳成什么模样呢。

　　红绣叫来人替自己看着，又急急忙忙去了大厨房通风报信。

　　叶锦芊一听红绣带来的情报，也是一万个想不到，本来是想通过讨好淳哥儿几个小孩子来讨好秦娘子的，谁知道这马屁功力一下子拍得过头了，直接拍到淳哥儿心坎儿里去了。

　　红绣焦急问道：“芊儿你先说说你想不想跟着秦郎君一家人走吧？”

　　叶锦芊想，自己的最终目的是赎身出府，若是跟着秦郎君一家人的话，会不会反倒比待在平远侯府里要快一些呢。

　　一听这话，红绣直言不可能，“你当初签的是死契，秦娘子若是把你送给秦郎君，你的身契自然也是交给他了。到时候他不发话你也没法离开，再说他要是这样轻易放你走，干嘛要向秦娘子开口要你呢？到时候又怎么和秦娘子交代呢？”

　　叶锦芊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慢慢被捋开了，再一想到要是自己跟着去了大西北，那还不如待在京都侯府里呢。至少这里不愁吃不愁穿，主子们也不会随意打骂欺负下人，平日里还能得赏赐呢。

　　红绣见她想清楚做了决定，就点头笑道，“那其余的事你不用着急，我这儿已经想好了法子。”

　　红绣没来得及说是什么办法，就又急匆匆地走了，徒留下叶锦芊一人在原地。

　　她一到秦娘子院子门口，果然就瞧见娘子一个人坐着想事情。

　　本来就是一个小丫鬟的事，不算什么大事，可谁让这平远侯府不是她秦娘子当家呢。

　　府中丫鬟婆子的身契可都是放在大房吴娘子手中的，吴娘子才是那个能随随便便将下人送给谁或是打发到别的地方去的。这秦娘子若是想要谁的身契，还得去一趟大房告知吴娘子一声。

　　要是去看吴娘子的脸色，秦娘子可就没那么情愿了。本来这大房的人就常常瞧不起自己的家世，这下子还要将侯府的丫鬟送给娘家人……

　　秦娘子头疼，指不定会被那个吴娘子看多少笑话呢！

　　红绣见秦娘子坐在那儿一会蹙眉一会喝茶，心里的弯那么一转就知道秦娘子在烦忧什么了。

　　一向胆大心细的红绣勇敢地进了屋子里，站在秦娘子面前道：“娘子不必费神，我这儿另有个好法子肯定能让淳哥儿郎君满意。”

　　秦娘子抬头看着红绣，没有计较她的放肆，问道：“那你说出来我听听。”

　　“淳哥儿郎君既然爱吃大厨房那芊儿做的点心，不如娘子让她把食谱秘方交出来，再在外头找一个心灵手巧的厨娘教会了她，咱们自己买下她的身契送给大秦娘子，如此一来，岂不是正好？”

　　秦娘子一听红绣这番话就被点醒了，抚掌笑道：“正巧淳哥儿也没见过那小丫鬟。这个主意很好，难得你如此聪慧。”

　　红绣见秦娘子满意，当然也是喜上眉梢，“能为娘子排忧解难，都是奴婢的福分。”

　　秦娘子见红绣机灵，就把这件事交给她去办，“那你就去外头买一个厨娘进来吧，再让那个小丫鬟务必把她教会。”

　　红绣得了重用，又帮了好姐妹，高高兴兴地点了头，又听见秦娘子轻咳了一声，“这件事别让大房那边知道了。”才不想让吴娘子那边看自己的笑话呢。

　　红绣自然应是，秦娘子就道：“你先下去吧，买厨娘和食方的钱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这边红绣刚退下，秦娘子身边的大丫鬟就送来了一个红漆大托盘，掀开帘子她打眼一看，上头竟然整整齐齐码了一百贯钱！

　　红绣倒吸一口凉气，这下子自己和芊儿又要发财了。

　　拿到钱的红绣很快就从外头买来了一个年纪小又没什么亲人的厨娘，只有这种人才心甘情愿地去外地讨生活。红绣看中她干活利索、口齿伶俐人也长得可爱，于是双方就这样签下了死契。

　　之后叶锦芊和红绣分别拿了三十五贯钱，小厨娘一人得了三十贯钱，三个女孩子都对这笔银子都很满意。

　　叶锦芊将抄写下来的食方交给小厨娘，又在每日忙完了大厨房之后偷偷地教她如何实际操作。

　　不过几日之后，这位心灵手巧小厨娘的手艺就很好了，就连红绣来吃也分不出来到底是谁做的。

　　很快到了秦娘子兄长一家人启程的日子，前一日秦娘子就已经查验过了小厨娘的身份和手艺，并将她的人和身契一起交给了秦大嫂。

　　淳哥儿和蜜姐儿得知此事，自然是喜笑颜开兴高采烈，这下子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吃上好吃的了。

　　叶锦芊见这事尘埃落定，也是松弛了一口气，而且还从这件事情中得到了一个深刻的教训。

　　“什么教训？”红绣问。

　　叶锦芊做作地唉声叹气道：“有时候太优秀了也是一种烦恼。”

　　红绣被逗得哈哈大笑，觉得芊儿大言不惭的话说出来还真得有些可爱。

　　叶锦芊撞了撞红绣的肩膀，也笑了出来，“你别笑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从前我想着，要是想能多挣一点钱能早点让娘子放我出府就得事事出头，让主子们喜欢我，可没想到这做过了头还有被送人的风险啊。”

　　红绣道：“不仅可能会被送给旁的主子，而且你要是太能干了，哪个主子愿意放你走呢？”

　　“幸亏这一回是秦娘子没有身契在手上，要是吴娘子的话，当时一定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的。”

　　叶锦芊心有余悸，感叹幸好有红绣帮自己。

　　红绣笑道：“我帮你也是帮自己啊，你都不知道自打上一回我帮秦娘子出过主意之后，虽然还是个打帘子的二等丫鬟，不过秦娘子跟我说话的机会都比从前多了呢。”

　　叶锦芊为红绣高兴，又琢磨起自己的将来。大厨房里待下去是什么希望了，最好能忽然之间降下来一个什么好运就砸自己头上了。

　　……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叶锦芊每日里依旧很繁忙，不仅要做下人的饭食还得给张妈妈打下手，有时候生火烧热水这种活也得顶上去。

　　但叶锦芊还是渐渐察觉到，这大厨房里的气氛渐渐有些不对劲了。

　　去年一起进府的那十几个三等丫鬟往日里都是规矩安生地干活，可是最近人心浮动，有时候她们干活说话似乎也都没从前那么小心了。就连同一个屋子里的桃李杏三人也都如此。

　　叶锦芊留心她们三个，发现她们常常就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回来说话也都藏着掖着似的。

　　有一日桃儿干完活回来，已经是亥时了，可她瞧见叶锦芊三人好端端地坐在屋子里没出去跑门路还挺高兴的。

　　“哎，这人有时候真可怜，还以为自己能一直走好运呢。”桃儿说话怪里怪气的，叶锦芊听出来这是在点自己呢。

　　“那你又是上哪走好运去了？”

　　桃儿见叶锦芊跟自己说话，更神气了，想炫耀的心都藏不住了。“我说，也就是你们几个还把大厨房当宝呢，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每年大厨房新进的小丫鬟最多了？”

　　柳儿一双豆豆眼望过去，软软地问道：“为什么呢？”

　　桃儿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轻咳了几声坐下和几人聊了起来：“当然是待在这里没前途啊！”她瞥了一眼叶锦芊，“最好的前途也就是像林婆子那样，当个十几年的二等婆子吧。”

　　丹儿在嗑瓜子，闻言“切”了一声，“说点大家不知道的。”

　　张妈妈这人把一点好事全攥自己手里了，这是大厨房众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一直只有那种混混日子得过且过的人才乐意在大厨房干活，凡是有点上进心的人就都想法子调去别的院子里了。

　　桃儿柳眉倒竖，“切什么切啊，还说啥啊，大家谁不有人找人，没人花钱找新地方去啊。”

　　“那你找了什么地方？”

　　桃儿就站起身来端着铜盆要去洗漱，“才不告诉你，到时候你们指定会抢我的位置。”

　　桃儿走了之后，余下的叶锦芊三人还接着这个话题在闲聊。

　　丹儿对自己要在哪房哪院干活没什么期望，“反正上哪干不是干啊。”

　　柳儿问道：“你不是想做二老爷姨娘吗？那你怎么不想法子进二房去，那样不是和二老爷走得近了。”

　　丹儿叹气，“二房里我看二老爷压根就不管用，全都是秦娘子当家了，而且我看那几个姨娘生活无聊枯燥得很，我怕成了姨娘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把我闷死了。”

　　叶锦芊和柳儿笑了出来。

　　过了一会，柳儿抿抿嘴，对着两个好姐妹郑重道：“我想去针线房。”

　　二人丝毫不意外，就是好奇柳儿怎么想法子去针线房呢。

　　“自然是给翠妈妈打好关系了，要是翠妈妈张口要我的话，张妈妈也不能强硬着不放人吧。”柳儿想了想，“打明起，我做的绣活就全都送给翠妈妈看，她要是觉得我的手艺不错，估计就想收我为徒了。”

　　另外两人自然支持柳儿，第二日柳儿就兴致勃勃地拿着自己的针线活去针线房找翠妈妈。

　　柳儿想，自己和翠妈妈也是有几分交情的。从前自己在大厨房里经常多给翠妈妈打饭打菜，而且也时不时地送些小零嘴什么的，再加上自己的绣活也不错，翠妈妈指不定就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呢。

　　谁知，柳儿是笑着进去，哭着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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