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我还能顺利毕业吗

　　希尔达迷恋成绩单上那一长串整齐划一的“O”，它们像一串被施了永恒固定咒的珍珠，闪烁着冷调而完美的光泽。这景象总会让她恍惚间回到童年，想起隔壁罗尼夫人小屋门口悬挂的那串贝壳风铃。在赛克斯郡咸涩的夏日海风里，贝壳相互叩击，发出空灵、清脆又略显单调的叮咚声。

　　对她而言，获取这些“O”并非难事，她从小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阅读，完成课业，阅读，完成额外的课业，阅读，自己给自己布置课业。

　　这几乎是希尔达的消遣方式。——当你没有任何玩伴，甚至任何可以交流的人的时候，你只能和书交流了。

　　而且是在魔法世界，希尔达手上甚至有时间转换器这种好东西。她从三年级开始就再也不用担心时间不够用，会有她看不完的书。

　　然而，这一切高效与从容，需要排除掉特里劳妮教授发起的课外额外指导时间。

　　那压根不能算什么指导，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场夹杂着学术垃圾的下午茶，更多的时候是希尔达在听特里劳妮抱怨愚蠢的学生，笨拙的同事，还有不合心意的点心。

　　想从特里劳妮教授手里拿到一个O是很简单的事，至少对于希尔达来说是这样。

　　她只需熟练地屏蔽掉占卜学教室里终年不散的、廉价香氛与灰尘混合的甜腻雾气，无视那些随时可能从水晶球深处浮现的、千篇一律的“死兆”，并忍受那些关于她“光环黯淡”、“生命线被迷雾笼罩”的陈词滥调

　　特里劳妮教授本人其实极易应付。她在占卜上并没有继承她先祖那样的天赋，大部分精力都耗费在竭力维持她那“天目先知”的脆弱人设上，习惯于用预言他人的不幸与灾厄来武装她那不堪一击的权威。
　　大多数学生，只要狠下心肠，精心编造一些关于自身的、无伤大雅的厄运——诸如“下个星期恐被游走球精准击中后脑，昏迷整整一节课的时间”——便能轻松换来一个“E”。

　　窗外，暴雨正肆虐。
　　密集的雨点像有一千只暴躁的猫头鹰在用喙疯狂撞击着彩色玻璃窗，那些镶嵌着中世纪星象图的琉璃在扭曲的雨幕中光怪陆离地晃动。

　　希尔达憎恶这种天气被迫攀爬这永无止境的旋转楼梯，北塔楼的办公室更是闷热得像一个被遗忘的、塞满了旧毛线和过期茶叶的橱柜。尽管外面暴雨倾盆，塔楼内部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皮肤黏腻、呼吸不畅的窒闷潮气。

　　从特里劳妮这独具匠心的办公室选址就知道，她绝对不受同事的待见。

　　希尔达第一次来北塔楼的时候，其实幻想过特里劳妮教授是被关在高塔里的公主，她有一头长长的金发可以帮助骑士进入高塔而不需要爬楼梯。
　　可惜在希尔达回想起，特里劳妮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时。她只能接受现实，此楼梯无捷径迅速通行。

　　希尔达新交上去的论文又顺利得到了一个O，哪怕现在特里劳妮教授正对着这篇论文又发表了一大堆毫无意义的建议。

　　特里劳妮的眼镜滑到鼻尖，她透过模糊的镜片上方盯住希尔达的论文，手指神经质的摩挲着茶杯边缘。“亲爱的，”她突然用颤音开口，“你这篇关于月相和蛋壳裂痕的论述里......埋藏了太多理性的毒素。”

　　“还有我不得不提醒了，蛋壳上的红色斑纹会影响到巫师对未来的观测。”她带着点自矜微微笑着。

　　理性的毒素到底是什么？她希望这种毒素不致于让她变成蠢货。

　　希尔达瞥见教授袖口沾着饼干碎屑，忍住替她掸掉的冲动：“您的意思是，我应当更深入地探讨金星运行轨道对蛋壳裂纹形成机制的潜在影响？”

　　希尔达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这是她偶然观察到那些格兰芬多们应付麦格教授追问时的策略：当你陷入一个必须回应却毫无头绪的困境时，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思路清奇、甚至有点愚蠢的捧哏，用看似专业实则离谱的追问，将话题引向一个对方可能自己也未曾设想过的、更加荒谬的方向。

　　“不，你还是不懂”特里劳妮教授端着茶杯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不是出于灵性感应，而是因为她正试图用戴着三只戒指的手搅动方糖。

　　“你太擅长用那些枯燥的凡术，却拒绝将灵魂真正向星空敞开——真正的占卜师可以通过占卜预测每一次灾难。”

　　“比如上周三下午”特里劳妮的声音忽然轻的像飘散的茶雾，“那天我原本打算送你去医疗翼。”
　　“什么？”
　　“你应该在那天急性肠胃炎发作。”特里劳妮推开水晶球，“因为你连续吃了三天的甘草魔杖，当然，占卜师从不过度干涉命运。”

　　办公室陷入诡异的尴尬，希尔达忍不住回想上周三她到底吃没吃甘草魔杖，反正她肯定没有急性肠胃炎发作。

　　“你应该付出更多精力在占卜学上。”她慢悠悠的从空气中深嗅一口甜滋滋的红茶饼干的气味，“你比那些瞎子强一点。”

　　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一群愚钝的瞎子。”特里劳妮是这么形容三年级的学生的。“我早就告诉过邓布利多，占卜的门只能由那些有天赋的人才能推开。占卜课应该采取小众精英教学，只允许那些有天目的学生参与。”

　　希尔达不参与特里劳妮教授对学生的评价，她适时地充当一个倾听者，希尔达默默侧向特里劳妮的方向，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特里劳妮瘦削的手指上带满了各种戒指，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挥舞她的手指。就好像她身边真的存在些别人看不见的灵性因子之类的东西。

　　“占卜的确是只属于少数人的游戏，但至少特里劳妮教授绝不在此列。”希尔达面上微笑，心里却这么想着。

　　自从格兰芬多的赫敏·格兰杰公然在课堂上顶撞特里劳妮教授后，这件事就像野火一样烧遍了霍格沃茨的每个角落。

　　赫奇帕奇的学生们信誓旦旦地宣称，当时特里劳妮教授的脸色“苍白得像被食尸鬼啃过”。这股质疑权威的风气自然也蔓延到了拉文克劳。

　　事实上，学院里几乎所有高年级生都心知肚明，特里劳妮教授只是在北塔楼里用茶叶和水晶球混日子。但刚接触占卜课的三年级新生们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而现在，某些蠢蠢欲动的学生正渴望复制格兰杰的“壮举”，对师长的权威发起挑战。

　　看来这正是特里劳妮此次约谈的目的——她不得不向特里劳妮教授表态：她会“约束”好拉文克劳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三年级生。

　　珀西阅读《级长怎样获得权利》这事被韦斯莱双胞胎嘲笑了一个星期，但希尔达只想自己写一本《级长如何逃避责任》。

　　希尔达礼貌告别了特里劳妮教授，尽管特里劳妮教授准备的点心味道很不错。

　　但希尔达在确认特里劳妮教授绝对不会突然出现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辩驳“蛋壳的红色斑纹不会影响到占卜的准确性，卢克那篇会影响准确性的论据已经被推翻了”

　　希尔达忍不住重复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大声。终于感觉手心和舌根里那股痒意消散了。希尔达才放松的呼出一口浊气。

　　“什么蛋壳？”
　　“你好，韦斯莱。”希尔达谨慎地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大高个。

　　很好，最不想看见的人出现了。自从上次被这个韦斯莱撞见她哭着从弗立维教授办公室出来，希尔达其实考虑过灭口这个选项。

　　只需要一发遗忘咒，她甚至抓了不少老鼠来实验这个咒语，但很可惜，那些老鼠好像连自己是只老鼠都忘了。最后希尔达只能遗憾放弃了这个计划。

　　“嘿卡森特，要试试我们研发的新糖吗？”乔治笑眯眯地伸出了手，手心处孤零零躺着一颗糖。
　　鬼知道这糖会有什么功效？

　　希尔达不想和眼前这个韦斯莱纠缠下去，她还有一堆事要干呢。
　　她敷衍地对韦斯莱点点头，从韦斯莱的掌心拿走了那颗有点发热的糖。

　　希尔达不得不在暴雨中从北塔楼爬回拉文克劳塔楼，她希望她毕业之后不管是去魔法部工作还是在家经营餐厅，都不会再经历这么狼狈又痛苦的时刻。

　　直到门环超常发挥。哇哦，超级倒霉时刻出现了。她真该给自己占卜下再出门的。

　　现在拉文克劳的门环前已经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就和圣诞节的紧急促销一样受欢迎。

　　“若对曼德拉草使用吐真剂，草药陈述的是植物语言的真实，还是人类认知框架下的‘真实’？”青铜门环还在向外抛射问题。

　　“居然有人给曼德拉草喂过吐真剂？”
　　“我居然从来没试过！”三年级的格雷夫顿看起来为自己没想出这个好点子而遗憾。
　　“但是有谁能在保持清醒的状态下听完曼德拉草的鬼叫啊？”
　　“也许正是因为我们没听完，才不知道它们在说些什么呢？”
　　“所以我们要去研究曼德拉草语吗？”格雷夫顿的室友瑞克曼有些犹豫的开口。

　　“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去找成年的曼德拉草。”希尔达幽幽地站在这群小孩的背后，衷心祝愿自己在毕业前不要收到面前任何一个小崽子的死讯。

　　拉文克劳的男级长阿尔杰农满脸通红：“也许，巫师根本不能做到审讯曼德拉草？”
　　门环冷酷的给出了让大家继续在门外罚站的回应。

　　希尔达推开挤在门前的低年级生，青铜鹰形门环好像在嘲笑他们这群被迫无家可归的学生。

　　身后传来阿尔杰农的哀嚎：“到底是谁没事给门环念这些东西？！上周它还在问‘如何用算数占卜预测明天的早餐菜单’！”

　　门环冷冰冰地重复问题：“若对曼德拉草使用吐真剂——”
　　“——我们就会得到一具尸体和一堆精神检查报告。”希尔达打断，魔杖尖不耐烦地敲着门框，“正确答案是‘该问题违反《国际魔法植物伦理法》第三条’，快开门。”

　　门环沉默三秒，吐出烟雾字：“逻辑成立，但缺乏学术精神。”
　　“梅林的臭袜子啊！”阿尔杰农绝望的抓乱头发，“这玩意现在连国际法都敢藐视了？！”

　　四年级的菲琳看起来已经完全放弃了对门环问题的思考，她抖开荧光紫睡袋，钻进前不忘吐槽“等你们吵完记得叫我，我或许能梦到答案。”

　　三年级生们挤在角落激烈辩论：“如果曼德拉草说真话时会安静，那吐真剂该算镇静剂还是扩音器？”“要不要试试给米布米宝喂吐真剂？它只会喷黏液不会说话......”

　　当塔楼的指针终于走到了12点，门环遗憾的将关于违反国际魔法植物伦理法的问题回收。新问题在月光中重组，感谢梅林，这次浮现的是德里达的解构主义魔文。

　　人群在‘终于得救了’的哀嚎声和‘一定要随身携带睡袋’的备忘清单中涌进了休息室。希尔达瞥见某个兴致勃勃的学生在穹顶星座图旁绘制了一行新涂鸦——“1993年：输给爱哲学的门环，但赢了熬夜锦标赛。——未来的魔法部长（待定）”
　　很可惜，新涂鸦隔壁就是“永远别选星期三的魔药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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