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你睡不睡

　　可能是昨晚两人较为亲密，夏晓星又给出了“能追”的暗示，以至于乔世锦生出一种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实质性进展的错觉，从而换了副态度面对夏晓星。

　　他说话谈笑越来越大胆，乐忠于打直球，不再像起初那样小心翼翼了。

　　同夏晓星酒吧会面，或是夜间暧昧幽会时，他也不再拼命克制自己，而是自然而然地表现，将自己一腔爱意源源不断地塞给对方。

　　他会在来酒吧时，给夏晓星带一束花，品种不固定，花束大小适中，并不张扬。

　　他也会在临别时，极其自然地给夏晓星拢拢衣裳，温柔地注视着人，大大方方显露出不舍与爱意。

　　面对如此直接的追求，夏晓星一开始十分惊讶，还有些不习惯，但他并没有显露出来。

　　当然，他也没有拒绝乔世锦。

　　都暗示允许人追了，都清楚意识到有过心动了，这不摆明了自己是有好感的嘛。

　　能成的感情有什么好拒绝的，多伤人。

　　何况要是真拒绝了，指不定乔世锦又要多想。

　　万一又一个人躲起来哭……

　　夏晓星果断选择接受好意。

　　于是他就这样和乔世锦堪称暧昧地度过了几日。

　　而乔世锦每晚都有借口约他，也有数不清的话题跟他聊。

　　聊着聊着，两人又能在某一刻达成共识，实现灵魂上的共鸣，心与心的距离又短了一截，气氛也越加朦胧。

　　这种暧昧上头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除夕夜的前两日。

　　“今天腊月二十七了。”

　　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大厅，乔世锦避开众人，特地挑了个亮着壁灯的角落坐着，装似不经意地说着。

　　然纵使他装得再好，夏晓星也是一听这话就意识到了什么，眉梢微挑，顺着话道：“嗯，马上就要过年了。”

　　“今年……你打算怎么过？”

　　这话算是几日来，乔世锦说得最谨慎最斟酌的一句了。

　　他难得地又拘谨了起来，一句话要在嘴里斟酌三遍才敢开口，还要慢吞吞地说，似乎只要察觉到一丝不对就会立即把话收回。

　　闻言，夏晓星沉默了片刻，喝了口水，这才悠悠道：“能怎么过？站着过蹲着过躺着过，到时候能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他说得倒是轻松不在意，可字里行间无一不是现实的无奈与酸涩。

　　没有家人的年，有什么过头？

　　无非就是放个寒假而已。

　　不仅放不了多少天，还得在除夕夜万家灯火通明时，一个人沉默地坐着，看着别人合家团圆，默默羡慕。

　　第一个没有家人的春节，总是最难熬的。

　　乔世锦抿唇，心里也不好受，绞尽脑汁搜罗着词语，想宽慰宽慰人。

　　“其实……”他沉吟着，纠结地暗示着，“我今年也是一个人……”

　　夏晓星暗笑，面上不显，装作没听懂对方的暗示，开玩笑道：“那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

　　说完，再无其他。

　　他一副顺话说话的模样，挠得乔世锦心里又痒又急。

　　但乔世锦这会儿也不敢太直接，毕竟他的想法确实算是唐突。

　　于是他一点点地问着：“你今年是在南城过吗？”

　　夏晓星也乐于配合，虽然是带着点看破不说破的玩味意思，但确实是事事有回应，“嗯，刚好过完年就回省城上学了。”

　　“那你是打算在这过，还是要回老家去啊？”

　　“在这。我寒假就剩一周左右，跑来跑去太麻烦，今年就不准备回老家过年了。等过两天回去扫扫房子，再看望下父母和奶奶就行了。”

　　猜到乔世锦会问缘由，但这触及自己的伤心事，他肯定难以问出口，于是夏晓星主动解释了下。

　　“噢……”乔世锦拖长了尾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到，“那你的朋友们呢？你不跟他们聚聚么？”

　　瞧他这副小心翼翼地试探样，夏晓星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趣。

　　怎么，是要把所有可能都问个遍，百分百确认我是一个人过，才敢顺理成章地说出那一句么？

　　夏晓星在心底偷笑着，面上却配合回应着：“他们寒假放得长，我开学后再跟他们聚也是一样的。”

　　“那……”

　　得到所有否定回答后，乔世锦在心头摇摆的希望越升越高，他忍不住看了过去，期盼道：“今年……要不要……”

　　最后几个字跟烫嘴似的，卡在乔世锦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夏晓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恶趣味地装不懂，愣是不接话，非要等对方说出来。

　　好坏。

　　清楚明白这一点的乔世锦咬了咬唇，耳根慢慢爬上薄红。

　　可夏晓星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深呼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到：“今年春节……我们一起过怎么样？”

　　话音未落，乔世锦先前不好意思挪开的目光又转了回来，一双眼带着浓浓的殷切注视着夏晓星，隐隐期待着对方答应。

　　活脱一只想主人答应自己出去玩的萌萌小狗。

　　夏晓星看着他那双期待到恳求的眼睛，又将他紧张的小动作收入眼底，一边觉得不忍心拒绝，一边又起了逗人玩的心思。

　　他故意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字不说，只是挂着个温润的浅笑，静静地和乔世锦对视。

　　他看着小狗的眼神从期待变成迷茫，又变成怔愣，再到失望、伤心，最终黯淡了神色，垂下了眼帘。

　　好委屈。

　　夏晓星心道，感觉自己更喜欢乔世锦了。

　　“好啊。”

　　就在乔世锦低着头找补时，夏晓星再不忍心逗他了，笑着出了声。

　　乔世锦短暂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猛地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人，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幻听。

　　而夏晓星则是弯着眉眼，笑得越发温柔灿烂。

　　他回视着乔世锦，视线碰撞交缠，声音又轻又低，仿佛是童话书里的旁白，“今年我们一起过。”

　　！

　　丘比特之箭刺破云霄，精准无比地射中了乔世锦的心脏。

　　委屈失望的情绪才刚被修复，心情还没来得及平静一秒，狂喜就席卷了整个心房，越发澎湃。

　　乔世锦激动得一时手足无措，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话也说不清楚，只能发出“这这这”“那那那”的音。

　　夏晓星失笑，看着身侧人欣喜若狂的兴奋样，自个儿心情也是更好了。

　　纯情小狗就是好逗，摸两把就能高兴得原地转圈圈。

　　“行了，别这这这那那那的了。”

　　夏晓星无奈又纵容，瞥了眼舞台，又道，“这首歌快结束了，我得过去了。酒吧明天就放假了，你先想想要怎么过年，买什么吃什么，想好了明天我们一块儿去买东西。”

　　语毕，他便站起身来，拍了拍乔世锦的肩膀，转身离去。

　　酒吧今晚人多，除了露台那没人，大厅内座无虚席。

　　音乐声，闲谈声，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几相交织，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馨和暖。

　　夏晓星穿过人群，同想搭讪的人微笑致歉，一路脚步不停地来到了舞台的一边。

　　“哎哟可以啊小星星。”

　　抱着杯饮料的双木一边咬着曲折的吸管，一边打趣到，一双眼都笑得眯了起来。

　　“一路走来这么多小桃花呢。”

　　正专心摆弄吉他的水子也抽空抬头笑道：“十八岁正是招人稀罕的年纪，小星星长得水灵灵的，嫩得不行，包招桃花的啊。”

　　夏晓星耳根一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站在一旁的程哥就接过了话头，慢悠悠地补充道：“招的桃花里还有男有女的，简直是魅力四射。”

　　四个人的乐队里，最稳重的就是程哥。他每天都是那副淡淡的儒雅样，很有气质。但用双木和水子的话来说，他就是在装，就是个斯文败类。

　　被这样的人打趣了，夏晓星的羞赧更重，一向能说会道的嘴这会儿结结巴巴的，都不知道该应句什么。

　　他只能扑闪着眼，羞涩道：“没有……”

　　瞧他这样，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一言我一句地调侃着夏晓星。

　　另一方坐在角落里的人隔着人群默默注视着他们，目光停在被打趣的人身上，爱慕之意毫不隐藏地表现在脸上。

　　乔世锦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这份喜欢已经愈加深厚，愈加强烈，已经融入骨子里，再难挪开了。

　　夏晓星觉得他像只单纯小狗，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执拗多阴郁。

　　一开始遇见夏晓星时，他只是被他深深吸引。因性格使然，他执着地等人等了一天又一天，坚持了大半年，从没放弃过。

　　初遇时，夏晓星的身影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仅不曾散去，还逐渐演变成了一种执念。

　　一见钟情，大概就是那大半年的日月里理清的吧。

　　乔世锦本不承认自己就这样喜欢上了一个人，更不愿承认自己喜欢的还是个男人，他只觉得是自己固执而已。

　　他以为自己会渐渐放弃，结果思念越发深切，在一分一秒中疯长，缠得他辗转反侧。

　　他打听过夏晓星的近况，但双木等人对此守口如瓶，怎么也不肯透露。于是他只能等，一天又一天地等，想着只要再见到夏晓星，这份执念就会散去。

　　然后来他如愿与夏晓星重逢，结果在认出对方的那一刻，除了惊喜与错愕外，有的只是心脏狂跳。

　　而那一晚的攀谈中，他听完了对方的故事，也交换了自己的故事，可原以为的感情并没有消散，反而转变成了另一种形式。

　　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心动，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迷恋与爱慕。

　　喜欢他，想追他，想跟他在一起，做一切亲密的事情。

　　想亲他，想抱他，甚至想弄哭他。

　　乔世锦知道自己陷得彻底，知道自己心底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想法。

　　但夏晓星点头应允了，他便乐意不管不顾地扑过去。

　　现在还不够。

　　乔世锦心想着，视线仍然一错不错地落在夏晓星身上，跟随着人上了舞台，看着他跟乐队一块儿表演。

　　想再靠近一点点，再亲近一点点。

　　如果可以。

　　“除夕马上就到啦，怀旧酒吧从明天起是春节停业休息，一直到正月初五再营业~”

　　台上的双木拿着话筒欢快道。

　　她今日穿着荡领口的棕色衬衫，搭着条同色系的英伦复古格纹裙，不规则的下摆使两边略长，外套老钱风皮衣，散着卷发，蹬着双长管靴，整个人甜酷甜酷的，十分灵动。

　　美女出声，台下大部分人都望了过去，一瞧台上几人，纷纷被吸引了注意。

　　常人都爱看帅哥美女，几个风格不同的人组合起来是意外的合拍，光是看看都养眼得不行。

　　站在左侧后方的夏晓星笑着看向台下，一一扫过众人，同他们微笑示意。

　　台下有人跟他对视上了，朝他疯狂比心，或是示意他看镜头时，他都十足配合，耐心又好说话。

　　直到他看见乔世锦。

　　夏晓星扫视的目光忽然就转到了乔世锦所在的角落，即使周围几桌靠前又显眼，但他第一眼瞧见的只有乔世锦。

　　独自坐在角落的人正懒懒地靠着椅背，怀里抱着外衣，东西也不吃，手机也不玩，就望着台上，精准同他对视。

　　两道视线一经碰撞，便擦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乔世锦在跟他对视的第一秒就笑了起来，眼底的情意更为炽热，借着交织的视线传了过来。

　　夏晓星极为短暂地愣了一瞬，随后眉眼更弯，加深了笑容，灵动不已。

　　他抬手做了个飞吻，小臂轻扬，指尖的方向正好对着那个角落。

　　砰——

　　精准狙击。

　　意识到这个飞吻是抛给自己时，乔世锦眼睛都看直了。

　　喉结滚动，他紧盯着夏晓星，描摹着他的轮廓，从眉到眼，一点点向下，最后落到了上扬的唇瓣上。

　　乔世锦忽然觉得喉咙干涩。

　　“接下来给大家唱一首《相亲相爱》，怀旧酒吧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话音未落，大厅内掌声雷动，人人都捧场地欢呼了起来。

　　撩完人就跑的夏晓星这会儿换了个位置，用余光悄悄地瞥乔世锦，只一眼又立即收回。

　　果然，被撩的人这会儿盯他盯得更紧了，神色晦暗不明，但那道目光炽热得不行，仿佛要透过一切把他烫穿。

　　夏晓星抿唇，莫名有些心虚。

　　飞吻而已，又没真亲，撩两下不能怎么样吧……

　　还没给他追到手呢。

　　夏晓星在心底嘀咕着，不是很想承认自己马上就要被乔世锦攻略成功了。

　　感情里最重要的就是真诚，而乔世锦全身上下都写满了这一点，追人追得直接又认真。

　　在这样的攻势与自我攻略下，夏晓星最开始的那点心动值早就飙上去了。

　　这几日两人暧昧得不行，仅剩的薄薄一层窗户纸，轻轻一戳就能捅破。

　　虽然夏晓星嘴上不说，但他心底门清——只要乔世锦表白了，他一定会答应。

　　正式告白。

　　就差这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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