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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7 小心心
同事看见倒也没理解到什么,因为魏千衡向来都是一副“谁也看不起”的臭表情,开心与生气的变化不大,见怪不怪了。
可只有魏千衡心中明了,那些被人所诟病的词汇此刻全在脑海翻腾,他的面部表情也不由得扭曲了。五、六个同事向前走去,你推我搡,谈笑风生,魏千衡落在后面,插着兜,眉眼沉得如有一团黑雾。
说实话他和这些同事并不熟,谈不上交心的朋友。但毕竟是相处多年的同事,大家一起去聚餐,他多少会给些面子。
曾经段溪见他总是一个人来往,也很好奇,他为什么不和室友或者朋友一起,他的答复永远都是他没有朋友。
从小到大,他很少有过可以一起说笑的伙伴,更别提和谁做朋友了。他那目空一切的高傲和不近人情的冷淡似乎是阻止交友的原因,实际上还要来源于心底的自卑。
魏千衡家境不好,家庭背景更是拥有了所有虐文男主该具备的条件,例如母亲有遗传病,父亲好吃懒做,弟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再加上一些捧高踩低的亲戚,与少年时期的霸凌与轻视,整个人生完得不能再完,看不见一点光明。
但较为神奇的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他,不仅没有成为父亲那样虚度光阴的人,还靠着自己的双手脱离了家庭的控制,孤身一人在东山市打拼多年。即使生如蝼蚁,一辈子攀不上高楼,他的自尊心也没有允许他堕落。
起码,混得有个人样。
然而这“人样”的维持时间貌似太短暂了,不用任何人提醒与比较,他都能通过祁枝雪对自己不满的眼神中看出,他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败类”。
人一旦陷入了某种情绪中后,一路上的表情都不是能轻易控制的,恐怕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嫉妒别人出身好时的面部,该有多丑陋和阴险。
他与他们在那一瞬间有了天壤之别。
这顿饭吃得比上次要愉快许多,没有讨厌的人在场,祁枝雪可以放心地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尽情说自己想说的话,晚上回家还可以拎着大包的零食。
八九点那会儿,四人吃完饭逛完街差不多散了场,三个女生还要再聚,他没有过多打扰,独自拎着东西回家,心里想着接下来的旅行计划,一边预测这次的分数。
电梯也下来了,里面的人离去,周围只有他一个人上去。简直是又忐忑又按捺不住地期待。却没想到刚要关紧的电梯门被一只大手忽然拦住,门又缓慢打开,他的视线从下往上移,看到了魏千衡明显不悦的脸。
祁枝雪心里一咯噔,懵懵地挪了位置。
他不想去触霉头,自然没有先说话。
狭窄的电梯里只有一阵接一阵的静默。
祁枝雪看着往上的楼层数,第一次希望时间能流逝得快一点。然而,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如人所愿,尤其是在魏千衡旁边。不待他出言讽刺,魏千衡看向他提着的东西,冷笑道:“考得很好啊?”
祁枝雪下意识反问:“关你什么事?”
他这些日子看见魏千衡的脸立马形成了条件反射,或许是之前跟朋友学的,可他没想到现在倒是真能派上用场。
魏千衡又转回去,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段溪为什么总喜欢在我面前夸奖你,说你从小到大的成绩都很好,是爸妈眼中的乖宝宝,老师眼里的乖学生。但是你知道从始至终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吗?那就是你配吗?”
祁枝雪愣住了,缓缓看向他:“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我都不想搭理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招惹我?是怎么?说这种话就能让你的自信心爆棚?”
“你也配让我招惹你?”
祁枝雪彻底无言以对了。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他窜了出去,像只敏捷的豹子,把人甩在身后。但当他自以为真的拉开了距离,身后那人的脚步声又如魔音重现。加上当时手里东西又多,钥匙怼不进眼里,一不小心掉地上了。
祁枝雪气急败坏地从地上捡起来,通道的头顶还有坏掉的灯在闪烁。魏千衡丝毫没顾及地推开了他,亲自开了门。看着吱呀一声后豁然开朗的室内,祁枝雪咬牙切齿。
对面的魔头仿佛看见了令自己兴奋的事物,再度询问:“有那么害怕我吗?这么轻易就怂了,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考得很好吧?学霸?”
祁枝雪扭过头瞪他,终是忍不住了,话音不紧不慢却步步紧逼:“那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喜欢你吗?知道为什么现在连段溪也忍受不了你吗?知道为什么我和她都想要躲你躲的远远的吗?就是因为像你这这人,根本不值得被人喜欢。”
“听清楚了吗!”祁枝雪越过他跨进了室内,由于还攒着火,关卧室门都带起了一阵不小的冷风。
魏千衡盯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都没有挪动一步。似乎是被唬到了,难以置信。楼道的灯都是声控灯,一嗓子后尽数亮了,沉默后,慢慢灭了。他的世界又有了数不清且挥不去的阴影。
离开“瘟神”的空间,祁枝雪打开了窗,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他刚刚吼完,一口气是差点没上来。毕竟他很少生气动怒去这么刺激人,一时之间不太习惯。不过还好,发泄完总比一直憋着要痛快。
而外面的世界,霓虹闪烁,精彩纷呈。
停留在他头顶上的阴云总算是过去了许多。有一种感觉,仿佛今后不论迎来多么大的困难,都不再让人害怕。
祁枝雪慢慢坐了下来,感受着细腻柔软的毛毯,他在群内发消息。那是朋友之间创造的小群,平时交流不多,但有事是真给力。
冷漠的雪:朋友们,过年想好去哪里玩了吗?
上树的猴:去哪里都行啊!有源儿在我就万事俱备!随叫随到!不过我还是想再去一次冰岛!
池中的月:苏轻澈你恶不恶心?我们应该问问雪想去哪里?还你想去冰岛?你自个去吧。
上树的猴:……好……好……好吧。
冷漠的雪:我想去哪里都可以吗?
芝芝啾啾:可以,反正去哪里都要遭罪的。
冷漠的雪:那就……北海道!
上树的猴:好耶!呜呼!期待!
大家一致没有疑问,觉得去哪里不重要,重要是能够与最亲密友好的朋友一起。祁枝雪说完也默默准备自己的行李了,不过当时距离旅行还有大半个月,他再怎么兴奋,也应该先顾忌一下当前的局面。
惊讶的是,他想象中的魏千衡似乎在那次争吵之后没有再咄咄逼人了,反而每次遇见,都像是老鼠见了猫,躲着他走。弄得祁枝雪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说人心坎里去了,毕竟他可不屑于做伤害人心的事。
倘若要是真的被伤小心心了,那就只能小心了。
某天半夜,冷得猝不及防,屋内的空调也停了。客厅有人在走动,一边走动,一边咳嗽,声音大得想不醒过来都难。
祁枝雪当时被冻到半醒,这会是彻底睡不着了,准备上个厕所喝个热水缓缓,打开了门,看见了魏千衡烧完水猛灌了一口,灌完又接着咳嗽,洒了不少在桌上,场面一片狼藉。
祁枝雪看不下去,问:“你不会发烧了吧?”
魏千衡用毛巾收拾着桌子,丢了句:“不用你管。”
“我也不想管你,我只是怕你死在这里吓死过路人。”祁枝雪耸耸肩,把他旁边的烧水壶拿过来掂量了一下。
魏千衡捂着咳嗽道:“你说话果然比我刻薄多了。”
祁枝雪从容地瞪回去,魏千衡扭脸就走,可潇洒是没有了的,只剩下一副残破的身躯还在硬抗,他犹豫后问:“你没有药吗?止咳糖浆呢?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样咳,很影响我休息的。”
魏千衡没回头:“你跟朋友打电话,我说什么了?”
祁枝雪:“……”
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祁枝雪叹了口气:“你还挺幸运,之前我也咳,刚好带了。”
魏千衡定在原地没动,神情冷漠地看着他。祁枝雪从里屋把止咳糖浆和感冒药一起掏了出来,见人不接,疑问:“不想好还是嫌我脏?”
魏千衡勾了一下唇角,淡然地接了。
祁枝雪没管他,自顾自地上厕所。结果回来时,他差点颠覆自己的认知,不知道魏千衡是不是真的发烧了,居然这么有闲心把烧好的水一分为二,然后安安静静地靠在岛台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怅然地望着月亮。
祁枝雪皱了皱眉头,有点见鬼。
其实很早之前,他发现魏千衡和魏辙截然不同,不止是身形、性格,还有感觉很不同。他说不上来那感觉究竟是什么,大概是多虑了。
静默两三秒,祁枝雪好奇心爆棚,问:“那杯给我的?谢谢,烦请递过来一下。”
魏千衡反其道行之,绕开台边,靠着墙半睁眼,意思是你自己拿。祁枝雪咬了咬牙,有点自讨没趣。但是一杯热水下肚,已然冰凉的心情好多了。
魏千衡颓然开口:“为什么突发善心?嗬,就为了显示你有多善良吗?”
他真应该把热水泼这个“瘟神”头上去,好浇个狗血淋头!
不待祁枝雪答,魏千衡又道:“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打个赌吧,就赌,谁能考得上?要是我考上了,你没考上,你就得离开这里,滚回你该待的地方。要是你考上了,我没有,我离开,以后都不会让你看见我。如果都考上了,可以约着一起吃饭吗?”
祁枝雪翻了翻白眼,他着实不想和这位“病人”打这么幼稚的赌,况且这个折转得也太生硬了,和之前的形象大相径庭!可……
他不由自主地发笑,笑罢,杯子重重落地:“我不会再跟姓魏的打赌,但如果真的要打赌,你应该百分之百地赌我赢,因为我压根就没有输了的打算,你最不该质疑的人就是我。”
魏千衡不可思议:“这么有自信?”
“实话实说罢了,你可以不信,我不在乎。”祁枝雪转身离去,边道,“还有一件事,过年后我会重新找房子,你也做好准备吧。”
“那么我很好奇,你究竟在乎什么?”
祁枝雪脚步一顿,沉思后答:“与你无关。”
回到房间,手机上的时间到了凌晨四点,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彻底天亮了。祁枝雪眨了眨耷拉下来的眼皮,他脑子是不困的,并且这会还极度兴奋,应该是被那个盲目的“赌”刺激到了。
他没有想过没考上的结果,因为那压根就不该考虑。他来到这里是从头开始、背水一战,不该输,更不该灰溜溜地滚回去。哪怕结果真心不如人意,他都不会考虑后果,只会重新换个目标开始。
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子盖得比人厚,还是没睡着。犹豫好半天,又偷偷摸上手机。不知道刷什么,点进邮箱,找到了那个邮件。
自上次通话后,杨予晖很久没找他。
他不知杨予晖在干什么,杨予晖更不知他在干什么。几次反复拉扯,终究没能成功把人家从黑名单找出来发个消息问一句,于是只能浏览一下相册里存储的照片。
“你究竟在乎什么?”
祁枝雪迷迷瞪瞪地闭上双眼,陷入了一个短暂的梦。那并不是一个美梦,醒来后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
只是依稀记得,他是从病床上醒来的,巨大的无力感让他无法出声,手上还插着针管。旁边有位高中女老师,关切地问他为什么好端端昏倒了,然后他看见了门口穿着校服的杨予晖。
女老师指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说应该感谢那位同学,是他把你送来了医务室。
昏沉的梦中,祁枝雪看见自己点了点头,又听见自己起伏不定的心始终牵挂着门口的男生。
只不过,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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