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

　　昨晚闹得有些晚，等到莫瑾收拾妥当坐到书桌前已经快十二点了。之前因为竞赛耽搁的作业积累下来的有点多，莫瑾觉得不能再拖了。

　　一补就补到了凌晨三点。莫瑾累得一步路都不想走，直接横倒在床上，随手从身边拽了一只抱枕往肚脐眼上一盖，随即便没了意识，沉沉睡去。

　　房间里空调温度开得有些低，莫瑾被六点的闹钟闹起来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快没了半条命。进房间给莫瑾整理床铺的保姆许阿姨被猝不及防地冻了一下，转头就开始念念叨：

　　“怎么空调温度开这么低啊，当心感冒了。”

　　许阿姨算是莫瑾家里的老人了，是莫瑾的外婆帮忙联系找来的，从莫瑾父母结婚后就待在家里照顾家里人的生活起居。吴敏君女士是公司的主管，哪怕是结婚生子也不放弃自己的事业，莫瑾的父亲很支持自己妻子的决定。

　　只是莫瑾的父亲投身国防事业，从事国家保密工作，平日里比吴女士还要忙，尽管如此，夫妻俩还是会抽出空闲时间来陪陪莫瑾。不过，自从莫瑾父亲出意外去世后，吴女士要比先前忙上许多，想要陪陪莫瑾也是难上加难。

　　所以莫瑾一般的生活起居都是由许阿姨负责，主要是过去的三年。

　　因为之前只要莫瑾家里没人，祁琛都会把人接回自己家里。

　　祁书文和宋知华平时也很忙，也给祁琛请了阿姨在家。祁琛觉得看顾一个也是看，看顾两个也是看，没什么区别。

　　许阿姨给莫瑾冲了一杯感冒灵预防，又煮了姜汤，给莫瑾装进保温杯里。莫瑾有些无奈：

　　“谁家大好人这个天用保温杯啊？！”

　　“谁家大好人这个天空调开16度还不盖被子啊？！”

　　莫瑾不说话了。

　　过度缺乏睡眠使得他现在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麻木地往嘴里塞着早餐。

　　一直到坐上祁书文的车，莫瑾还在发懵，伸手拽了拽旁边祁琛的衬衫衣摆：

　　“今天怎么祁叔叔亲自开车送上学？”

　　“他想要表达一下为数不多的父爱。”

　　祁书文：“……”

　　祁叔叔被气笑了。

　　“再多说一句把你俩从这扔下去。”

　　莫瑾：“……？”

　　莫瑾有些无辜地抱紧自己的小书包。

　　父子吵架，别溅他一身血。

　　祁琛没理他，也没再看手机浏览器推送的新闻，视线落在莫瑾身上，注意到莫瑾眼睛底下的乌青：

　　“昨晚没休息好？”

　　“嗯。”莫瑾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点泪花。

　　“眯一会吧，还有十几分钟到学校。”

　　莫瑾敷衍地点点头。

　　眯是不可能眯的，时间太短，不仅睡不着，可能还会更难受。

　　莫瑾脑袋靠在车窗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望着窗外——

　　昨夜浦安落了雨。地面都是湿的，空气中也带着潮意，还有丝丝凉意。

　　一场秋雨一场寒，古人诚不欺我。

　　莫瑾心想。

　　昨晚熬夜实在狠了些，莫瑾一整个上午除了上课时间都没几分钟清醒的。有好几次在课上快撑不住了，索性直接站起来上课了。

　　上课犯困起立提神在实验一班算是常事。

　　实验一班教室最后靠墙放了两张长桌子，给上课犯困的同学站着用。

　　当然，全凭自愿。

　　因而后面的两张长桌子常常人满为患，一票难求，甚至后面都有人提前放上课本占位子了。

　　不过莫瑾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直接站在位置上也妨碍不了其他同学，也就没有去抢后面的位置了。

　　莫瑾昏了一上午，中午直接不去吃饭了，趴在桌子上撩起校服外套盖着脑袋，倒头就睡。

　　祁琛从食堂回来看到的就是座位上缩着一团校服，有些好笑，又有点心疼。他把给莫瑾带的饭放在一旁，就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地补作业。

　　莫瑾整整睡足了一整个午间，终于养回了点精神，校服一掀，身子一直，僵硬的脊背发出一声轻响，莫瑾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嘶——”

　　祁琛停下笔，偏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

　　“腰疼。”

　　睡得太久了，腰有点硬了。

　　莫瑾疼得龇牙咧嘴，祁琛低头，没忍住笑了一声。莫瑾看到祁琛喉咙上下轻轻动了两下，然后开口：

　　“我帮你揉一揉？”

　　大概是大脑开机有些慢，莫瑾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等到莫瑾反应过来的时候，祁琛的手已经碰到莫瑾的腰了。

　　莫瑾：“……”

　　尼玛。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莫瑾现在是没脸再说拒绝。

　　莫瑾整个人就僵在那，动都不敢动，整个人僵硬地可怕。祁琛自然也感觉到这点，皱了皱眉，有些不解，手上动作却更加轻柔：

　　“很疼吗？”

　　“……不疼。”

　　指尖轻轻划过腰背，隔着薄薄一层T恤，落在腰窝处一点，莫瑾突然浑身一颤。这一碰有些猝不及防，莫瑾的反应来不及收敛，这下两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对不……”

　　“不用……”

　　“莫瑾！校草评选结果出来啦！我就说你第一毫无疑问嘛，祁琛票数比你少一点，屈居第二。不过也很牛逼就是了。我说啊，祁琛就输在刚转来，群众基础薄弱，不然，指不定你俩谁赢！”

　　“我要笑死了我告诉你们，为了你俩争第一，到底谁才是南中校草这件事，表白墙上现在吵了快一个星期了。现在在你的支持者眼里，祁琛就是个妥妥的清纯小白莲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瑾：“……”

　　祁琛：“……”

　　是侯易安那个二逼。

　　祁琛刚想要收回去的手又放了回去，落在刚刚那块，然后，轻轻一捏。

　　莫瑾一个卸力，直接缩在校服外套里装死了。

　　狗日的……

　　这狗东西绝逼是故意的！

　　“二逼”侯易安终于意识到些不对劲来：

　　“你俩在干嘛？”

　　“哦。”祁琛已经收回手了，“他腰间盘突出，我给他按回去了。”

　　侯易安：“？？？”

　　“这玩意还能直接按回去？！”

　　“嗯。”祁琛淡定地点点头，“可能吧。”

　　莫瑾：“……”

　　莫瑾接着装死。

　　“那他现在……？”

　　“感动哭了。”

　　莫瑾：“……”

　　感动你姥姥！

　　侯易安这个没长心眼的，还凑近隔着衣服戳了戳莫瑾的脑袋。莫瑾没抬头，瓮声瓮气开口：

　　“干嘛？”

　　“别哭了，你睡了一中午了，一口水也没喝，祁琛给你带了饭，多少吃点东西吧。”

　　“我哭你大爷！”莫瑾怒了，头上衣服一掀，脸上通红，也不知道是闷的还是气的。

　　坐在一旁看戏看了半天的徐泽不经意地扫过莫瑾的腰，喝了一口手上的雪碧：

　　“我看你腰挺好的啊。”

　　莫瑾：“……”

　　莫瑾一怒之下又怒了一下，咬牙切齿道：

　　“老子腰好得很！”

　　“好了。”祁琛适时开口，打断即将暴走的莫瑾，“先吃饭吧，都凉了。”

　　“我不吃。”莫瑾嘴巴比脑袋快。

　　四周静默了一瞬，只见祁琛轻轻撩起眼皮，慢悠悠地开口：

　　“香菜和蒜已经给你挑干净了，确定不吃？”

　　莫瑾坐了回去，开始闷头扒饭。

　　“还有十五分钟，来得及，慢慢吃。”莫瑾确实是饿了，忙着吃饭，胡乱应了一声。祁琛也无所谓，拿起莫瑾桌子上的空水杯从教室后门出去了。

　　“我怎么感觉……这不像是感动的样子呢？”

　　侯易安若有所思地挠了挠下吧，徐泽的雪碧见了底，伸手一甩，丢进了教室角落的垃圾桶：

　　“不像是感动，像是被欺负了。”

　　“……啊？”

　　下午一二两节课是老吴的物理课，讲周末的竞赛卷子。莫瑾对了一下答案，简单看了下错题，转手就把卷子一扔，掏出手机在缩在桌肚里轰炸祁琛：

　　【爱喝：你爹来咯.JPG】

　　【爱喝：你故意的吧！】

　　【爱喝：我只是从你要了一张证件照，帮你报了个没有啥实际意义的比赛而已，你不是同意了吗？】

　　【爱喝：能不能讲讲道理，又不是我骂你的……凭什么生我气？！】

　　【爱喝：我靠，别装死！】

　　【爱喝：理我一下！】

　　【爱喝：我知道你在看！手！机！不许装死！】

　　【爱喝：祁！琛！】

　　【爱喝：大兄弟，你再给我装高冷一个试试呢？！】

　　【爱喝：哥？】

　　【葡萄酒：没生气，没忍住而已，抱歉。】

　　莫瑾：“……？”

　　【爱喝：没忍住？什么没忍住？】

　　大概过了几分钟，祁琛回了一条，是个问句：

　　【葡萄酒：你知道你把我的证件照放上去，在某些同学眼里像什么吗？】

　　【爱喝：像什么？】

　　半分钟后，祁琛扔过来一张截图，是有关校草评选的表白墙上的评论：

　　“这两人畜牲啊，证件照都这么好看，还都是红底，直接配一脸好吧。”

　　“这哪是证件照啊，这明明是结婚照好吧，我宣布，别管校草是谁了，直接结婚！”

　　莫瑾脑袋“轰隆——”一声，觉得有些懵。这些评论他也看到了，小姑娘们喜欢拉郎磕cp都挺正常的，他也没往心里去，跟祁琛被拉郎反而有些开心——至少不是些乱七八糟半杆子打不着的人。

　　那祁琛呢？

　　他会很介意吗？

　　莫瑾的手有些抖。突然，他的书桌被人敲了敲，是祁琛。

　　祁琛指着他的卷子：

　　“这道题你错了，听课。”

　　莫瑾浑浑噩噩地抬头听完一道错题，又缩了回去，在输入栏里删删减减了将近十分钟，终于打好了完整的一句话：

　　【爱喝：你对……这些，很介意吗？】

　　这次祁琛回得很快：

　　【葡萄酒：不介意，所以没忍住。】

　　【葡萄酒：下次不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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