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的第十八秒

　　浴室里响起来哗哗的水流声，蒸腾的热气覆上了磨砂的玻璃门。

　　“嘭！”一声，一个人被压在了玻璃门上，门被撞得“哐哐”作响。一双手被另一只手钳住手腕，高高举起，压在门上。

　　那双手的手掌紧紧贴着玻璃门，指尖抵着门，一会儿用力，一会儿泄力，指尖泛红又变白，泛红又变白。

　　这座不夜城里，钢铁丛林般的建筑是它的骨骼，五光十色的道路是它的血脉，川流不息的车流是它的血液，而里面生活的一个个人，组成它的心脏。

　　有人白粥小菜安然度日，有人追求理想永不停息，有人寻欢作乐夜夜笙歌，还有人渴求所爱携手一生。

　　迷人的夜色迷惑了多少人的眼，原始的欲望擦出了多少火花，但不是每个人，每一次的情话都是用心在讲，每一次的拥吻都是用心在做。

　　肖一决抱着小和尚从蒸腾的浴室里出来，坐到大床上，把季明旭放到自己的腿上。

　　“让我抽根烟。”肖一决捧着他的脸，按掉他脸上的泪，说。

　　季明旭有些颤抖，拉开床头柜，抽出一根烟。

　　肖一决把烟放到嘴里：“打火机。”

　　季明旭在柜子里面摸索了一会儿，拿出打火机，肖一决接过，“咔咔”点上了烟。

　　黑暗的房间里，只闪烁着烟头的一点火光。肖一决侧着脸把烟徐徐吐出，淡淡的薄荷烟草味弥漫开来。

　　季明旭咬牙切齿道：“很疼——”

　　黑暗中，趁肖一决不注意，季明旭抬起手，对准肖一决就是一巴掌。

　　肖一决感到脸火辣辣的，他把烟掐掉，丢到烟灰缸里，翻身把季明旭压到身下，季明旭往后仰了仰，手去推他的肩膀。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就像以前，像现在。”肖一决慢了下来，附在他的耳边，逼问：“会吗？”

　　“会！”季明旭恼了，锤了一把肖一决的胸口。

　　肖一决急促地喘息着，脸贴着季明旭的脸：“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最后，他帮季明旭把衣服穿好，盖上被子，趴在床边看着他沉沉睡去。

　　肖一决随意套上裤子，松松地卡在腰臀相接处，去客厅里取季明旭的手机。

　　手机需要季明旭的指纹。肖一决轻轻将季明旭的手指附在指纹认证的屏幕上，手机便顺利地打开了。

　　肖一决坐在地上，翻看季明旭的手机。

　　他先从社交软件开始，将季明旭与别人的聊天记录一个个地翻看完毕，熟悉季明旭的社交网络。当他翻看到名为“陈晨辉”、“父亲”、“陈栩”、“陈好”的用户时，聊天记录一片空白。

　　这应该就是他的家人。

　　肖一决继续看别的内容。文件、邮箱、短信……

　　临近深夜两点，肖一决才悄悄把手机放回原位，爬上床，抱着小和尚睡着了。

　　第二天大中午，季明旭先从床上醒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肖一决抱着，肖一决的脸埋在他的脖颈里，平稳地呼吸着。

　　他闭了闭眼，昨夜疯狂的一切涌入脑海。

　　是用力抚摸他身体的手，是薄荷烟草味浓重的吻，是一次次求欢的恳求。

　　是无从说起的喜欢，是不能自已的情欲，是欲拒还迎的成全。

　　就和世上没有任何两片叶子是相同的一样，世间的每个人也都是独一无二的。

　　谁会爱上谁，谁会和谁在一起，谁又会和谁长相厮守，世间两个人之间的缘分，说不清，理还乱。

　　谁会想到，两个听起来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会在夜晚翻云覆雨，意乱情迷。很多时候，爱来得莫名奇妙，但偏偏就是让你爱得肝肠寸断，爱得心甘情愿。

　　季明旭叹口气，手指在肖一决脸上游离。思绪开始发散，他开始想着分开的那几年，肖一决在缅甸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度过的。

　　过了一会儿，肖一决醒了，缓缓睁开眼睛：“明旭？”

　　季明旭“嗯”了一声坐起来，到浴室里去洗漱。肖一决活动活动筋骨，掀开被子，也紧随其后。

　　他发现季明旭走路有点跛，便手环上季明旭的腰，胸贴着季明旭的背，下巴磕在季明旭的肩膀上，问：“老婆，还疼吗？”

　　季明旭不说话，只是把牙膏挤在牙刷上，递给他。

　　肖一决叼着牙刷，含含糊糊地问：“要不等会我再去买点消炎药给你上上？”

　　“不用。”

　　“好。你等会儿难受就和我说，我去买。”

　　两人窸窸窣窣地刷着牙，咕咚咕咚地漱着口，肖一决对着镜子摸摸自己下巴的胡茬：“老婆，借我一个剃须刀呗。”

　　“借？难道你会买一个新的还我？”季明旭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崭新的剃须刀，说。

　　“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可以用其它方式还……”

　　“不必。”季明旭挤了一泵泡沫，抹在肖一决因为长了胡茬而有点发青的下巴上。

　　肖一决微微弯下腰，方便季明旭把泡沫抹均匀了：“老婆你真好。”

　　“别说话。”季明旭命令他。

　　一说话，泡沫就不容易抹开。

　　季明旭用剃须刀在肖一决下巴上轻轻刮拭，最后用清水擦拭洗去。

　　肖一决笑着抱住他：“你变得更好了。”

　　哪有真正冷淡的人，只不过是还没有放下心里的防线，脱去坚硬的外壳。

　　季明旭在冰箱里找出冰块，用毛巾包裹起来，甩到肖一决还有点肿的右脸上，让肖一决自己敷着，自己去冲澡。

　　肖一决在玻璃门上敲了敲：“要不要我帮你洗？”

　　“滚。”

　　捂得差不多了，肖一决把冰块取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脸上除了打架留下的青紫，还徒增了一巴掌的指印。

　　这冰块没什么用啊。不过还好自己长得不错，有了疤也不至于太丑……肖一决心里庆幸道。

　　季明旭冲洗完了出来，肖一决一边把放在浴室抽屉里的佛珠串到手腕上，一边问他：“你今天要上课吗？”

　　“周六。不用。”

　　肖一决把裤子衣服穿上，问：“那你今天要做什么？”

　　季明旭没有回答。因为已经中午，他便直接去厨房做了午饭，和肖一决一起把午饭吃完，才叫肖一决把他带来的行李打开。

　　肖一决打开第一个背包，红通通的钞票哗啦啦便地掉了出来。肖一决又把第二个行李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寥寥几件衣物和小和尚的那张老旧照片。

　　季明旭忍住扶额的冲动，把车钥匙扔给肖一决：“去开车。”

　　肖一决在地下停车场里抽完烟，把车从地下室开出来，停靠在小区门口，给季明旭拉开车门。季明旭坐到副驾驶上，打开导航，输入：沃尔玛。

　　肖一决明白了：这是要给他置办入赘货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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