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哑

　　1.练剑

　　后山小院很冷清，明归性子恬静，所以寻深刚来的时候非常不适应。

　　明归平日里不是看书便是琢磨武术，以至于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好玩的东西逗小孩开心。

　　明归在院子里给徒弟舞剑，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利索漂亮，秋风与飘逸的衣袂缱绻，如云似雾般裹着灵动的身影。

　　寻深坐在门前看得挪不开眼，手中半块桃酥掉了也没发现，他痴痴望着明归收了最后的招式，笑着朝他走来，寻深才恍然回神抓起一边的水壶递过去。

　　明归皮肤白净，薄唇红润，他此刻微微喘着气，脸上有一层细汗，便显得整个人有种独特的明媚少年气。

　　他接过寻深手里的水，坐在对方身边喝了一口，偏头问：“学过功夫吗？”

　　寻深目不转睛地盯着明归，犹豫道：“没学过你这样的。”

　　明归扬起嘴角，温柔道：“这样的你喜欢吗？”

　　寻深弯起眼睛，笑道：“我喜欢你练剑的样子，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突然被夸了一句，明归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头擦了擦汗，期待道：“那我教你好不好？”

　　闻言，寻深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纠结一番，抬起眸子认真地问：“我要是学不好，你会不会打我？”

　　明归没想到小孩说出这样的话，不禁想起对方爹娘在外头的名声，顿时生出了几分怜惜，他伸手摸了摸寻深的脑袋，后者的目光随他的动作移动，虽然不躲开却露出了不信任。

　　明归同样很认真地回答道：“我从不打人，也不骂人，你若是学不好肯定是我教得不好，所以说只要我努力想法子教好你，你就一定可以学好，我们慢慢来。”

　　明归眼里是寻深从未见过的真挚与柔情，寻深情不自禁地抱上明归，在对方怀里仰着脑袋道：“这是你说的，不能骗我。”

　　明归低头把小孩的神色收入眼底，眸光微微翕动，柔声道：“当然不骗人。”

　　此后明归开始耐心教寻深武功，后者因为在亲爹手里有过许多不好的经历，所以起初寻深还有些畏手畏脚，总忍不住去揣测明归的表情。

　　渐渐地，寻深发现明归做什么都是一副温温淡淡的模样，在练武上面虽然严格，但不严厉，而且对方从来不会怪他犯错误，甚至很仔细地引导他慢慢来，跟只会摇头乱吼的寻珂简直是天壤之别。

　　有时候寻深练功累了，明归会十分好脾气地让他休息，直到他乐意再次开始。

　　寻深有段时间偷懒，总是说这里酸那里痛，明归对小孩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但他非但不戳破，反而更体贴地照顾人。

　　明归对寻深的好，后者了然于心，久而久之，寻深不好意思再欺骗对方，也不想辜负对方的一片真心，他便开始拿起师父给他做的小木剑更加认真刻苦的练功。

　　除了练功，明归还会教寻深写字读书，寻深对一些文绉绉的道理没兴趣，他更喜欢师父讲志怪故事。

　　明归在任何方面从不强求，只要徒弟想，他便尽量满足对方，很多次小孩对他露着小白牙咧出开心的笑容，或者是小孩眨着星星眼钻到他怀里撒娇，明归孤寂的灵魂便能从中得到的慰藉。

　　那六年在后山小院，两个人，平平淡淡，便是他们的一辈子。

　　.

　　2.除夕

　　每次过年，合门会安排盛大的宴席与特别的表演，让门中老少玩个通宵。

　　以往明归总会在尊主的盛情邀请下迫不得已去前山与格格不入的大伙吃一顿饭，顺便接受几句尊主关切的问候。

　　明归很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他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随便吃两口东西，便会趁人不注意仓皇逃回后山给自己煮碗饺子。

　　这一年不同寻常，因为后山小院有两个人。

　　寻深不想去前山，于是明归婉拒了尊主的好意。

　　莫长河不多强求，他随口问两人几句好，又吩咐弟子给他们送了些吃的过来。

　　虽然是除夕夜，但对于这对师徒来说，好似与往日也没什么不同。

　　寻深提议去山下凑热闹，明归点头答应，当即带人去黎阳城中玩乐。

　　城中家家户户挂着红灯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十分热闹喜庆。

　　明归牵着寻深的手，漫不经心地四处闲逛，走累了便靠在一座桥边休息，顺便欣赏满目五彩缤纷的河灯。

　　寻深眼巴巴地朝下望，明归偏头打量他，弯腰问：“去放河灯？”

　　寻深笑眯眯说好，明归便与他去买河灯。

　　卖河灯的老爷爷慈眉善目，他问两位要在灯上写什么，寻深抬头问明归：“师父，你写什么？”

　　明归想了想，笑道：“写‘祝愿寻深平安快乐地长大’。”

　　寻深一听，乐得合不拢嘴，“那我也写祝愿师父平安快乐地长大！”

　　明归摸摸了寻深的头，眼里温柔无比，“师父已经长大啦。”

　　寻深眨眨眼，“那就写‘寻深和师父永远在一起’。”

　　老爷爷把写好的花灯递过去，二人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只好等面前一对母子放完再过去。

　　那位母亲紧紧护着孩子的腰，孩子兴奋地将河灯放下后轻轻推开，粉红的河灯轻飘飘在一片涟漪中远去。

　　孩子大喜而笑，抱着母亲的脖子与她有说有笑。

　　这一幕落在寻深眼里，他莫名想起常常不在自己身边又性情古怪的岁璃，随后为数不多与岁璃有关还算值得回味的记忆从脑海里冒出来，寻深那一刻突然有点怀念那个乱七八糟的家。

　　放河灯没有寻深想象中的有趣，明归也注意到小孩心事重重的模样，他拉起寻深的手，轻声问：“怎么啦？”

　　寻深盯着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师父，如实道：“我好久没见过我娘了。”

　　明归一愣，在这方面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毕竟他曾经的家也发生了不好的事，他这些年一直说服自己不去想，以至于如今麻木了便没有多少感情。

　　但寻深这么小，明归除了摸摸他，也别无他法。

　　所幸寻深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他抱住明归，把脸埋在熟悉的地方，自己安慰自己道：“不过我现在有师父。”

　　明归轻轻拍着寻深的后背，寻深下一刻抬起头来眼睛里又恢复了往日的亮晶晶。

　　明归拉着他继续走走，后来寻深困了，明归便背着他往合门去。

　　寻深趴在明归背后求师父给他讲故事，于是明归编了个有趣的故事跟身后人娓娓道来。

　　等两人走到山脚，时间到了，天空中突然炸起一片片烟花，璀璨耀眼的色彩在黑夜绽放，明归不禁停住脚步仰头怔怔观望。

　　明归轻轻喊了声“寻深”，可惜身后的小孩睡着了，不能回应他。

　　明归听着平稳的呼吸，心安十足，他嘴角挂着笑，背着徒弟走在烟花灿烂的夜里。

　　.

　　3.落水

　　寻深不喜欢前山的人，一方面是因为那群家伙不给他好脸色，另一方面是因为那群吃饱了撑的孙子总爱逮着机会找茬。

　　有一次明归正在煮东西，他突然想起这日还没去前山拿菜，他想寻深来帮他看火，又怕小孩不小心烫伤，他正犹豫着，寻深便自告奋勇去前山。

　　不过是拿些菜而已，明归没多想，点头答应了。

　　寻深来前山的次数少，他走到一个四方池子边，凭着印象找位置，谁知前方有几个人正在打闹，其中一个跑得快的，寻深也没注意，于是两人狠狠撞在了一起。

　　寻深身子小，立刻摔倒在地，另一个后退几步，捂着肚子脸色也不比寻深好多少。

　　邓小松的伙伴急忙过来看情况，其中有人正要扶地上的小孩，可他们发现对方是寻深之后，又齐齐把手收回去，反倒骂骂咧咧道：“你特么没长眼睛啊，专门逮人身上撞是吧！”

　　寻深不仅被撞疼了还摔疼了，他没好气地瞪对方一眼，心知不能惹事只好憋着气绕开他们走。

　　可这群家伙偏偏不肯轻易放过他，几人立马上前围住寻深，邓小松朝人逼近，一脸傲慢道：“你撞了人怎么不道歉啊！我们还是你师叔呢！你丫的这么没礼貌！你师父会不会教你！”

　　寻深听到师父二字，顿时压不住脾气，他虽然比邓小松矮了大半截，但气势上却一丝不弱，“你还把我撞摔了呢！你怎么不跟我道歉！”

　　“哟！”邓小松稀罕地发出怪声，闻言周围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脸看热闹似的笑起来。

　　邓小松摆出一副长辈架势，教训道：“没大没小！胡说八道！分明是你故意撞了我！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是啊是啊！”其他人开始起哄，“就是你故意撞上来的，赶紧道歉！”

　　“......”寻深咬牙切齿，不想跟这群无赖纠缠，他二话不说掉头往回走，结果邓小松立马上前拦住他。

　　寻深抬手猛推邓小松，邓小松也揪住人不放，于是一来二去两人狠狠打了起来。

　　两人在武功上半斤八两，但寻深比邓小松小了好几岁，在体格上落了下风。

　　嘴瓢与同门斗殴的性质不一样，其他人还在犹犹豫豫要不要插手，谁知下一刻邓小松撞在池边的矮护栏上，没站稳摔了下去。

　　噗嗤一声水花溅起，所有人大惊失色，寻深回过神拔腿就跑，可还是被几个眼疾手快的家伙先一步抓住手脚按在了地上。

　　邓小松全身湿透狼狈不堪，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寻深鼻子骂，后者被压得动弹不得，愤愤朝邓小松呸了一口唾沫。

　　邓小松惊愕地跳起来，怒火中烧扬起巴掌正要打下去，身边一个人急忙拦下他，劝道：“你别动手，咱们去找戒律长老，保证让这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明归煮东西时莫名焦热难耐，他眼巴巴望着石阶的方向，很久也没等来徒弟的影子。

　　明归不放心，熄了火急忙忙去前山找人，结果发现徒弟与人斗殴被送去了戒律堂。

　　明归吓得全身冷汗直流，他大步跑过去，尚未进门，便听见寻深含糊不清带着哭腔在喊师父。

　　明归彻底慌了神，他冲进去不顾一切护在正被压在凳子上杖责的徒弟，行刑人措不及防，一板子没收住，生生打在明归身上。

　　明归皱皱眉，心疼地对身下人安慰道：“师父在呢，别害怕，这是怎么回事？”

　　“哎不是！”邓小松愁眉苦脸地解释道：“明师兄，这回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你徒弟啊，你看看我这幅模样，全拜你的好徒弟所赐——我们好好走在路上互不相干，结果他突然撞在我身上，小孩嘛走路急我起初也没怪他，就想让他道声歉，可他非但不把我们这群师叔放在眼里，反而扭头就走，我见这孩子这么没礼貌，没忍住上前想教育两句，谁知我还没碰到他，他突然将我推水里，你说我冤不冤枉，哦对，他还朝我吐口水呢，大伙都看见了。”

　　寻深抽噎说不出话，更解释不清，他使劲对明归摇头，泪水一颗颗往下砸，地板湿了一片。

　　明归心疼坏了，他看向戒律长老求个说法，后者无奈道：“他们如何闹起来的我不清楚，但这小孩目中无人，毫无规矩！明归啊，这是你身为师父的失职！”

　　明归心下了然，脸色一红，羞赧道：“怪我教导不严，如此我应该替他受过。”

　　长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明归一眼，，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下不为例，你把他带回去可要好好说教说教！”

　　听长老松口，邓小松一行人不满意地“啊”了几声。

　　明归感激不尽，对长老行了礼又立马抱起寻深，再满脸羞色地对邓小松道了一句歉。

　　邓小松吓得冒出一句“卧槽”，他对明归没意见，眼下对方这番真诚的态度，他若是再斤斤计较反而不好意思，于是故作姿态地乜了一眼埋在师父怀里发抖的寻深，装腔作势道：“我今日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原谅你，下次你可要长点心。”

　　寻深气得连瞪人的念头也没有，明归将他抱回后山，从柜子里拿出药给他擦。

　　所幸明归来的及时，执刑人下手也有分寸，寻深身上只是痛了点，并没有大碍。

　　寻深好不容易缓过气，他一旦开口跟师父解释，委屈的眼泪便忍不住往外流，于是他抽噎道：“我不是故意撞...撞他...我也摔跤了...我也没有...推他...他...揪住我...不放...自己掉下去......”

　　明归见他这幅模样，又难过又自责，他把小孩抱在怀里拍后背安慰道：“我明白。”

　　寻深很好哄，他把心里的委屈毫无保留地对明归吐干净，后者始终站在他这边温柔地安慰他，于是他心中的情绪便平复下来。

　　寻深吸吸鼻子，在明归的衣服上把眼泪蹭干，又想起另外的事，含糊道：“我没...拿菜......”

　　明归顿时哭笑不得，“没关系，我煮了汤，等会用汤给你煮面。”

　　此后寻深有一个半个月没去过前山，直到有一天明归要找尊主商量点事，寻深犹豫再三，讪讪跟在师父后头。

　　正堂门前也有一个浅水池子，只不过这里的没有护栏。

　　寻深老远便瞄到了邓小松悠闲走来的身影，他心中暗骂突然生出某个主意，于是没同明归进屋，而是站在外头等。

　　邓小松对上寻深意味深长的目光，嘴里贱贱地“哟”了几声，满眼戏谑地围着人打量，声音轻挑道：“好久不见，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寻深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难得接了话，“关你屁事。”

　　虽然不是好话，但莫名整得邓小松笑了笑，他眯眼摆起架子，“你见了师叔怎么不叫人呐？这么不懂事？”

　　寻深冷笑一声，似笑非笑道：“你不配。”

　　“艹！”邓小松的火气窜窜往上涨，他受不了对方欠揍的模样，一手指着寻深鼻子压低声音道：“你就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孽种！”

　　寻深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抬头逼视邓小松，他没说话，眼里却仿佛在说“迟早弄死你”这般的狠劲。

　　“......”邓小松莫名脊背发毛，但依旧毫不客气地挺直身板瞪回去。

　　两人无声僵持，，不一会寻深在余光里看见了明归与莫长河的身影，他立马戳着邓小松的胸口，骂了一句“孬种”。

　　邓小松忍无可忍，愤愤推开寻深的手，咬牙切齿骂个不停，而寻深等得就是他这个动作，他仗着邓小松这个视角看不见身后来人，身后人又看不清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寻深借邓小松推他这下，猛地后退踉跄几步，最后成功踩到碎石子一滑，掉进了水池子。

　　“......”邓小松一脸懵逼，他推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明归着急的声音突然响起，邓小松吓得一愣，转身时，一抹飞快的残影从他身边刮过一阵风。

　　寻深在水里扑腾，所幸水池子不深，他很快便被明归捞了上来。

　　春日的水寒凉刺骨，寻深忍不住哆嗦，依偎在明归温暖的怀抱好似吓傻了般闷声流眼泪。

　　明归抱紧小孩，摸着脑袋心疼道：“别怕师父在呢？你们怎么回事？”

　　明归温柔的声音一出来，寻深没解释反倒哇的一声埋头在明归怀里大哭起来，明归无奈万分只好向一脸僵硬的邓小松投去复杂的眼神。

　　邓小松嘴角抽搐，用五光十色的目光看着寻深演，谁知下一刻莫长河对邓小松问罪道：“你们怎么回事？”

　　邓小松黑着脸，耸肩无奈解释道：“他自己跳下去的，与我没关系啊！谁知他抽什么风！”

　　莫长河表情严肃，上前用袖子给寻深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又问：“你说说怎么回事。”

　　寻深抽抽泣泣不应声，明归拍拍他，柔声道：“别哭，慢慢说没关系的。”

　　寻深听到明归的声音，才可怜巴巴的抬起头，闷闷道：“他说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孽种’，我气不过......瞪了他一下，他...他推我......”

　　寻深的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掉，这次不止尊主，连一项好脾气的明归也向邓小松投去了责备的眼神，邓小松百口莫辩，急道：“真不是！他真自己跳下去的！哎你这——你这小小年纪怎么能说谎呢！”

　　莫长河不了解寻深的性子，但对邓小松这家伙还算知根知底，他还没开口，寻深又对师父委屈道：“师父，我没有撒谎，上次他们欺负我的时候也是把错怪在我身上，可我真的没有招惹他们，我为什么这么招人讨厌？”

　　提起上次的事，明归心下了然，莫长河不明状况，问：“上次他们如何欺负你了？”

　　寻深不接莫长河的话，邓小松赶紧解释道：“上次是个误会！我走在路上被寻深撞了一下，我只想要他道个歉，谁知他把我推水里啊，我可没对他作什么！后来明师兄还我道歉了呢，我就原谅他啦！”

　　寻深反驳道：“我没推你！是你自己跳下去的！”

　　“哎不是...诶？”邓小松反应过来，气极反笑，“原来你故意报复我呢！”

　　莫长河若有所思，明归讪讪补充道：“寻深当时被带去戒律堂挨了好几板子。”

　　邓小松不认可道：“明师兄，你徒弟什么样你不清楚吗？罚他是因为他目中无人，不懂规矩！你若是踹着明白装糊涂，只会让这小子越来越放肆......”

　　“够了够了！”莫长河摆摆手，他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管寻深是不是故意的，总之是邓小松先招惹人。

　　莫长河打手势让邓小松闭嘴，教训道：“好歹这么大个人了，别动不动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你自行去戒律堂领罚，再写三页纸的反省拿去给长老印章，最后交给我看，快去！”

　　邓小松哑口无言，莫长河双眉为凌，催促道：“快去啊！”

　　邓小松气得磨牙，他经过寻深身边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谁知寻深乖巧地趴在明归肩头，仅露出的两只湿漉漉的眼睛，竟然挑衅似的弯起来似笑非笑。

　　“......”邓小松牙痒痒，他暗自把仇记下，愤恨离去。

　　寻深浑身湿透，明归不敢多耽误，急忙忙抱人回去换衣服。

　　明归烧着热水让寻深在一旁烤火，寻深眼里跳跃着橘色的火焰，他拿了根树枝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火炉子挑动。

　　明归静静望着小孩安静老实的侧脸，斟酌道：“寻深，你不会骗师父对不对？”

　　闻言，寻深倏地偏头对上师父认真的神色，他有些心虚，迟疑地点了点头。

　　明归眉眼间依旧温柔十足，他轻声问：“是不是你自己跳下去的？”

　　寻深垂下脑袋没接话，摸不准对方的意思。

　　明归耐心道：“如果不解释，我便算你默认了？”

　　寻深还是没接话，听不见话似的兀自静静挑火苗，明归无声叹了口气，伸手去拿对方手里树枝，寻深下意识躲开明归，把手里的东西丢的老远，咬唇红了眼睛。

　　明归抓住对方的双手把犯倔的人拉到身前，寻深自知犯了错，率先掉眼泪哭道：“你要是因为他们打我，我会很伤心的！”

　　“......”明归柔声道：“我怎么会为了他们怪你呢！不要哭。你认真听我说，不能再有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尤其是伤害自己诬陷他人的行为，不可以这样。”

　　明归没生气，寻深收住哭声，撇嘴道：“他们先诬陷我。”

　　“今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他们再有机会欺负你。”明归的手指给寻深擦泪，“你要答应我，别伤害自己。”

　　寻深老老实实点头，自己抹了把脸，明归摸摸他的脑袋，从一旁挑了跟笔直的小树枝递到寻深手里，示意对方可以放心继续在炉子里挑火苗。

　　寻深移动小板凳靠近明归，偷摸拿眼神瞄对方，明归发现后故作不知，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见状，被火光还能照出泪痕的寻深也忍不住扬起嘴角，或许是从这一刻开始，他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无论他做什么，师父好像总会站在他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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