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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个好胎，别再当我的女儿了。
朱虹的强烈反应让玉宙不由和堂上的夏风驰对视一眼，两人都懂对方的意思。
甘愿被流放砍头，也要阻止齐本凯往下说，除了荣誉谋杀，都很难想到别的可能性了。
但为了江引儿的名声着想，夏风驰借着朱虹的发疯，直接宣布了退堂，将几个嫌疑人都押进大牢，择日再审。
齐本凯不干，一直大叫：“大人，我不是嫌犯！大人，你听见江引儿她娘的话了呀！都是她干的！我是被冤枉的！我要回家！”
琥珀姑姑脱下鞋子，做出凶狠表情威胁他：“你要是想被鞋子堵嘴，你就继续叫。”
齐本凯一秒噤声。
琥珀姑姑又穿上鞋子，推着他往牢房的方向去，嘴上则一直教育不停。
“我们大人英明着呢，怎么会冤枉你？先别说这案子还没审完，暂时不能放你走，就凭棺材里那姑娘的可怜样，打你几板子你都不亏。她娘愿意包庇你，但你可别拿旁人当傻子，我们家大人的状元不是白考的。”
齐本凯还是不服：“有证据吗？谁看见我打她了吗？就算是当官的，也不能没有证据就乱抓人吧？”
琥珀姑姑嗤笑一声：“那以后你走在路上挨了打，你也要先收集好证据再来告官，没证据就别来了。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知道，别翘着个狐狸尾巴瞎嘚瑟。”
齐本凯气结：“你……你威胁我？”
“你有证据证明我威胁你？”
齐本凯越发语塞：“你……”
玉宙站在公堂后门处，目送着几个人被押进牢门，眉头皱得很紧。
夏风驰走到她身边：“你先帮我单独审审他们，如果有旁的线索，便让雨骤带你去查。”
玉宙对这个提议有那么点心动：“那你呢？”
夏风驰指指公堂内：“别忘了，还有许多村民等着我录证词发赏钱呢。”
对哦。
玉宙点点头：“那我先找找江齐两人的夫妻关系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个第三者。”
“好。”
牢房区最里侧有个刑室，只是里面的刑具之前都被抢走了，现在空空如也，但房间隔音还可以，很方便单独提审犯人。
玉宙找到夏雨骤，让他把齐本凯先带来。
齐本凯一进门，玉宙就径直开口：“你分明对朱虹想要杀女这件事清楚得很，甚至你就是这件事的促成者，你还觉得自己冤枉，可笑不可笑？”
齐本凯明显有点慌，急急否认：“我不是！”
玉宙冷哼。
“你怀疑江引儿负你，对她动辄打骂，打腻了就想干脆摆脱她。你可能想过休妻，但江家和你家都重名声，尤其这场婚事全城瞩目，成亲两个月就休妻，对双方家庭显然都不是好事。
“你或许也想过打死她一了百了，可你又不想自己动手，于是你找了江家人，要他们处理好自家女儿。江家人选择了毒杀，而你呢，袖手旁观着假药女将毒药带进齐府，旁观着江引儿一步步走向死亡。
“那段时间你心里很快活很期待吧？当然也很谨慎，毕竟为了让自己显得清白无辜，你那阵子都没怎么靠近江引儿。但你真的以为，你能清白得了？就算你没有亲自动手，你的从犯罪也逃不了，甚至主谋罪也能想想办法。
“你一直觉得我们没有证据，是笃定江家不会出卖你。可你怎么不想一想，江家既然能为了保全名声而杀死女儿，难道不会为此做别的事情？
“假如我也用名声去威胁他们，他们会不会如实指认你在整件事中的罪行？只要不公开审理，他们应该什么都愿意说。到时候你们几个同犯一起死了，江家的名声反而更加安全。
“可能你觉得你爹不会轻易让你伏法，但你应该也从你爹那里听到了一点消息，夏大人可不像前任县官那么好对付，否则我们今天也带不来你。
“而且我觉得你爹比你聪明，他应该知道，有拯救废物的时间和精力，还不如重新再生一个儿子，尤其是你们齐家有那么大的生意要继承。当然，我对你家情况不怎么了解，也或许你家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应该有比你聪明有用的吧？”
她越说，齐本凯脸色越白。
他垂着头，大概是在思索玉宙这一长串假设的可能性，在意识到每一项都挺合理，且他的罪名可能真的成立之后，他抬起头来，双唇都开始颤抖。
“我……我没想杀江引儿，我只是……我确实想休了她。可我不敢跟我爹说，我就只能让她回娘家，别来碍我的眼。是她娘跪在地上求我别赶她回去，说她会想别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后来江引儿就带着那个假的药女回了我家，我开始也不知道她们家打的是什么算盘，江引儿死的时候，我……我也给吓到了，我没想到一个做娘的能这么狠心……”
“你吓到了？”玉宙直接打断他，懒得听他陈情自己的“善良”，“那你还能给她编一个被工人逼迫跳水的故事？安的又是什么心呢？”
齐本凯支吾起来。
夏雨骤忽而发声：“应是想用此举谋个好名声。”
玉宙看向他，夏雨骤解释道：“贞洁烈女之名，传出去都是夸，便是人死了，夫家娘家也有美名。”
玉宙又去看齐本凯，后者脸上的心虚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几乎要气笑：“为这种恶心的名声，不止利用濒死的江引儿，还空口污蔑无辜的梁柱，其他人在你们眼里是不是都不算人啊？”
齐本凯有点畏缩：“梁……梁柱是……那个在我家做工的？”
这几乎就是回答了玉宙的疑问，他们是真的不把别人当人。
玉宙懒得再跟他废话，直奔主题逼问：“你口口声声说江引儿负你，你的证据是什么？如果你没有，那我们审判你也不需要证据。”
齐本凯急道：“我有证据！”
随后又补充道：“虽然我的确不知她的姘头是谁……”
“什么证据？”
齐本凯又支吾了。
“不说就当没有。”
“江引儿她……”齐本凯瞥一眼一旁的夏雨骤，“她新婚之夜没有落红！”
“什么？”
他的话音很快落地，玉宙却仍觉得有什么在耳中轰鸣。
她闭上眼捂着额头，一时间觉得很晕很晕，晕到几乎站不稳。
夏雨骤一把揽住她的手臂，急急问道：“你怎么了？玉宙？玉宙？”
玉宙靠在他的手上缓和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又抬起头，向齐本凯怒目而视：“你因为这个就断定她负你？！你因为这个就打得她浑身是伤？！你因为这个就生生赔掉了她的一条命？！”
齐本凯强辩：“人人皆知，没有落红，便是不洁。是江引儿自己不检点在先，她会死，也只怪她有个心狠的娘。我分明是被辜负的那个，我又该找谁说理去？”
“唰”地一声，玉宙抽出夏雨骤腰间的佩刀，直接朝着齐本凯砍过去。
齐本凯吓得连连后退，而夏雨骤这时也抓住了玉宙的手腕，冲她摇了摇头：“别脏你的手。”
玉宙一跟他对视，眼泪便夺眶而出。她松开手，任由后者将佩刀取走。
随后强忍着哭腔：“你把他送回牢房，再把朱虹带过来吧。”
朱虹来的时候，玉宙的眼中还有泪，但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
她的嗓音带着哭过的齉音：“朱虹，我理了理江引儿被你害死的全过程，现在说给你听，你看看对不对？她两个月前成亲，新婚当夜没有落红……”
朱虹脸色骤变：“不……官爷……”
玉宙一下子火气骤起，抬高嗓门吼道：“闭嘴！听我说完！”
朱虹抖了一下，垂下了头。
玉宙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讲述。
“齐本凯因此认定她不洁，开始打骂她，还将她赶回了娘家，你跟你丈夫商量之后，又求着齐本凯将她送了回去，但暗中却琢磨起怎么弄死女儿，让她不会被姓齐的休弃，保全你江家读书人之家的好名声。
“你找到朱绣，请她照顾你女儿，用备孕的名头，给你女儿下药，最终害死了你的女儿。但你还是怕这事被抖搂出来，所以想杀了朱绣灭口，失败之后又心甘情愿认下所有的罪，还是为保全江家的名声。我说的过程对不对？”
朱虹沉默几秒，忽然扑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对不住引儿……我对不住引儿……我是个不称职的娘……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玉宙看着她哭，反倒干了自己的眼泪。
朱虹哭了很久，后面没再说话，只是无声地流泪，在玉宙看来反而显得真诚了一些。
等她哭完，她擦了擦早已红肿的双眼，平静说道：“既然官爷已然知晓了全貌，我便也不隐瞒了，您猜得没错，事实正是如此。”
玉宙也平静地反问：“所以因为她没有落红，她就该死？”
朱虹摇摇头：“不该死，可活着不如死了。”
她看向空荡房间的一角，开始了讲述。
“其实我当年新婚夜有过也同引儿一样的遭遇，我丈夫从那之后便恨毒了我，他原本也想休了我，可我回去只会被我爹打死，于是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他答应了不休我，但要我从此为他做牛做马。
“这近二十年，我不像他的妻子，更像是他的奴仆，最下等的奴仆。做着脏活苦活，夜里睡在柴房，跪着给他上茶，为他洗脚，不准叫苦，不准叫累，若他不高兴了，还会打我来出气。
“他也不再碰我，倒是找了不少姘头妓子，时常还会带回家来，让我服侍他们。那两个儿子，也是他不知从哪儿抱回来叫我养着的。俩小子当着外人会叫我一声娘，私底下却也都是拿我当奴仆。
“引儿是我唯一的盼头啊，她聪明漂亮，越长越伶俐，便是只偷听她爹教两个小子读书，也跟着学会了不少字。也是在那时，她爹才愿意为她花几分心思，虽然打的也是‘将她培育成才女好攀高枝儿’的主意。
“高枝儿攀便攀吧，若能嫁个好人家，后半生幸福顺遂，我也能放得心。可谁知道，她竟也同我一样苦命。那时候看她带着伤回娘家同我说起，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这辈子太苦了，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再走我的路，索性不如让她重新投个好胎，别再当我的女儿了。她是短命，阎王会弥补她的，她下辈子一定能生在好人家。
“我之前做那么多，也不是为了保全江家的名声，我是为保全女儿，她是才女江引儿，她从来没有不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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