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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
打那日过后,齐子宁鲜少再有与华衍单独相处的机会,连武学都是由拂衣和思朗单独教她,她听懂了魅草的话,自然也知道华衍是故意躲她,生怕自己再被她钻了空子。
这样的日子一晃到了年关,丹山的各种学业因为年节将至而暂停,大家又都扎入另一种忙碌中,就像准备篝火宴那样,喜庆、欢快、热闹,唯独齐子宁陷入了无边愁绪之中,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人族公主是思念家人了。
她木然地跟随大家准备年货、饭菜,对着高耸如龙脊一般的山脉焚香叩拜。
师父看出她的重重心事,指着山脉道:“阿善,你知道方才拜的是什么吗?”
齐子宁摇头。
山上能有什么?无非就是些神啊仙的传说,拜的可不就是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父......
待人都走后,丹山子拉着齐子宁飞到山脉的顶端,在这里齐子宁俯瞰到了整个南灵,一座座城池整齐有序排列着,宛如沙盘中小小的模型,还有南灵的子民们,他们忙碌的身影如一只只小小的蚂蚁。
“阿善,你看那里。”丹山子指着一处中心位置。
齐子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移视线,看到巍峨城楼上插着南灵的旗帜,正在寒风中□□伫立着。
那张旗帜下面是南灵的将士,而将士的身后是皇城所有的百姓以及她的家人。
她突然感到一阵难过,但紧随其后的是骄傲,她因自己是南灵的一员而感到骄傲。
“阿善,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整个南灵,而你的脚下是南灵的龙脉。”
齐子宁登时有种石破天惊之感,她垂眸观去,这脚下黄土,万里青松,掩藏的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南灵龙脉。
“所以......师父是真的在守南灵龙脉和国运。”她缓缓道来。
丹山子捋着胡须,盈盈笑道:“不止是我在守,阿善未来也会选择做与师父相同的事吧。”
齐子宁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茫然,继而讶声道:“师父要我永远留在丹山?”
“你愿意吗?”
齐子宁坚决摇头:“抱歉师父,我想要回宫的念头从来没有变过,我不是觉得公主这个名号有多光荣、响亮,而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弄清楚,所以,等到能下山的那一日,还请师父能够打开山门,放弟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闻言,丹山子却是朗然一笑,拍着她的肩道:“师父当然知道你有自己的事要做,不会强留你在山中的。”
*
丹山的积雪在初春将来之际融化,冰冻的溪水重新活跃,沉睡的生命也在悄然苏醒,齐子宁低沉的情绪终于在看到第一颗嫩芽的时候,迎来了光。
还是春寒料峭之际,她又同师兄师姐们进入山中,寻找山泉水。她把壶塞给拂衣,让她帮忙打水,拂衣这一次没有拒绝,而是由着她漫无目的闲逛,并叮嘱:“别走太远。”
齐子宁才不管什么远不远的,她这些日子都快憋出病来了,再不出来吸吸这天地灵气,怕是就要像行尸走肉一般了。
耳畔渐渐有了溪流的声响,她循声找去,看见树林的下方有一条小溪缓缓淌过,溪岸边冒出了很多嫩草。
新的生命,真好。
她就坡而下,也不管衣裙是否会弄脏,直奔那群生机而去。
可巧的是,那个一直躲她的师兄,竟也会出现在这里,他在做什么?
齐子宁走近了些,发现他正在用竹筒取溪水,她捡了颗石子,朝人跟前砸去,石子噗通落水,迸了华衍一脸水渍。
看着他有些无措又狼狈的模样,齐子宁笑出了声。
华衍擦了脸上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齐子宁忙撵上去,他却直接涉溪而过了。
“师兄,你站住。”
华衍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
“华衍。”齐子宁急的直呼其姓名,喊道,“你忘了你的承诺了吗?”
华衍仍旧未曾停下。
齐子宁生怕这次捉不到他,下一次就更难了,心急之下也学着他的架势跳往对岸去。
扑通——
一声巨响后,华衍霍地回头,只见齐子宁从溪水里缓缓冒了出来。他无奈短叹一声,将手中东西别在腰间,前去把人给拉了起来。
别看那溪水涓涓,令人喜爱,可落了下去才知,那叫一个冰凉刺骨。
齐子宁生气甩开他的手,嚷道:“你不是不愿意理我吗?还回来管我做什么?”
华衍无措看她一眼,僵持了片刻后还是拉着她到了个避风的地方,把自的外衫脱下丢给她,又在旁生了一堆火。
齐子宁穿着他的外衫从巨石后出来,一阵风吹来,里面空荡荡的,她忙搂紧衣裳跑到火堆前坐下。
华衍看她一眼:“你的衣裳呢?”
她指了指巨石。
华衍把她的衣裳给找出来烤着,二人好一阵都没说话,齐子宁有些不习惯,趁其不备挪坐过去,拉住他的手腕软声道:“师兄,我以后不和你作对了,你别躲我行不行?”
华衍没拒绝她的拉扯,只道:“齐子宁,我比你想象的更加了解你,但你对我却是一无所知,别在耍小聪明了。”
她已经示弱了,他却是一点台阶也不肯下,齐子宁甩开他的手,侧着身道:“是是是,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不真诚,爱演戏,爱生事的跳梁小丑。我本来在皇宫待得好好的,莫名被针对上了丹山,还成了你的师妹,这些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啊,你以为我愿意向谁低头服软,愿意做个没人要的可怜虫吗?华衍,在此之前,是有很多人向我行礼的,而现在,我却要向别人行礼,我静宁公主的封号还在,可我在这里活的还像个公主吗?”
她一口气把这些时日的委屈和真心话全都说了出来,以为只要把自己的真心掏出来给人看,就能获得几分同情,闹僵的关系也能缓和缓和。她紧紧等待华衍走下她重新给的台阶,可好一阵了,人家都没有吭声。
齐子宁感到奇怪,回头看去,气的咬牙切齿。
哪儿还有什么华衍啊,人家早就走了,可惜她剖白一番真心话,全都白讲了。
趁着四下里无人,她把自己半干的衣裳换上,把他宽大的外衫揉作一团,丢进火里烧了个一干二净,权当这个人也没了一样。
齐子宁走后不久,华衍捧着一捧野果子回来,看到杆儿上齐子宁的衣服没了,火堆里还弥散着一股子焦味儿。
这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不像是她遇到了危险,他又扩大范围寻了一圈,最后在林子里听到拂衣大喊:“齐子宁,你往哪儿走啊?”
华衍:“......”
往回走的时候,恰巧两支队伍碰上了,拂衣老远就冲他招手:“大师兄。”
华衍粗略扫了一眼,队伍里头有齐子宁,而齐子宁好像很吃惊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把摘来的野果子全都给了拂衣,然后一个人溜的飞快。
饶是拂衣再笨也看得出,大师兄生气了,至于为何生气,她不知,也懒得知,回头就把野果子分给了大家。
齐子宁捏着青青的果子,一路上都在猜想,自己是不是误会他了,本来还几分歉疚的,可转念一想,他刚刚也甩脸子了啊,就当扯平了。
就这样,她和华衍的隔阂一直到了百花齐放的时候也没给解开,两个人都心高气傲,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有一日,丹山子瞧出端倪,最先问华衍二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华衍骗他,说他和齐子宁小打小闹罢了,过些日子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丹山子不信,在他走后找来齐子宁。
齐子宁知道师父有介入此事的意思,立马变了脸色,一把鼻涕一把泪向丹山子诉苦,说华衍小肚鸡肠,她不过不小心烧了他一件衣裳,他就记仇到现在,说好教她练剑也不教了,她主动找他说清楚,他也一直避而不见......总之,把自己完全编成一个受害者,而华衍,就是个没肚量,爱计较的小人。
丹山子闻言后笑的前俯后仰,齐子宁知道自己又白说了。
直到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挑完水回来,看到华衍抱着两把木剑依缸而站,她又明白了,师父还是介入了。
老头儿还是很仗义的嘛。
她撂下桶,先开了口:“等我呢?”
华衍“嗯”了一声,丢给她一把木剑,又提醒道:“先说好,练剑就练剑,不许玩其他花样。”
齐子宁玩着剑,心领神会看他一眼,笑道:“师兄怕我?”
华衍没搭理她,用手中剑挑起她的剑,说道:“在教你剑招之前,有几个要求,一是你习武根基薄弱,基本功必须每日勤加练习,不得懈怠;二是剑术非一日能成,每学一招一式都需重复练习,不准叫苦叫累,更不准半途而废;三是武学的心法每天夜里睡觉之前悟上三遍,有不懂的,第二天来问我。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内,无论基本功、剑招还是心法,缺一项无进展,我都不会再教你。”
齐子宁登时敛了笑:“这么严格?”
“怕了现在就可以放弃。”
“我不,我偏要学。”
“那就开始吧。”
华衍绕到她身后,握住她持剑的手:“我先教你什么为‘刺’,以及步型步法。还记得拂衣教你耍的鞭子吗?”
齐子宁点头。
华衍垂眸观她一眼,见她认真盯着前方,左手悄然搭于她的肩上轻轻下压,然后带动齐子宁同时跨步屈膝,向左侧缓缓转动,持剑直刺而出。
“看明白了吗?”
齐子宁茫然抬头:“再,再来一次吧。”
华衍此刻变得极有耐心,带着她重复做了两次,又问:“还需要再来吗?”
齐子宁摇头:“我自己试一下。”
她回忆着华衍教她的每一个动作,略微迟钝又呆板地完成,然后不停重复,直至每个动作都达到华衍的标准,又才加快招式的速度。
习武这事儿,是她曾经从未想过的,第一次真正触碰,的确有难度,单单一个直刺,看似简单,可若手脚不协调,做出来只会很可笑。有时候她会想,自己当时的动作在华衍看来,是不是也很滑稽?
从这天以后,齐子宁的心思完全都放在了习武一事上,每天早起练基本功,午时跟着华衍学剑术,晚上坐在床上悟心法,所有人见着她,不是在练功,就是拉着华衍答疑解惑。
她从一个毫无武学根基,别人伺候惯了的公主殿下,渐渐成长成了一个可以流利使出一套剑招的小女侠。
小女侠这个称号是拂衣给她取的,久而久之大家都跟着这么叫了。还别说,这称号听着很有成就感呢,就连做梦都梦到自己握着一柄剑游走江湖,锄奸扶弱,百姓围着她高呼:女侠万岁。
齐子宁从梦里头笑醒了,醒来后外头一阵哄闹,有拂衣的声音、思朗的声音、同门的声音,还有师父的声音。
简单梳洗后,她也想去凑个热闹,却在武广场里被师父揪住,当着众人的面道:“我看阿善最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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