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

　　17

　　“也不一定。”宴倾摸着下巴说：“这中间存在信息差，无法确定所谓的‘毕业’是不是我们想的那个意思。”
　　夏瑜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有点惊悚。
　　在这里，所有学生奋斗的目标即是“毕业”，但如果毕业并不能离开这个学校，而只是某种思维误区，那简直太可怕了。

　　吃过午饭，学生们都没有回宿舍休息，而是顶着正午最炎热的天气在教室里面自习。

　　夏瑜没有中午学习的习惯，趴在课桌上，伴随着嘈杂的读书声，不一会就昏昏欲睡。

　　一直睡到上课铃响，夏瑜迷迷糊糊抬起头，看见宴倾把旁边的窗帘拉起来了，这样便没有那么热。

　　同一个老师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夏瑜暗自叹了口气，默默拿出习题册自习。
　　闷热的教室加上毫无起伏的讲课声构成了最佳催眠条件，教室里所有学生都在小鸡啄米。

　　宴倾撑着下巴勉强听了半节课，就一头趴倒在桌上，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夏瑜合上练习册，轻轻推醒宴倾。

　　“昨天晚上在那个末位考场待得有点晚了。”宴倾舒展压麻的手臂，声音还有一些刚睡醒的慵懒，“要吃晚饭了吗？”
　　夏瑜心想，你对于时间的感知倒是很强。

　　太阳下山以后的校园里面，终于开始有了清爽的凉意。

　　夏瑜和宴倾并肩走在校园里，旁边的学生两两一对，显然都是情侣。
　　宴倾问：“你看了一天书，怎么样，能搞定考试吗？”
　　夏瑜想了想：“如果考题不太偏的话，下次考试就可以。”
　　“很厉害呀。”宴倾摸摸她的头。

　　夏瑜发现宴倾非常喜欢捏捏蹭蹭的，好像她是什么小动物一样。

　　晚饭过后是自习时间，学生大多都回教室去了，校园里游荡的学生逐渐减少。
　　她们两个都不想回去那个闷热的环境，就在校园里面散步，顺便看看能不能获取到有用的信息。

　　穿过教学楼间的小路，远远地就能看到操场的绿茵。

　　宴倾却忽然停下脚步，朝一个方向侧过头。
　　“有两个校警过来了。”她微微皱眉。
　　夏瑜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视线被茂密的植被遮挡，什么都没看见。
　　“自习时间被抓住会扣分吗？”她发现自己对扣分细则的了解还不够，得尽快补上。

　　“不知道，但我们可能会因为亲密接触被扣分。”宴倾在夏瑜背上轻推了一把：“你先往操场方向走，我引开他们。”

　　夏瑜点头：“你小心点。”
　　说完便加快脚步往前走去，而宴倾则留在原地，防止校警直接过来拦住夏瑜。

　　夏瑜快走了几步，便逐渐远离了宴倾，这条小路两边栽种着茂盛的杨柳，葱绿的枝条垂曳下来，在晚风里面轻轻摆动。

　　小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操场逐渐接近。

　　这时，夏瑜听见一个女声在她身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呢？”她的声音距离夏瑜极近，仿佛就趴在夏瑜的肩膀上，贴着她的耳朵低语：“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呀？”

　　夏瑜匆忙的脚步一顿，整个人的后背汗毛炸起。

　　这条路窄小幽静，中间没有别的岔路，刚才她一路走过来，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所以这个人是怎么忽然出现在她背后的？？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女声带上了幽怨的情绪，“你长得真好看，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
　　夏瑜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尖叫声，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打听消息的好机会。
　　尽管十分危险。

　　她全身僵硬，根本不敢回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开口问道：“你也是学校里的学生吗？”
　　“是呀。”女生很开心。
　　“那你住哪个宿舍？”夏瑜问。
　　“唔……我原来住在302寝一床下铺。”女生回答。

　　一滴冷汗滑过夏瑜的鼻尖，滴落到地上。
　　302寝就是她所在的寝室，一床下铺，是她昨天晚上睡过的床。

　　“你、你……”夏瑜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她咬了咬下唇，才继续问道：“你是不是进过末位考场？”
　　“姐姐你真聪明！”女生很开心，“你一定能考进前1%，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毕业了！”

　　吴朵昨天说过，她的下铺有几个是因为扣分被罚进末位考场的，再也没有一个人出来。
　　这个跟在她后面的女生，到底是……？

　　夏瑜脖颈僵直，偷偷将目光转向脚下。

　　林间光线昏暗，只能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大量的树木枝条覆盖，看不真切。
　　“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交往吧！”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掐住夏瑜的肩膀，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细细缕缕地落在夏瑜的肩颈上。

　　夏瑜终于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
　　掐在她肩头的是一只手，惨白里面透出青黑色，长着尖利的长指甲。
　　旁边有长长的黑发垂落，扫在她的身上。

　　但是这个角度，头发为什么会以这种垂坠的形式落下来呢？
　　尽管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尖叫着不要看，夏瑜还是忍不住抬起头。

　　她看见一个女生从树上倒吊下来，脖子上豁开一个黑洞洞的大口子，只有一少半还黏连在一起，也许是因为血已经流尽了，她身上的皮肤全都是惨白的颜色，长长的黑发倒垂下来，散落在空中。

　　“姐姐，”看见夏瑜终于回头，她咧开嘴露出一口血色的尖牙：“我叫于苗苗，你叫什么呀？”

　　夏瑜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叫起来。

　　于苗苗尖声大笑，俯身凑到夏瑜的脖颈处，张口就咬！

　　这时，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猛地推开夏瑜，竟从嘴里吐出两颗牙齿。

　　夏瑜摔在地上，急忙爬起来往操场跑，身后枝叶剧烈晃动，显然是于苗苗追了上来。

　　于苗苗倒着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上，像一只灵活的树蜥，很快就追上了夏瑜，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缠住夏瑜的脖子。
　　“你跑什么呀，你还没告诉我叫什么呢？”她笑声尖利：“你是一个人，和我交往吧、和我一块吧！”

　　头发如茂密的水草一样绞缠住夏瑜，将她向高处拽去。
　　夏瑜双脚拼命踢蹬，但仍然逐渐远离了地面。
　　窒息的感觉攥住了她，她张开嘴，被绞紧的脖颈却无法使氧气通过。

　　夏瑜在模糊中向上望去，除了在她正上方的于苗苗，茂密的树丛间影影绰绰，不知道藏了多少人影，都在暗中窥探。
　　原来这才是“不能落单”的真实涵义，她太大意了，竟然还妄想要跟鬼魂探听消息！

　　就在这时。
　　一个人大步跑过来，单手扯住于苗苗的头发，蓦然发力，将她整个人从树上拽了下来！

　　于苗苗重重地摔在地上，她的长发则被人扯开，然后迅速绕回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夏瑜跌在地上，脖颈上的束缚瞬间解除，新鲜的空气重新拥进她的肺部，她整个人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没事吧？是我不好，忘了提醒你不要随便停留。”宴倾一手帮她拍着背，另一只手还牢牢扯着于苗苗的头发。

　　“……没事，”夏瑜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地咳嗽：“不怪你，是我太大意了。”
　　吴朵换过那么多下铺，这是她昨天晚上就得到的消息，可却因为是在她熟悉的校园里，又一直没有碰到太大的危险，导致她太放松了。

　　于苗苗还想扑过来，被宴倾重重一脚踹到地上，她挣扎了半晌，竟然没能爬起来。
　　“别生气、别生气，”来自灵魂深处本能的畏惧让她不敢再妄动，只是小声说：“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告诉我你的名字就好。”
　　“她的名字，叫宴倾的女朋友，听清楚了？”宴倾狠狠一脚踩到她脸上，把她半个脸踩进路面下面：“她不是一个人，我们是一起的，你敢动她，我把你的头扯下来！”

　　于苗苗的头本来就只有半截还连着，被宴倾踩在地上，立刻发出断裂的声音，这声音唤醒了她曾经死亡时候的恐惧，要失去头颅的感觉让她失声痛哭。
　　“不要、不要切掉我的头！”她哭着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违反校规了！”

　　“宴倾！”夏瑜抓住宴倾的手，对她摇摇头。
　　于苗苗已经死在末位考场里面，现在就算把她的头摘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处。
　　何况她只是被规则困在这里的一个鬼魂罢了。

　　宴倾看了夏瑜一眼，松开了脚。
　　“宴倾，我叫宴倾，有事来找我，听见没有？”她环视四周，目光凶恶，“谁敢再打她的主意，这就是下场！”

　　树影婆娑，躲在暗处窥探的鬼魂纷纷隐藏起来。

　　它们所剩的神智不多，但还是能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恐怖的威压感。
　　仿佛撕碎它们，也不过随她高兴罢了。

　　“别哭了，吵死了！”宴倾狠狠踢了于苗苗一脚：“给我滚开！”

　　于苗苗伏在地上，倒退进阴影里面。

　　“没事吧？”宴倾这才回头看夏瑜，见她脖子上被头发勒出细密的青紫色淤痕，用手轻轻碰了碰，心疼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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