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万万

作者:青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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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


      高申知道临南城里有凤子芠这号人,但也仅限于知道。今日他们虽是第一次见面,可他一见凤子芠就露出毫不遮掩的厌弃之色,扇着扇子。

      不在别的,只因为凤厌笙。

      凤子芠神情尴尬,还隐隐有些不快,但他不像高申,他自诩礼数周全,今日他是主,高申是客,他作为主人家理应大度。

      姜祖荣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快,没想到这高申竟然还有些情义。可一份旧日的情义如今还能有几分呢?

      高申不太耐烦的,不太理会姜祖荣的恭维,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姜祖荣见状,给他倒了杯酒,这才道明叫他来的用意:“高公子,子芠前些日子听说你在满城找一个人,跟我提起这事,佩服高公子真乃性情之人,我便将你托我那事告诉了他,他一听,似乎想起,在府上好像见过这人。”

      高申听到这消息,立时抛却嫌弃之色,将扇子一合,急忙问道:“当真?”

      姜祖荣看向凤子芠,凤子芠做出思索之色,见那高申凑近来,这才犹豫着开口道:“我本不想让舅舅将这事告诉高公子,毕竟我母亲对王府女眷的管教甚严苛,就是我也极少入后院去。但我前几日听闻高公子满城找一女子,心中敬佩高公子情深义重,不忍高公子错失此段缘分。”

      高申听了,心中燃起希望,压着对方的话音就急不可待地问:“她在哪?”

      凤子芠却并不回答,而是看向姜祖荣,高申见他欲言又止,似有隐言,便着急地又问了一次。

      “子芠,”姜祖荣劝道,“你就告诉高公子吧,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也算了他一段相思之苦。”

      凤子芠闻言,这才解开眉头,道:“罢了,高公子如此情深义重,若子芠还因那一点旧日的渊源瞒着,就太不应该了。”

      高申见这两人来来去去打哑谜,直截了当地问:“你们绕什么弯子?到底在哪?”

      姜祖荣朝凤子芠微不可查地点头,只听凤子芠微微笑着,道:“西苑。”

      ——

      望着高公子离去的背影,凤雨佑从远处的亭子里走过来,在他们身后道:“有好戏看了。”

      凤子芠仍是不太相信,问妹妹:“你没有骗我吧。”

      “哼。”她将这两个男人左右一看,心道这个高公子为一个乡野村妇神魂颠倒,他哥为一个风尘女子茶饭不思,她舅舅自不必说,风流成性。

      凤雨佑上下白了凤子芠一眼,冷哼一声,答也不答话,转身就气冲冲地跑走了。爹的寿宴,她还有许多事情呢,才没功夫在这里跟他们论女人。

      望着凤雨佑离去的背影,姜祖荣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女孩大了,心思难猜了。”

      凤子芠此刻没空去关心他妹妹的心思,他只想知道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那人,还有,那人究竟是不是真如高申所说的。

      ——

      正午时,阳光明媚,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

      那老仆又来了,见到凤厌笙时朝他行礼。凌羽虽让他不必送药了,可他每日都得照例送来,不然会惹人怀疑。

      还记得不日前,那老仆第一次听见凤厌笙说话时,竟登时老泪纵横,跪在地上不起,凌羽去扶他,他竟跟石头一样不动。

      还是凤厌笙开口,喊他金叔,他才肯起来。凌羽这才知道,这老仆人是凤厌笙他娘嫁来王府时带来的仆人,原是个木匠,不做这些伺候人的活。

      那天,临出门时,金叔似乎有话想跟凌羽说,却只是踌躇着看他一眼,最后拜了拜,什么都没说。

      自那之后,凌羽觉得那金叔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在感激中掺了些别的,分辨不出。

      后来,金叔依旧每日都来,只是较之往常,他会进到房内,听凤厌笙叫他一句金叔再欢天喜地地离开。

      这天王府寿宴,凌羽担心凤厌笙在屋子里想着他父亲寿宴的事情难过,便将他搬出来在厅堂里坐着,门敞开着,让他可以看看外面的景色散散心。

      他还不敢让凤厌笙出门,毕竟是冬天,万一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正午时分,凌羽刚将凤厌笙在厅堂里安顿好,金叔在送药之后,竟然又来了。凌羽见他来了便让他来陪着凤厌笙,自己去厨房里熬药。

      金叔面有喜色,步伐都不禁加快,差点在门槛绊倒,一进来就跪在凤厌笙面前,指着院外的方向。凤厌笙抬眼望去,似乎一个有身影在那儿,远远地看不真切,随着那人走近,渐渐显现出一个高大的轮廓。

      ——

      “凤二?”

      凤厌笙有六年没听过这两个字了,竟有些陌生了。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凤厌笙坐着的缘故,也许是高申他瘦了的缘故,凤厌笙竟觉得他比六年前高大了不少。

      他很平静地朝高申笑了一下,道:“多谢你那日送来的桃花酿。”

      桃花酿?

      高申差点忘了自己送过桃花酿,那是宫里上好的桃花酿,临南城里买不到的。

      凤厌笙难道也喝了?也是,他本该喝些,他喝了也没事,那酒除了易醉些,并无什么特别。

      他循着凤子芠指的方向来到这处僻静荒凉的地方,起初还当是凤子芠哄骗他,却突然碰见那老仆人,他虽不记得老仆人,老仆人一眼认出了他,一路引着他来到这里。
      他心中奇怪,但此处荒凉之所再无别人,他只好跟着这老仆。

      没想到,他居然看见了凤厌笙,看见他坐着,较之旧日消瘦了许多,一副羸弱不堪的样子,少年意气早已荡然无存。可不知怎么的,高申看着他神色平静地对自己说话时,仍然想起了六年前他们纵马驰骋的那个凤厌笙。

      他深吸了口气,想起旧日岁月,再看凤厌笙风轻云淡的神情。他也跟着凤厌笙笑了,一挥衣摆,仿佛这些年不存在,坐在凤厌笙的另一边,笑着聊起过去的趣事。

      在上京时,他们在一处上学,高申是太子的伴读,却一点都不安分守己。当时学堂里只有一个女学生,是镇北侯的孤妹。当初在一处上学时,高申总是去逗弄她,自她嫁与太子后,高申灰溜溜地回了临南,再不敢提她,也不提自己在上京求学的日子,唯恐别人记起这段往事。
      如今他自己又提起,惹得凤厌笙握拳抵在唇边,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他们后来同一年回了临南后,常约上三五好友游山玩水、玩到尽兴时醉卧山林间也是常有的事。还有在翠玉坊,为捧百花娘子,搏美人一笑,一掷千金,只是那时凤厌笙总是在最后关头输给高申,所以每次都是高申喜欢的花娘人拔得头筹。
      高申起初还洋洋得意,后来被人点破才知道,凤厌笙这是故意输给他呢。
      他说起这事,又埋怨了凤厌笙一句,说他那时不够义气。

      凤厌笙仍是笑着,似乎在等高申接着说,可高申说到这里突然止了声息,慢慢垂下头,无法再说下去了。

      再往下就是使凤厌笙变成了这副样子的事情,他开不了口。

      老哑奴拨弄炭火,升起一簇轻烟,沉默中,木炭发出短促的噼啪声,凤厌笙却开口问道:“今年的百花娘子是谁?”

      高申猛地抬头,千言万语压在心头,胸中一片酸胀,看见凤厌笙仍是那副淡淡的笑着表情,似乎回到了六年前,他们还在一处喝酒玩乐,玩到尽兴时,凤厌笙突然跟他说话,问他百花娘子花落谁家?

      本是随口一问,高申也就随口一答便罢了。可此刻,高申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凤厌笙不知道,他高申自那年后,再没去翠玉坊捧百花娘子。

      “凤二……”除了再叫一次这个名字,他再说不出别的话来,他有愧。

      “什么百花娘子?”凌羽端着药碗,进门前就听见了凤厌笙在问对面这人什么百花娘子。

      凌羽将药碗放在桌边,提醒道:“晾一会儿再喝,烫的。”

      凤厌笙点了下头,那老奴给凌羽搬了凳子,让凌羽挨着凤厌笙坐。

      凌羽坐下后,仍问:“什么是百花娘子?”

      早知道刚才就不问这个了,凤厌笙此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凤二?”高申仿佛丢了魂,声音都失去了情绪,问道:“她是谁?”

      凤厌笙听见这话,牵起凌羽的手,凌羽虽不解,但没有挣开。

      接着,凤厌笙对好友道:“她是我夫人。”

      凌羽心中腹诽,虽然是假的。但他面上不显,随着凤厌笙的视线看向高申,这人高高瘦瘦的,大冬天还拿着扇子,神情看着也很奇怪,脸色苍白,像是病了。

      凤厌笙对凌羽道:“要问百花娘子,你得问他,他最了解。”

      凌羽便面朝着高申,神情认真地问:“什么是百花娘子?”

      一身的白色,只有那点如墨般漆黑的瞳仁,仿佛夜空中唯一的明星,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他呆住了,仿佛仙人朝他伸出来一根手指,他当场变成一尊石像,无法动弹,万般思绪亦被困住。

      是她!为什么是她?怎么可能!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不记得了,高申心想,自己心心念念的她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他原本没有想过要让她记得的,可为何看到她陌生的眼神时仍忍不住的失落。

      他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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