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人在上京只想摆烂

　　听了这话，沈郁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忱。

　　见他仍旧双手强撑着桌面，低着头不发一言，便又望向方才出言那人，见其神色探究、并无深意，方才谦虚一笑，摆着手答道，“这位少爷莫要说笑，听闻皇太女殿下龙章凤姿、气质高华，哪是我可比得的？”

　　众人闻言也是细细端详，只见沈郁容貌清丽，风姿隽爽，谈笑间宛若松下清风，自有另一番风情。虽说与皇太女身形略有相似，但气质迥异，的确不可相提并论。

　　于是纷纷哄然恭维了些场面话，又见周忱似乎真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于是酒足饭饱便与沈郁告辞去了别处，还相约下次若有机会一同打马球。

　　雅间人群散去，仅余沈郁与周忱二人。

　　沈郁在门前与众人拱手道别后，关了门回到座位上，见周忱此时已趴回桌边，一动不动地酣睡着。

　　“周大人，周大人？”

　　沈郁伸出手拍了拍周忱，见他没反应，抱着手臂幽幽叹了口气。

　　方才站起身说了句胡话，这会眼见着又丧失意识了。可见这人不仅一杯倒，酒品还不佳，惯会胡说八道。

　　只是现下麻烦的是，左右无侍从帮忙，要怎么将他送回国公府才好？

　　沈郁站起身，思考片刻，索性开了门招呼伙计。

　　“劳烦熬一碗醒酒汤来，浓一点才好。再者，可有甜一些的茶汤……？”

　　伙计闻言立马殷勤点头，还道，“知道知道，周大公子最爱咱们家的陈皮舒郁茶，小的马上给您送来。”

　　不多时，伙计便送了两大壶茶汤入内。

　　往日师父饮了酒，都要拉着自己喝上不少茶汤，说是解酒醒脑。如今之计，只有给他硬灌下去，不多时便能清醒了。

　　沈郁微微皱眉，虽说这醉酒半日甚是误事，但看在方才为自己慷慨陈词的份上，还是费些力气把他叫醒吧。

　　于是她挽起袖子，一手执了茶碗，伸手摇了摇周忱唤道，“周大人，起床喝茶了。”

　　周忱轻哼一声作为回应，却仍不动如山。

　　沈郁摇摇头，只好放下茶碗，吃力将他双肩推着坐起身，又伸手稳住他无处安放的脑袋。

　　如此一番折腾，沈郁已微微有些气喘，看着面前这毫无动静如死人一般的周忱，一时想拂袖而去。

　　正想着，周忱便微微掀了掀眼皮，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沈郁下意识想捂住鼻子，转念一想，往日师父饮了两大壶才醉倒，呼出的酒气直教人熏个跟头。这周忱喝了一小杯，应当也没什么酒气就是了。

　　于是她趁机拿了茶碗，抵住周忱棱角分明的嘴唇，劝道，“周大人，喝了这碗茶再睡吧。”想了想，唯恐他不配合，又轻声补充道，“很甜的。”

　　周忱闻言，果然“唔”了一声，张嘴咬住茶碗边沿，艰难地小口吞咽着。

　　沈郁垂着眼，见他嘴唇殷红，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眸，眼角处却似是还有些泛红。不由心中啧道，这周大人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非要自己努力，真是令人敬佩。

　　可以靠脸吃饭的周大人尚在恍惚之中，自然不知沈郁心中所想。好不容易喝完一大碗茶，他抬起沉重的手，将指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扣住碗沿，艰涩道，“够了……”

　　说罢手重重落下，脑袋歪向一侧，似是又要睡去。

　　“不可，再来一碗。”沈郁及时用手托住那沉重的脑袋，又端来一碗醒酒汤，再次放到他唇边。

　　“咕嘟……”又是艰难的一下肚。

　　“再来一碗……”

　　“咕嘟……”

　　周忱两眼一黑，竟被灌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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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忱醒来时，已是暮色四合。

　　一道熟悉的竹青色身影正倚在窗边，夕阳余晖映着她的侧脸，透过长睫在眼底洒下一层阴影。她正低头垂眸看向路中央来往行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直起身，揉了揉仍有些胀痛的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沈郁闻声侧了头看向他，淡淡道，“周大人好酒量。”

　　周忱向来对自己的酒量心知肚明，故而往日在宫宴应酬时为了保持理智，往往都是假作饮酒或以酒代水。

　　今日原本只不过暗中斟了半杯白水放在桌面上，打算一同举杯时喝一点蒙混过关。谁知端起饮了一口才发现被人用那真酒兑满了！

　　想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看沈郁，纠结半晌还是咬咬牙问道，“周某不擅饮酒……方才可是国师帮在下斟满了酒盏？”

　　沈郁闻言一愣，和师父一同品酒赏景时，师父总是点点杯盏让她倒满，她便也养成了这习惯。

　　细细回忆起来，方才见着周忱酒杯里只剩一半酒，似乎确实顺手给他加满了……

　　她眨眨眼，露出礼貌的微笑。

　　周忱低低一叹，扶额支起身子站起，“天色不早了，宫门恐怕要落锁，国师今日先回宫吧……今日可查到什么了？”

　　沈郁点点头，看了看天色尚有些早，加之刚知害得周忱醉酒的罪魁祸首竟是自己，不免有些许愧疚，便主动道，“听宁国公府的公子说了一些……我送你先回府吧，路上边走边说。”

　　周忱本想拒绝，但刚迈出一步就感觉头晕得要命，独自回去恐怕有些困难。只好默然不语，乖乖与沈郁一同离开了鹤鸣楼。

　　鹤鸣楼位于东市，需穿过整条东市大街才能到达英国公府。此时夜幕将临，小贩纷纷在街边支上了摊子，售卖各色摆件玩意，吆喝叫卖，好不热闹。

　　二人沿着街市走着，沈郁将方才得知的密信一事道出，未待周忱开口，注意力已是被周围摊贩吸引了去。

　　沈郁自小居于山中，偶尔与师父下山也不过是在镇上集市采买些日常必需品。更不提上京这等繁华街市了。

　　沈郁不过二八年华，喜爱热闹也是情理之中。前日辅一入京，不过吃了碗馄饨就被叫了进宫去，也未来得及在街上多停留驻足，正感到颇为遗憾。如今正巧有了机会，自然是要仔细逛上一逛了。

　　周忱本神思昏沉，听了沈郁所言，加上积雪未消，冰凉的夜风这么一吹，顿时感到头脑清明了些。

　　看着一向严肃淡然的国师难得如此兴致盎然，便也由她东瞧西看，时不时驻足把玩铺子上的小玩意。

　　“编绳彩珠便宜卖了，女君可要看看？”

　　“烟花炮仗，通通五文钱！”

　　“兔灯花灯走马灯，十文钱十个圈，套到就拿走！这位小郎君，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借着沿街灯火，沈郁一家家饶有兴致地看下来，或伸头细瞧，或拿起一二把玩讲价后又放回原处。

　　周忱忍俊不禁，只觉她与往日不同。但跟着她逛过两三家铺面后，渐渐面生疑惑，趁着她谈妥价格却又离开烟花摊子的间隙，追上低声疑惑道，“……为何讲了价又不买？”

　　沈郁停下脚步，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周忱，“离题万里”地答道，“我记得前两日是元宵。”

　　周忱一脸莫名其妙：“不错。”

　　沈郁点点头，两手空空背在身后，一本正经道，“既如此，店家甩卖这些过时物件，我买了又有何益？”说罢便一头又钻到一间摊子棚下，细细端详起店家的货物来。

　　周忱一时失语，方才沈郁看向他的眼神分明是打量着他“人傻钱多”，天知道他一刻钟前还思量着，若是她出宫匆忙，囊中羞涩，他便出于道义代她将账结了也就是了。

　　周忱啊周忱，还是饮酒误事。他在心中暗叹一声，随即又跟上沈郁的脚步。

　　如今国师身份敏感，若是在上京遇着什么意外，他作为英国公府之人，恐怕也难辞其咎。

　　如此想着，他随着沈郁在一家珠花铺子前停了脚步。

　　方才沈郁所说确也不错，这两日因着元宵佳节方过，街上小摊上多以极低的价格卖些未销出的宫灯、烟花等节日玩意。虽是时节已过，但有些贫寒人家的孩童，仍会趁着这时候出来采买些感兴趣的物件，回家玩乐一二。

　　这家珠花铺子却不同，虽用料俱是玛瑙松石、岫玉和田等不甚贵重的宝石，但比起旁的通草花、竹木簪等，也算是这街市上难得一见的玩意了。

　　周忱自小在京中长大，多半年华又是在东宫陪伴皇太女度过，各式奇珍异宝也不知见过多少，自是不稀罕这些玩意。但因花式颇觉眼熟，目光在摊子旁一扫而过，果然见着“萃华阁”三字。

　　这萃华阁乃是上京为达官贵人定制珠宝的店铺，掌柜见着周忱都要作几个揖，铺子里的伙计更是各个认识这等京中贵人。

　　伙计今日原是受了掌柜所使，出来贩卖些玲珑精巧的小玩意。本是嘴里嘟囔着“这能挣着几文钱？不如去铺子里卖上一件珍奇”，却意外见着周忱这大主顾，霎时间感到欣喜万分，不由满脸堆笑着热情招呼道，“周大人，这位女君，可要看看咱们萃华阁新上的头面样式？”

　　沈郁本就被某件首饰吸引了目光，在铺子前停下脚步。闻言惊讶地看了一眼周忱，问伙计，“周忱周大人也来你们店子里买首饰？”

　　伙计熟知周忱身份，又看着沈郁走在周忱身前，料到沈郁必然身份贵重不可言，眼珠一转，机灵回道，“正是，周大人往日常陪伴英国公大人前来挑选头面，一片孝心自是满萃华阁尽知。”

　　沈郁淡淡“噢”了一声，没再多问。她目光在摊子上下逡巡一圈，随即在某一处定住了。

　　周忱循着她的目光也望向那处，本想看看若是真心喜爱，看在她囊中羞涩的份上，也不妨将它买下赠与她。

　　只是不成想，自己望向那朵珠花时，一时坠入了那过往尘封的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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