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如果那时知道我此时所知道的

作者:茶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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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纪念日(2)


      第十七章
      我的手脚有点僵,心里根本就没有准备,太阳穴跳得真欢脱啊,连带着心也乱跳个不停。
      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哎,你在家啊。”说着就顺势往主卫浴走过去。
      那个人还是半倚靠在那里,慢悠悠地开了口,“生日宴,怎么,旧情人见面不开心?”竟然轻轻笑起来,“哦对了,你们当中还夹着一个沈温雅呢,是不是妨碍到你们老情人谈心了?”
      这话……说得太过了。
      綦少风站起来,一步步逼近,挑着眉,“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说中心事了,嗯?”
      我再也没法忍下去,“我才没你那么龌龊!”

      我想起那些衬衫上的红唇印子,衣服的质地精良,所以那些鲜艳的唇膏迹子分外明显,就像是被布料吸收进去,一个个嘲讽地笑着,笑我蒙昧无知。
      我想起那通不清醒的深夜电话里,那把柔得能酥了人骨的女声。
      我想起钱晓雯,更想到形形色色像她那样的女人。
      我想起那些惊人的巧合,心里越发又惊又怒,怦怦地跳着,鬼使神差地就脱口而出:“我们离婚吧。”

      綦少风静了一瞬,他死死地盯着我,突然就笑了:“离婚?你要去跟那姓聂的重修旧好?”
      他怒极反笑,刻意压低的笑声阴冷得渗人骨髓,我有些心惊地看着他,一时忘了辩解,綦少风一把将手里的骨瓷杯掼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猛地伸手抓着我的肩头,径直吻上来。
      我慌张地躲闪着,却逼得他越发气急,双手狠狠地箍着我,攻城掠地,凶残地,粗暴地,不留一丝余地。我终于怕起来,两只手死命地推着他,“不要,綦少风,你别这样——”可他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加地用力,粗重的鼻息咻咻地喷在我的脸上,带了一丝酒气。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控,那双素来漆黑的冷静的眼睛里,像是点起一簇簇火苗,疯狂地燃烧着,像是要淬出来,又像是要吞没一切。我就快哭出来:“綦少风,你别失去理智,求你……”我拼了命地想要推开他,咬、掐、拧、踢,我用尽了办法,甚至将床头的一盏古董灯拂到了地上,瓷器扯着电线哗啦啦地滚落下去,他却依旧不管不顾,轻而易举地禁锢着我。
      窗外雷声隆隆,盛夏的雷雨转瞬滂沱,很快就掩盖住了我的声响,耀眼的闪电一道急过一道,劈亮了灰暗的房间,我就像一尾鱼,被生生地拔光了所有的鳞片,扔到陆地上,心里隐隐知道自己是完了,穷途末路,只剩下微弱地喘息,连一丝挣扎的气力都不剩。

      后来与唐蜜吃饭时,我抬手叫服务员添茶,唐蜜眼尖,一把抓住我的手,轻轻地将衬衫袖子挽上去,顿时脸色铁青,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我收回手,将衣服褪下来,她瞪着我问:“这是怎么回事?”
      “是意外,”我有意轻描淡写:“他喝醉了。”
      “喝醉了?”唐蜜反问着,扬了声,“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伤了?梦梦,他——綦少风这样对你,你难道都不会难过么?你总是这样,你刚刚跟我讲了那么多,你替沈温雅说话,你替聂遥安说话,现在,你又给綦少风找借口,你为什么不能为为自己?你这是要修成佛么?”
      糖糖激动地说着,眼眶越发地红起来,我其实见不得她哭,只好耸耸肩,笑嘻嘻地岔开话题:“是呀,我很信佛的,你怎么知道。”
      她益发控制不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染了水泽:“我以前还觉得你嫁给綦少风,是一件好事,我以为,他会是比聂遥安更好的归宿,可你看看,你现在……”
      我比唐蜜更加不明白,不明白我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昨夜的情形历历在目,我明明是迷糊的,却记得黑暗中綦少风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眸子里酝着焰火,熊熊地燃烧着,仿佛要生吞活剥了我,我从没见过那样愤怒又绝望的眼神,令我有一丝恍惚,竟看得心痛起来,刀绞一般的难过……
      不能再想下去了,我摇摇头,生生地驱散了那对黑夜中烈火一样的眼睛。

      不过我心里倒觉得,出了这么件倒霉催的事,原因确实在我。我明知道綦少风最近心情大概不会太好,跑出去跟朋友吃饭倒也算了,还把坏心情带到家里,更因为一时的急火攻心说出离婚那样的话,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婚姻……应该是最郑重的承诺,即使最初的缘由那样不堪,也不该如此儿戏地结束。
      因为……反正就是不应该。
      至于那一时的怀疑,我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太多了,綦少风才不会花那个心思。我看着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再次确认,真的,他根本没必要那样做。

      就因为这点愧疚,我请韦管家帮忙找了位昆仑饭店的厨师,开始学习烹饪。我记得綦少瑜曾提过,周女士是江苏淮安人,做得一手精致的淮扬菜,綦少风小的时候缺失父爱,能够陪伴在身边的,也只有他的母亲。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就快到了,我想抓紧时间,学得一手好厨艺,亲自做给他吃。

      我进厨房进得很频繁,一开始,韦管家和玲姐总是胆战心惊地守在一旁,像是怕我不慎烧着了整个宅子,大概是太久不进厨房,我确实是生疏了。
      其实爸爸妈妈去了之后,我成了亲戚们万夫所指的靶心,独自成长的过程,虽然不能自夸手艺精湛,但基本的熟练度却是日久天长早就磨练出来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我终于没有再烤干锅子或是手忙脚乱地打碎碗了。
      周五下了班,我烧了四五道菜,特地请韦管家他们过来品尝。韦管家本来还半信半疑,我盛了汤水,硬是软磨硬泡,他才无奈地抿了抿。
      餐厅的人全部静了下来,我紧张地盯着他:“怎么样?”
      半晌,韦管家的眉头终于放松,眼角的皱纹像是舒泰了:“还不错。”
      玲姐却笑得合不拢嘴,“岂止还不错,夏小姐,您学得真快!”其余的人也笑着附和,我才微微放下心来。
      “夏小姐,明天先生吃到您亲手做的菜,一定觉得惊喜。”小郑笑哈哈地说着,又被韦管家的一瞥给吓得躲到后面去了。

      周六这天,我一大清早就醒了,又确认了一遍日期,匆忙洗漱后,喜滋滋地钻进了厨房。以前我从来不理解,为什么有些女人在结婚后会甘愿退隐,一门心思为丈夫洗手作羹汤,现在却有些了悟。
      虽然只是因为愧疚,只是因为想要道歉,我去学了綦少风爱吃的家乡菜,但想着或许他吃到这些菜的时候,能够有一丝放松,甚至忘却我们之间的不愉快——这个过程,本身就足够人欢喜的了。
      我记得,我在厨房里站了七八个钟头,中饭也没顾得上吃,还气得韦管家闷闷不乐,最后,终于做出了几道最拿手的菜: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水晶肴蹄、清蒸鲥鱼和文思豆腐。
      傍晚的时候,小陈取回我订好的油糕和翡翠烧卖,正好赶上开席。

      玲姐帮着我摆好餐具,盛盘,我这才知道,她竟然还帮我准备了红烛和长长的细梗子的烟花。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夏小姐,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用到,反正小陈要去取点心,我就让他顺路买回来了。”
      我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想,他们也知道綦少风与我并不和睦,可能以为我在这样一个日子做了这些,是为了挽回什么。
      可是,其实他们并不明白,我只是想心平气和地告诉綦少风——我并没有想跟遥安在一起,那晚的“离婚”之说,是我的一时失言。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急匆匆地见到綦老爷子,跟唐蜜重逢,到《鼎言》上班,与温雅、遥安恢复邦交,社里主编之争,周女士去世……事情接二连三地打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我们都有一点心浮气躁,我只是希望,能够趁着这个日子,让我们两个人都平静下来。
      我很讨厌心情波澜不定的状态,这让我觉得自己失掉了对生活的控制能力。

      我心里胡乱地想着开场白,没有注意到,时间一点一点地逝去了,綦少风却没有来。餐厅里的挂钟尽忠职守,分针静静地走完一圈,又一圈。
      玲姐又走进来,其实我听到她在外面来回走了好多趟了,她有些焦急地问:“要不要给先生去个电话?”
      我摇摇头,抬眼瞧瞧那漂亮的挂钟,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伸手碰了碰汤碗,虽然盖着瓷盘,但也已经冷掉了,叫玲姐热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韦管家走进来,微微颔首:“夏小姐,已经很晚了,您是不是该上楼休息了——”
      他的话没有讲完,被我非常没有礼貌地打断他:“我不,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连我自己都知道,这样的要求有多么的无理取闹,多么的孩子气,可我就是要这样,我就是想坐在这里,我一定要等到他来。
      韦管家终于略微抬头,却又很快避开我的目光:“先生……不会回来了,”他飞快地看我一眼,眼神里充满怜悯,“刚才我与方秘书通过电话,綦先生……他今日动身去了威尼斯。”
      “你说什么?”我看着立在面前的韦管家,问了一句,又反悔,“算了,你不要再讲了,”我轻飘飘地说着,疑心上了年纪的韦管家根本听不到,“你们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坐在这里静一静。”

      我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只是趴在餐桌上,闭起了眼睛。
      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我终于敢露出头脸,眼睛很烫,却只是搬着餐椅到落地窗边,抱膝仰头看着窗外。
      明天一定是个晴天吧,我心里想着,北京极少能看到这样的夜空。市区里光污染严重,空气质量差到天天雾霾指数爆表,人人都说这个城市可以直接取景,拍摄世界末日的光景,真想不到,今夜的星空这么美。
      然而我的视线又模糊着,连带着弯弯的下弦月也晃晃悠悠,好像在夜幕上挂不稳,又像是镜花水月,禁不住伸手一触,就会散掉。小时候妈妈会做自制的凉粉,也是这样,冰冰凉凉的,盛在家常的青花白瓷碗里,半圆形的凉粉水汪汪的,透着淡淡的青碧色,像是上好的蛋青色的缅甸玉,卧在碗里起起伏伏,我捧着瓷碗能看老半天,但轻轻一碰,就粉碎了。
      也许那一闪一闪的,也并不是星子吧,大概是市区里霓虹灯的映照?追过来,撵过去的,星星没有这样淘气,也不会这样捉弄人。
      总之是看不分明了。
      我顺手捡出一根烟花棒,尝试几回,终于点燃。细细长长的梗子拿在手里那么轻,脆弱得只须微微用力,就能将它折断了。梗端哧哧地燃烧起来,微弱的白光就如同星芒,你瞧,虽然在城市里望不到星光了,还是有这样的物什能满足一下奢侈的念想,人就是这样擅于自欺欺人的。
      即使是安全烟火,也还是能听得到烟纸静静燃烧的声音,一根烟火棒很快就燃尽了,想了想,又抽出第二根,风有些灌进来,我又花了好久的时间,第二根好歹也点着了。
      其实这样几近初秋的夜是很静的,前院里种了些晚香玉,这时候花开正盛,夜风送来阵阵幽幽的花香,浓得醉人。这样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醺醺然,像是突然给人灌下了芬芳香醇的佳酿,我几乎呼吸困难,给呛出了大颗眼泪。手中的烟火棒被打湿,挣扎几下,终于也冷寂了。
      第三根烟火棒燃起的时候,我已经擦干了脸,看着那一点点微茫有些出神,又觉得其实自己什么也没有想。举高手臂,在空中胡乱地划了几下,这一根大约有些质量问题,不仅不是静音烟花,甚至火花四处迸溅,但是真的很好看,像是流星一样绚烂。
      我默默地对自己说,夏梦,没关系,你至少可以送给自己一幕流星雨。

      玲姐将我拍醒的时候,眼神里有着关切,她直数落我:“哎呀,夏小姐,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天快要凉下来了,也不怕冻着。”
      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就靠在窗边,抱紧双膝睡了一夜。
      被推进卫浴室洗漱的时候,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我甩甩手,拿起一看,原来是每日例必的手机报,周末的头条新闻向来是娱乐性质的——威尼斯电影节又逢佳讯,影后桂冠花落庄佳佳。
      瞥了一眼标题,随手将手机搁在了洗手台上,扑了一把冷水到脸上,大脑终于有些清明,就像是一团棉花突然被人抽出线头,我顾不上擦净双手的水渍,一把抓起手机,盯住那个头条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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