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创飞全世界

　　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拖得无比漫长，宛如一场没有终点的噩梦。

　　当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的卡车陷入停滞，闭目养精蓄锐的池渊睁开了眼睛，它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众多虚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蛰伏在无际的黑暗中。车外传来了隐隐的喧闹，接着连续不断的争吵响起，池渊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它竖起耳朵仔细分辨这群人类的来意，听到很多人正大喊着：“就是这辆车！”“下来！”“救狗！”等好几条简短的口号。
　　口号逐渐汇集成了相同的话，整齐有力地喊着。

　　周维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这些号称是动保的志愿者总喜欢没事就给他找麻烦。但换而言之，这也是他所谓“生意”的一环，就怕这次想多要些好处。有些人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他有些不耐烦地压了压帽檐，车窗都没有拉下，静静地躲在驾驶座上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而车后的池渊咽下一口唾液，屏住呼吸，以前所未有的音量，挤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

　　“嗷呜——”

　　一时间，被关在笼子里的猫猫狗狗们似乎被它的吼叫声惊醒，纷纷陷入慌乱中，不停地随着它嚎叫起来。

　　“汪汪汪！”“喵喵喵！”之声不绝于耳。

　　猫狗们凄惨的尖啸声让本就躁动的志愿者们顿时如炸锅般闹开，形成了一种里应外合的效果。

　　“是猫狗在叫，一定有好多好多只！”

　　“快点，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与池渊关在一起的狗突然撞起了笼子。其余停下嚎叫的猫猫狗狗们似是察觉到了它的用意，爆发了求生的本能想要最后一搏，又可能只是单纯地有样学样，不约而同地与这条狗一起，开始在狭小的笼子里乱撞。

　　若放在单独的个体身上，这只是临死前微弱的挣扎，可当近百只绝望的猫狗一起做出这样的行为，连卡车都禁不住晃动了起来。

　　池渊一边同它们一起求生，一边听着车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响，有人不停地拍打着车门。

　　“干什么！这些都是正规养殖的肉狗！小心我投诉你们！”

　　周维紧紧地皱着眉，志愿者出现的时间和人数都对不上，这绝对不是与他约好的那批人。他有些暴躁地拿出手机拨打一个号码，想质问对方究竟在搞什么鬼，却只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周维不由得低声骂了句脏话，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他看见有人正举着手机直播，义正词严的姿态简直令他发笑，而后视镜里也亮起了红蓝闪烁的灯光。

　　警笛声逐渐清晰。

　　“该死！”

　　电光石火间，周维做好了弃车而逃的准备，眼睛瞄向公路旁的树林，找准了方向。

　　终于有一只小狗撞开了关着它的笼子。它急忙从被撞开的缝隙里钻了出来，扭头看向池渊。池渊朝它“嗷嗷”嚎了两声，它赶紧用前爪去撕扯几只结构不够坚固的笼子，将它的同伴放了出来，接着它们又一起用力，帮助池渊挣开了困住它的笼子。

　　池渊咬碎了木栏，破笼而出，抖了抖毛。它伏身在纷乱的气味中嗅到了周哥的味道，立刻撒开腿追了上去。而其他的小狗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追随着池渊跳下了车，朝着周哥的方向狂奔而去。

　　“刚才那几只冲出去的也是？”

　　“这人果然是狗贩子！”

　　“快，先把这几只笼子放下来，里面的快不行了，别乱，一个个来！”

　　“宜棠，你点一下小猫小狗的数量。”李心彦将赵宜棠拉上前，如平常一般叮嘱着。她们已经配合过好几次，却没想到好友仿佛呆住，拉得她差点踉跄了一下。

　　“你怎么了？宜棠，赵宜棠！”李心彦喊了她好几声，赵宜棠才一下子回过神，眼睛却慢慢红了，充满了不可置信后的犹豫。她没办法回应好友的担心，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小狗，仿佛寻回了失而复得的宝物，“是你吗？绵绵，真的是你，天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呜……”

　　*
　　此时的池渊已经忘记了后退的疼痛，林中的阴影投射在它的身上，它将风声抛在耳后，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抓住这个罪魁祸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它一定会让这个人类受到应有的惩罚。

　　味道越来越近，跟在池渊身后的小狗们分散开来，四处寻找着男人的踪迹，并互相传递着讯号。

　　池渊刨了下爪子，很近了，它能够闻到对方的气味，那种令它作呕的血腥气。树木微微地晃动着，池渊竖起瞳孔，小心地靠近。突然一阵疾风，从树后闪出一个黑影，周维提着棍子就向池渊的脑袋抡去。

　　受伤的后腿拖累了池渊的行动，它避开了对方的第一轮攻击，却在惯性的作用下，没能及时稳住身体，向右侧倒去。

　　周维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咬牙切齿地拿着棍子又一次朝着池渊砸了上来。他记得这条狗的身上有伤。

　　眼看池渊就要被砸到，在它身侧有条小狗一跃而起，咬住了周维的手臂，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挥开，摔在地上。

　　“滚！”周维已经发了狠，不顾一切地想要杀死这群碍眼的畜生。他隐隐有种预感，如果不这么做，今天一定会栽在这群畜生的手里。

　　其余的小狗也不肯善罢甘休，围着周维，找到机会就发动攻击，又撕又咬。为那些已经死去的同类，发泄着自己的悲愤。
　　“不过是几只被人丢掉的畜生……”周维恨恨地说道，他的心里充满了后悔，“早知道就直接打死了。”

　　“嗷呜！”池渊指挥着它们退后，自己冲到了最前面。后腿蓄力，冲向周维将他一下子撞倒在地，爪子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肩膀里。周维发出一声惨叫，扑腾着想要将池渊甩下去。

　　池渊的眼底都红了，它正欲张口咬下，露出森森獠牙。

　　“池渊——”

　　池渊茫然地回头，慕笙的声音唤回了它的理智。

　　匆匆赶来的慕笙慢慢地停下了脚步，他的身边跟着那条与池渊关在一起的小狗，正是它依照约定带着慕笙来找池渊的。

　　可当慕笙真的出现在这里，池渊不敢去看他的脸，怕从他的脸上看到失望和恐惧。

　　德牧默默地从男人的身上跳下来。

　　而同时跟在慕笙身后的警察则戒备地看着这条发狂的狗，对讲机里噼里啪啦地响着声音。他们上前，抓住了男人，将他铐住带回了警车。

　　“周维，男，四十三岁，经营一家肉类加工厂，通过伪装成肉类运输车完成盗狗、屠宰、贩卖一些列犯罪行为，看来是个惯犯了。”

　　通过伍强的口供，警方已经将周维的信息查了个清楚，“具体的情况等我们进一步地调查。”

　　“慕先生，请你退后……”

　　“小笙——”

　　“不要靠近！”

　　为什么不要靠近，这明明是他的小狗。

　　慕笙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他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垂首的池渊，一步一步坚定地靠近它。众人都不敢再出声，就怕刺激到这条德牧突然暴起。

　　池渊却没有任何反应，连带着它周围的小狗也安静了下来。小狗们察觉到这群人类没有恶意后，都乖乖地听从了工作人员的安排，被带去与志愿者们汇合。

　　而慕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来到池渊的面前，蹲下身与它平视。池渊抬头，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慕笙向它伸出手，只差一点儿就能碰上池渊的脸颊。

　　平静下来的德牧却依旧一动不动。

　　直到慕笙的手指触碰到了它，它才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许再离家出走了。”慕笙的声音虽然透着苦恼，“我差一点儿就找不到你了。”平静到极点的语气就像是在指责池渊挑剔他做的狗饭不好吃。

　　池渊深深地注视着他，先摇了摇头，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它能察觉到慕笙平静下隐隐的颤抖和不安。

　　慕笙这才松了口气，他身体前倾，抱住了池渊。他的小狗原本有一身漂亮的皮毛，现在却糊着干涸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色。
　　“对不起。”慕笙为这所有的一切感到抱歉。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池渊想要反驳他，却恨这具身体开不了口，只能发出呜咽的叫声。

　　它讨厌自己的无能为力。若要说对不起，也应该由它来说。

　　可它还没来得及感受慕笙那令人安心的体温，就感觉到自己身上忽然一沉，它愣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好像电影里一帧一帧的慢镜头，慕笙缓缓地倒在了它的身上，无力地垂下手指，陷入昏迷。

　　“嗷——嗷……嗷！”

　　池渊发狂般地大叫了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直到十分钟后救护车赶来，池小枸将它拖离了慕笙的身边。

　　眼看着载着慕笙的救护车消失在眼前，凄厉的叫声依旧没有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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