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来信

　　像是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一般，体育馆内的光线突然黯淡下来。

　　众人屏气凝神，虽然不清楚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但是危险的气息已然扑面而来。

　　“来了。”

　　宁不知话音刚落，众人便看到阴影内走出来四个“人”，准确来说是人形的肉块。

　　因为它们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全是模糊的血肉，还不断向下滴血，如同刚刚遭受凌迟一般。

　　空气中混杂着□□腐败以及浓郁的血腥味，姜冉和宁不知还能忍住，剩余三人已经吐到眼珠翻白了。

　　“这是什么东西？”许如晦边呕边问道。

　　姜冉张嘴就来：“你可以用科学解释一下。”

　　“看样子像是感染了某种未知病毒。”许如晦的回答果然没让人失望。

　　姜冉心想到现在还能坚持自己的观念也挺不容易的，于是难得不带嘲讽地鼓励道：“很好，继续保持。”

　　宁不知转过头，肩膀似乎抽动了几下。

　　“现在该怎么办？”

　　之前倒地的那个男生终究还是没忍住，哭嚎了起来，泪水鼻涕呕吐物糊了一脸，姜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相比之下，他身边的女生倒是情绪稳定，就是脸色白得有些吓人。

　　跟在四个肉块后面的是一个女生，她看上去倒像个正常人，只是脸上布满了伤疤，手里还捧着一个篮球。

　　“一起来玩啊！”伤疤女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诡异一笑，手中的篮球自动蹦到地上，还弹跳了几下。

　　姜冉喃喃自语：“看来这一次是团队战。”

　　许如晦立马交底：“我不会打篮球。”

　　“这可不是普通的篮球赛。”宁不知一直看着伤疤女，神情有些严肃。

　　“那岂不是更可怕？”男生说完后哭声更大了。

　　“可怕也得上啊，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哦，说错了，我们已经死了。”

　　姜冉冰冷的话语似乎击穿了男生最后一道防线，男生再次腿软倒地，看样子很想立马晕过去。

　　许如晦看了一眼姜冉，想开口最后还是闭了嘴。

　　姜冉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缓和语气又说道：“反正大家都是已死之身，没什么可怕的。过不了这关，大不了变得和他们一样，在一起愉快玩耍。”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打不过就加入，可是大家听完后好像更恐惧了。

　　“可以开始了吗？”伤疤女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幽怨的声音如同散不开的迷雾，笼罩在人心头。

　　“你叫什么？”姜冉看向那个男生，突然问道。

　　“鲁安。”

　　“你呢？”她又看向除了自己之外的唯一女生。

　　“严子熙。”

　　“好的，我们一起加油！”

　　姜冉摆出加油打气的姿势，见几乎没人配合，只好自己动手集齐所有人的手放在一起。

　　游戏开始，双方摆出阵列。

　　伤疤女将篮球抛出，宁不知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夺球，而后直接朝着对面的篮框扔过去。

　　方向OK、角度OK、落点OK。

　　姜冉原以为铁定进球了，没想到这球竟然在空中转了个弯，最后落到了肉块手中。

　　在场五人经历了从喜到悲再到怒的极致心态转变，皆是傻了眼。

　　“这是作弊，不公平！”鲁安立马抗议道。

　　许如晦的情绪也激动起来：“这不符合科学。”

　　伤疤女笑了笑：“继续啊。”

　　肉块跑了起来，它的动作极为笨拙，像是刚安上四肢一样非常具有机械感，严子熙轻而易举地就从它手中抢到了球。

　　或许是到手得太过容易，她有些发愣，紧接着就失控地尖叫起来，手中的球也扔了出去。

　　球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下，众人都露出惊骇之色。

　　这哪里是篮球，分明就是一颗人头！

　　人头还是新鲜带血的，凌乱的头发下隐隐能看到暴突的双目，似乎还带着死前的不甘。

　　“它……它是活的。”鲁安结巴地说道。

　　人头听到动静后，眼球明显转动了一下，正好与鲁安的视线撞上，鲁安短促的啊了一声便不省人事。

　　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姜冉看着人头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肉块的手中再次变成篮球，陷入了沉思。

　　比赛还在进行，但经历篮球变人头后，没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为了阻止对方进球，姜、宁二人只能从旁干扰，最后的结果就是双方都无法进球。

　　眼看战线越拉越长，伤疤女越来越烦躁。

　　某一时刻，她忽然一挥手，空中一下子落下几个球，准确来说是几个头。

　　姜冉惊呆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下头”吗？

　　照她这种作弊的玩法，没人能从她手上得分。

　　姜冉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有效对策，回头看向宁不知，却见他也是垂头不语。

　　“这一关真是无解。”姜冉叹了口气。

　　不如躺平算了，横竖都过不去。这个想法一经产生，便如同燎原的火势无法扑灭。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姜冉突然毫无征兆地躺倒在地，姿势是说不出的闲适。

　　在场的众人都愣住了，连伤疤女也是一脸疑惑，歪着头打量她。

　　“你们继续。”姜冉发出满足的喟叹后还不忘提醒他们比赛。

　　宁不知见状什么话也没说，紧跟着也靠墙坐下。

　　许如晦见主心骨二人接连摆烂，不由急躁起来：“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还想不想通关了？”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严子熙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倒下了。

　　许如晦这下彻底凌乱了，现在场上站着的只有他和一众可怕怪物。

　　他欲哭无泪，忽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错觉。

　　姜冉这时候还不忘补刀：“慧如加油，看好你哦。”

　　伤疤女非常气愤，口中咒骂道：“你们都要死。”

　　“小小年纪，别这么大火气。”姜冉索性一摆到底，“你要杀就杀吧，给我来个痛快。”

　　这句话差点没把伤疤女气到吐血，手中的篮球感觉要被她捏碎了。

　　一旁的肉块们显然很迷茫，进攻不是，退守也不是，互相大眼瞪小眼。

　　这场面是许如晦没有想到的，他渐渐地也明白了姜冉的用意——

　　这个伤疤女明显是想找游戏搭子，如果你不配合，她会想方设法让你配合，而不是直接杀了你。

　　这招以退为进着实巧妙，许如晦心中对姜冉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伤疤女见威逼不成，只好利诱：“我不杀你们，你们要怎样才能和我玩？”

　　姜冉一听，本已死去的心再次跳动起来：还有这好事？

　　虽然内心激动万分，但是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她状似为难地说道：“我们得好好想想。”

　　“给你时间。”伤疤女答应得很爽快。

　　姜冉将晕倒的鲁安叫醒，然后招呼在场所有人。大家围成一圈，小声讨论。

　　“先让她把那些头收走。”严子熙看上去对人头很有阴影。

　　“我觉得让球不要乱动才好。”姜冉想到那个转向的球。

　　“……”

　　“能不参加吗？”鲁安最后怯懦地问了句。

　　众人一致瞪着他，他非常知趣地低下了头。

　　“先这样吧。”宁不知似有话说，但却选择了缄口。

　　姜冉提出要求后，伤疤女明显不乐意，但又不甘心放弃眼前的“猎物们”。

　　“我可以收回多余的人头，但是它们动不动不归我管，你们跟它们说去啊。”伤疤女挑衅地说道。

　　姜冉：“……”难道不是受你控制的？

　　游戏重新开始，姜冉率先抢到球，刚到手中篮球就变人头。

　　这次人头更加嚣张，不仅哇哇大叫干扰行动，还张嘴咬住了她的手。

　　姜冉忍住疼痛没有松手，朝人头吼了句：“再咬把你的牙给拔了。”

　　人头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松了口。

　　姜冉温柔地摸了摸人头，态度瞬间逆转：“真听话。”

　　人头翻了一个白眼：“……”

　　姜冉想将球传给篮框底下的宁不知，但却被三个肉块堵住去路，再看左右两边一脸抗拒的鲁安和魂不守舍的严子熙，实在不忍心祸害他们，于是情急之下，喊了一声许如晦。

　　许如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颗人头直直朝自己飞过来。

　　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依旧被惊得手足无措，下意识对着丑陋的人脸扇了一巴掌。

　　力量虽然不重，但成功让人头转了方向，目标是伤疤女。

　　伤疤女显然没想到头会朝着自己飞来，猝不及防被砸中面门。

　　她发出一声哀嚎，紧接着脑袋脱离脖子，重重掉在地上。

　　“我是不是闯祸了？”许如晦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肉块们瞬间停止了一切动作，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伤疤女的脑袋在地上不停地滚动着，像是一个撒泼的婴儿，口中还哭喊着：“好痛啊。”

　　肉块们听到这个声音似乎很害怕，不停地往后躲。

　　“我的身体去哪里了？”声音逐渐变得尖利起来。

　　无头的身躯开始移动，但没有眼睛的它只能摸瞎，根本找不到方向。

　　伤疤女的人头再次质问：“是谁伤害了我？”

　　“我要不要将她的头放回去？”许如晦捂着眼睛问道。

　　“来不及了。”宁不知皱眉。

　　话音刚落，人头突然弹起一丈高度，睥睨在场所有人。

　　与此同时，它的模样发生巨大的改变：原先的疤痕完全褪去，露出苍白的面孔，漆黑的眼眶中源源不断流出红色血泪；如墨的头发飘散在半空中，还在肆意生长着。

　　“你们都去死。”它的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如同诅咒一般。

　　不知从何时起，肉块们开始互相撕咬攻击，空中下起了血肉雨，体育馆变成了屠宰场。

　　同时，头发如同铺开的帷帐一般，逐渐将整个体育馆围住。

　　众人感觉像是置身于巨大的黑色蚕茧之中，光线逐渐被吞没，唯一的光源便是那颗人头。

　　“我们是不是完了？”鲁安已经哭不出来了，神情麻木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关的事。

　　伤疤女的暴走是姜冉没有想到的，是刚刚球砸到她而触发的吗？她不是很确定。

　　“要不我们聊聊？”

　　姜冉本想着如果能多了解她一点，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哪知道人头根本不听一直怪叫，吵得人血压升高。

　　正当她发愁之际，余光看到还在游荡的伤疤女的身体，忽然福至心灵：“你的身体还想不想要了？”

　　果然，人头停止了喊叫，问道：“我的身体在哪？”

　　姜冉唇角微勾，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伤疤女失明了。

　　“在我手里。”姜冉有了筹码，心态稍微放轻松了些，“给你也可以，但是需要你回答几个问题。”

　　“你想知道什么。”人头的声音幽怨哀婉，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

　　“你是谁？是怎么死的？”姜冉先抛出两个问题试探。

　　“我不知道。”人头摇摇头。

　　看来这是个死不明白的鬼。姜冉暗叹了口气。

　　“那你还记得什么？”姜冉又问。

　　等了半天，人头才呜咽道：“他们用头砸我。”

　　姜冉听完后一开始很无语，但随后意识到它所说的头可能并非是真正的头颅。

　　“是篮球。”宁不知说出了姜冉心中所想。

　　“她生前被篮球砸，所以死后才会对篮球如此执着，而刚刚那些肉块很可能就是施暴者。”姜冉的思路瞬间连通了。

　　“现在可以确定她的身份了。”宁不知接着说，“日记中曾提到她在体育课上被欺负，所以她是范天瑜。”

　　姜冉心中不免悲凉：到底是怎样非人的折磨才会将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人头听到“范天瑜”这几个字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悲鸣，与此同时头发的包围圈缩小了许多。

　　“你们踩雷了！”许如晦说完后身体抖了几下，一种湿滑黏腻的触感游过他的脖颈。

　　姜冉试图挽回局面：“我们已经替你找到了真凶，是李诗雅。”

　　谁料，人头变得更加凶暴了，眼看着头发越缠越紧，几乎要将让将人包成蚕茧。

　　宁不知掏出打火机，然而这次却没有成功。小火苗颤动了一下，瞬间湮灭在更多的头发中。

　　“李诗雅已经承认了罪行，是她误解了你，还让我们向你道歉。”姜冉不死心地继续劝服。

　　“他们划伤了我的脸，砸坏了我的眼睛。”人头声声啼血地控诉道，“道歉就能抵消对我的伤害了吗？”

　　“可你也报仇了不是吗？”

　　“我要你们所有人都给我陪葬！”

　　人头刚说完，浓密的头发便卷住姜冉的身体，让她无法动弹。

　　其他人的处境也不妙：许如晦被倒吊在半空中翻着白眼，鲁安被裹成了粽子情况不明，严子熙被勒住了脖子生死一线。

　　只有宁不知还算自由，他东躲西藏，暂时还没有被头发缠上。

　　“毁了她的躯干！”姜冉情急之下喊了一句，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

　　人头变得更加癫狂，一瞬间无数股头发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塞满整个空间。

　　好在它目不能视，宁不知迅速移到躯干旁边。

　　在躯干即将被点火的前一秒，人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开始啼哭起来。

　　“别这样对我。”它露出痛苦而挣扎的表情哀求道。

　　这要换做是姜冉，说不定还有几分商量的余地，但它面对的是宁不知。

　　宁不知不为所动，没有丝毫迟疑地将火点上。

　　整个躯干如同干柴一般快速燃烧，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人头开始失声尖叫，黑色的头发如同黑色的潮水，迎接最后一次涨潮。

　　姜冉被勒得眼冒金星，意识逐渐模糊。

　　朦胧间似乎看到眼前闪过一片红光，紧接着身上的束缚好像消失了。

　　姜冉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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