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的夏天

　　看到秀秀的消息已是两个钟头后的事了，林少昀刚从实验室出来，正纳闷秀秀怎么会突然联系他，但习惯性想到这可能与沈欣有关。

　　“少昀，明天见！”吴初雪先到了女生宿舍。

　　少昀抬眼说了一声：“明天见。”然后视线回到手机上。

　　果然不出少昀所料。“她知道了？”好几个月过去了，他都忘了还有这茬事。

　　片刻后，秀秀回复道：“我跟她坦白了。”

　　“她生气了吗？有说什么？”少昀问。

　　“应该没有生气吧。”秀秀也不敢十分肯定，毕竟从字里行间里看不出情绪。

　　“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了。之后我会跟她解释的。谢谢你。”少昀陷入沉思，他不知道此刻沈欣在做什么，得知了真相，她会怎么想他呢？

　　“我问了欣欣对你的感觉，你知道她怎么回答的吗？”自己感情还未着落的秀秀，在好朋友的感情里勇往直前。

　　“她怎么说的？”少昀心一紧。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沈欣在公园说的那番话，他一度细细玩味，也心存侥幸沈欣对他不是没有感觉。但是没有得到证实的猜测便是掺合了虚假，即使是一丝一毫的虚假，也足以推翻整个猜测。

　　秀秀不卖关子了，直说：“欣欣承认对你有好感。”秀秀肯定这话欣欣不敢当面说出口。

　　“如果你现在还喜欢她的话，那就坚持吧。”把欣欣的话告诉少昀，这算不算一种出卖？可是如果两个人你有情我有意，那就要在一起。秀秀觉得爱情就应该这样简单，不然错过多遗憾。

　　猜测得到了间接的证实，尽管不是沈欣本人当面的承认，但是秀秀的回答已经让这个猜测脱离虚假成分，有望成为事实的存在。少昀喜不自胜。

　　“我可是赌上了我和欣欣的友谊帮你的，你千万别伤害欣欣。”秀秀警告少昀。

　　“我明白，多谢！”喜从天降，少昀眉飞眼笑。

　　应少昀的要求，秀秀又告诉他沈欣现在的住址。

　　“天悦公寓。”少昀喃喃自语，打开了手机地图。“哈！原来在这！”

　　两点一线是最近的距离，只是两人心上距离现在是远是近？

　　少昀的开心引起室友陆正初的好奇心。“怎么了兄弟？什么事这么开心？说来听听。”

　　“秘密。”少昀故意不说，转身进了浴室。从浴室里传来一两声哼唱。

　　“搞什么嘛。”陆正初恨不得突然冲进浴室吓他一跳。

　　少昀记起老爸之前说的那段话。他觉得现在有必要好好审视他与沈欣之间的感情。

　　如果沈欣已经改变了心意，那么他的一意孤行就真成了骚扰。

　　但是如果沈欣仍保留心意，那就意味着还有机会，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少昀心里清楚，沈欣不善于表达感情。这种不善于还不如说是抗拒，抗拒显露自己的感情，甚至把抒情视为一件羞耻的事？他不知道“羞耻”二字是否恰当。尽管沈欣不会在口头上流露真情，却容易在别人的真挚衷情里默默流泪。

　　他记得，那一次英语老师为了奖励班级英语平均分进步，在晚自习时放起电影。趁灯光昏暗，少昀和沈欣同桌偷摸换了位置。

　　电影里有一幕：上校弹着吉他唱歌，孩子们围坐在地上认真倾听。上校时不时与女主深情对视。少昀偷瞄时，发现这一幕幸福漫溢的画面让沈欣为之动容，眼泛泪光，呼吸略重。

　　后来，从越来越多的小事中，少昀看出了沈欣对情感表达的“严重过敏”。

　　从极易脸红到极易落泪，她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坚强，这也是让少昀最心疼的地方。

　　尽管在高中相处有些时日，但少昀始终觉得还没有真正了解沈欣。不过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走运了，至少他没有被拒之心门外。

　　接下来几天，少昀千等万等，也没等来沈欣的消息。邂逅的兴奋持续了好几日，终究归于平淡。

　　上课、打篮球、做实验，日子照常过。少昀怀疑那一次相遇是不是一场梦，否则为什么在现实中找不到任何痕迹证明曾经的久别重逢？

　　手机里没有一条是少昀心心念念的消息，他怀疑沈欣可能根本不会主动联系他。

　　少昀寻思要不要自己先采取行动？

　　但是他还是说服了自己稍安勿躁。

　　其实，他的等待也是一种试探，试探沈欣现在的心意变化。

　　这一天下午秋高气爽，体育课上自由活动。

　　少昀和陆正初两人已成功加入校内篮球队，正在与队友切磋球技。

　　吴初雪坐在树下，两手托腮，看着一颗篮球在手里传来传去，最后投中篮筐。她不懂篮球，但只要是少昀进的球，那就是胜利。

　　有那么一刻，不经意的晃眼，少昀以为自己仍在高中，沈欣坐在榕树下。那时他会为因一双目光追随而意气飞扬，瞬间充满野心，迫不及待拿下每一球，与她共享得分的喜悦。

　　那时候极为平常的日子，如今却活成了最宝贵的记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终于理解了这一份思绪。

　　“你今天不在状态啊？”一场酣畅淋漓之后，陆正初的衣服湿了一大半。

　　“有吗？”

　　“今天的投篮没有以往的准。”陆正初一针见血。

　　少昀没有说话，拿起篮球，向篮筐投去。

　　篮球擦框而落。

　　“休息会儿吧。”陆正初拍打衣服，让自己凉快下来。

　　少昀捡起球再一投，依旧差了一点。

　　陆正初漫不经意朝吴初雪走去。

　　“帮我把这给他。”吴初雪把矿泉水递给陆正初。

　　“就一瓶啊？”

　　“我等会儿请你喝嘛。”

　　陆正初闪过一丝妒忌的眼神。他接过水，一边走一边嘴里嘀咕：“凭什么？”

　　于是，他干脆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几口下肚，心里一凉，好不痛快！

　　吴初雪瞧见这一幕，自然心有不快，盘算着等会儿要怎么跟陆正初算账。

　　陆正初把喝过的水递给少昀。“喝不喝？”

　　“不喝。”

　　陆正初又咕噜咕噜，一口接一口，安抚炽热的心情。

　　陆正初走到树下。“谢谢啊，这水还挺甜的。”

　　“谁让你喝的？”吴初雪小嘴一撅，双手抱胸。

　　“水不就是拿来喝的吗？不管是少昀喝还是我喝也没差，都是实现了这瓶水的价值。”

　　“少来那文绉绉的一套。”吴初雪无话反驳。

　　“为了将功补过，等会儿我说去吃饭，你要配合我。”

　　“好。”陆正初回答敷衍。

　　两人往少昀走去。

　　“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吴初雪看着少昀。

　　少昀没有停下投篮，目光紧盯着篮筐。“你俩去吧。”

　　吴初雪推了一把陆正初的手肘。

　　“也行，那我跟吴初雪去吧。”

　　怎么不按说好的来？吴初雪瞪了他一眼。

　　陆正初火上浇油。“那你好好练球，我们俩先走一步了。”说完，拉着吴初雪要离开。

　　林少昀把手中的篮球一投，轻轻松松进网。他突然想到什么，立马改口同意。“我知道有个地方，要不一起去？”

　　少昀说的地方正是在天悦公寓附近。

　　吴初雪顿时心花怒放。“行。我们一起去。”

　　陆正初虽不悦，但嘴上应和着：“可以。”

　　傍晚黄昏薄雾，半晌落日西下，黑夜出没。

　　沈欣一走出厂区大门，刚好错过了夕阳，只剩下一轮皎月供人欣赏。

　　每到下班一刻，一大批工人蜂拥出厂，又涌入天悦公寓。

　　少昀等三人也正往天悦公寓去。

　　“这好多女生啊！”陆正初看着迎面而来的成群女生，不禁感叹。“让我看看有没有美女？”

　　吴初雪翻了个白眼，暗骂陆正初这个色胚。

　　此时夜色凝重，微微冷意。

　　少昀望着三五结队的女生，眼神快速转换，搜寻沈欣的身影。这是他在高中时期练就的特长。不过似乎太久没有练习，有些退步。

　　每一个擦身而过，似乎是她，又不是她。心情在起起伏伏之间，隐隐向失落倾斜。

　　数次回眸、确认，终于在街的对面，少昀寻觅到了念念不忘的面庞。

　　少昀放慢脚步，落在了陆正初吴初雪身后。

　　他看着沈欣与一好友手挽手聊天，放松自在，笑容时不时浮现，与上一次巧遇时的慌张模样完全不同。

　　或许他不该期待什么，不该期待沈欣对这份感情的回应。就这样远远的静静地欣赏，不去打扰她的快乐，何尝不是一种满足？

　　少昀望得出神，不自觉也跟着咧嘴一笑。

　　沈欣的脸庞一会儿在路灯下明晰，一会儿隐没在黑夜里，不能分辨。少昀跟随她的一举一动，直至她刷卡进了公寓，目送背影渐远，消失在高耸的公寓楼中间。

　　“少昀，走快点。”陆正初两人停下脚步。“你不带路，我们怎么知道在哪里？”

　　少昀回过神，大步追上。

　　“是不是发现靓女，偷偷欣赏了？”陆正初开玩笑。

　　少昀用笑代替回答。

　　感觉陆正初在故意带坏少昀，吴初雪在心里臭骂了他千百遍，还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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