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者

　　距离中转站不到两公里外的商亮的住宅中，传来了商亮有些严肃的声音。
　　“雷奥·冯·卡斯，我的雷奥少爷！您都做了什么！怎么会在哪种肮脏的爆炸现场！”
　　面对商亮铁青的脸，雷奥·冯·卡斯一言不发，沉默地伸手，早有治疗机器人向他烫伤的手背上喷洒治愈药水，他就这样淡淡地享受着机器人的服务，目光却沉了下来。
　　“你知道那些未经处理的奴隶有多脏吗？谁知道这些地球土著有多少不知名的病毒细菌，或者有什么危险的寄生虫！亦或者他们……”商亮欲上前一步，却瞥见雷奥·冯·卡斯有些绷紧的脸，只得再次退至与其平和相处的距离。他状似叹了口气，又道：“唉！您这样的身份，去那肮脏的奴隶中转站是做什么，真的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
　　“上校。”雷奥·冯·卡斯终于开口，但语气淡漠，“父皇请你照顾我，但没说我必须事事给你交代。”
　　“雷奥少爷，您和其他……”商亮话到一半咽了下去，生生把皇子这个词含糊拖过，他劝诫道，“目前帝国暗潮汹涌，您的出身已经受人诟病，不要再去做这样自降身份的事，再说今日的爆炸也是离奇，幸好没有伤及您。不过我倒是百思不得其解，能源库被炸倒是那些土著的作风，但炸毁体检资料库又是因为什么？”
　　“能源库被炸？”雷奥·冯·卡斯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察觉的疑惑。
　　“那些地球土著真是越来越胆大，是时候给他们一些教训，让他们安分点知道多亏了谁他们才能保住一条命活到今天……唔？雷奥少爷，您又要去哪里？”
　　雷奥·冯·卡斯沉着脸，阴霾的目光中有些意味深长，他几乎是几步就踏出了房门：“去拿回我的东西。”
　　资料库被炸，他不感到丝毫意外，本来就是他的安排，也可以说是个一时冲动的决定。
　　从看见林希第一眼，雷奥·冯·卡斯便认定留她不得，他一看见这张让他记忆深刻的脸，胸前的五十多处大小伤口就隐隐作痛，从未有人在他身上留下过如此多的伤痕还可以存活。愤怒和不甘的情绪让他心头一沉，几乎忍不住的想要对她下杀手。
　　广场上没有杀她，第一是他不会向她低头，哪怕只是她耍的一个小聪明。但这不是最关键的，重要的是，他要从她手里把东西抢过来。
　　一切机甲都会有其联系次元空间的控制器，或是锁链形状，或是其他。
　　所以他监控了林希，注意她身上所携带的每件物品，然而当她衣衫褪尽，白嫩如玉稍显得干枯的肌肤浸在水里时，他突然失望了。
　　这是个女孩，她身体的所有体征向他证明，她不是他，只是长得相似罢了。
　　伤他的人，是地球人中被锻炼多年、天赋异禀的少年，在他与那个少年精神力对撞的瞬间他就已经明确的知道。
　　精神力的强弱可以隐瞒，但男女属性却是天生的不同，所以当初那明显还高于他的纯男性精神力拥有者，绝对不是一个在他精神力的压迫下连半点本能反抗都无法激起的女孩。
　　而且，作为神级机甲的机师，哪怕是菜鸟，机甲本身的自我保护也会让机师产生本能抗拒的精神力。
　　难怪那时候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起初还以为是对方伪装太深，能控制自己去反抗杀意，现在想来，本来就不是他，又何来的神级机甲的机师精神力？
　　身份资料男？不，在欢乐场那种地方长大，若是女性，怕是早沦为众人玩物，毕竟比起喜欢俊美少年的人，喜欢娇美女子的更多。这怕是在她出生之时，母亲便隐瞒登记。
　　当一切事实对他来说没有意义时，他完全可以不用再去理会这么个伪装自己的瘦小奴隶，可心里打算关了监控，他才发现自己没法移开视线，只一瞬不瞬地盯着监控全息图上她身体的每个角度、每一寸肌肤。
　　是的，她不丰腴，甚至可以说瘦的很平板，所以才和少年体型无异。
　　可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的看见异性的身躯，一贯冰寒的眼中，竟然出现了一抹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异样。
　　如果派人毁了资料库，就没人知道她身份的真正情况。
　　谈不上是对林希的保护，只是雷奥·冯·卡斯那个时候，单纯不想再让其他人知晓她的另一面而已。
　　可是没想到能源库也被炸了，这明显不是他的意图。
　　打开机器人库房，雷奥·冯·卡斯在其他人的带领下很快找到了配备给林希的小机器人。
　　“你的搭档在什么地方？”
　　机器人洛洛电子眼闪了闪，投影出一幅洛浦城的全息地图，鲜艳的红点正在快速移动。
　　“主人，我的搭档正在以时速180公里的速度向正东方向前进，距离此处已超过10公里。”
　　时速180公里，悬浮车上？
　　雷奥·冯·卡斯将机器人洛洛安排给了身边的士兵，不悦地沉了脸，命令道：“半个小时，把我的奴隶带回来。”
　　“是。”
　　林希终于坚持不住，跪倒在地时，身后韩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本来不需要受这些罪，谁叫你把给你缓解剂的医生给杀死了呢？”
　　“你想杀了我？”林希努力让声线保持平静，但还是因为药力作用，变得颤抖飘忽。
　　“我们的小救世主啊，别整天都打打杀杀的，要杀你早就动手了，何必废话，不过如果你答应做一件事，我们就定期给你提供缓解剂；如果你能完成这件事，中和解毒剂给你也是可以的。”
　　说完，韩先生似乎想起了什么，啧啧笑了起来：“哦哦，忘记告诉你。别想着找其他方式解决，这东西我这里独有一家，在你体检的时候输入机械数据库，按照随机比例配置的注入你体内的药剂，缓解剂和中和剂都只有我手上这些，可惜你刚才就浪费了一支。”
　　他的意思旨在说明，现在中转站几乎都毁了，那些随机数据也不会再有，就算林希自己想配出解毒剂，也找不到配方数据，所以还是尽早放弃这个念头较好。”
　　林希沉默半晌，问道：“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自首。”
　　“自首？”林希不明所以。
　　“没错，看来你还不知道，或许李先生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知道。星督撒弗已经发出了通告，如果半年之内你不自己送上门的话，他就带领卡斯星人撤离地球。”
　　“呵，那些外星人走了，难道不好？”
　　韩先生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你以为他们会就这样走掉？不，星督撒弗命令，一旦卡斯星人撤离地球，就启动他们的宇宙战舰群攻击地球。知道吗？到时候这颗星球，无法撤离的人和任何生物，谁都活不了，他们是打算废弃这块荒芜的地方，打算连整颗星球都毁掉！”
　　林希只觉得脑中一声嗡鸣，沉默了。
　　韩先生叹气道：“我知道你们处心积虑求自由求解放，但是你真的知道什么是自由么？换个人来统领就一定会自由？醒醒吧，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根本没办法反抗，反抗只会让更多同胞死去，为了所有人类，你还是考虑考虑吧。”
　　对此，林希根本没回应，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视线落在手腕处，那圈古朴的刺青印记，扎得眼睛生疼。
　　哥哥为之付出全部心血的，无数族人期盼的结果，其实并不是所有人的意愿，在一刻，她只有一种被抛弃的苦涩，他们过去的那些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呢？
　　“只要你答应我们现在去做，我们就会在你自首之后送上中和解毒剂，当然，你那时候已经被捕，或许也没多大作用。考虑到你不会马上去做，我们也备有缓解剂，每月一支，除开刚才那支，你剩余的不到半年的分量，在这之前，怎样做选择，就看你的。”
　　“不能答应他！”张庆瑶突然挣脱了嘴上的束缚，大喊道，“你是我们的希望，是希望啊！绝对不能自投罗网！”
　　“杀了她。”韩先生冷然道。
　　林希终于出声，虽然是笑着的，但声音却有些冷：“你敢动她，我就自尽。”
　　韩先生微愣：“你在和我开玩笑？”
　　“您觉得呢？”
　　“我说小救世主，你不会为了一个不怎么相关的人就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吧，这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我怎样做是我的事，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韩先生瞬间想到什么，冷冷一笑，反问道：“你觉得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还有力气自尽？”
　　林希表情淡淡的，只道：“你对我了解多少？”
　　不说自己用什么方式，只问对方了解多少。非常模糊的一句话，可韩先生看了看林希淡漠的表情，又看了看窗外，长长地吐了口气。作为核心成员，他是知道被重点培养的林殊被教育了无数技能，至于具体有什么，这个他的确没有权限了解清楚。
　　不清楚，所以更不敢赌。
　　林殊若是现在没了，这个星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完了。
　　星督撒弗的命令，也不仅仅是想要林殊的命，要的还是那个传承下来的神秘机甲。在得到一切之前，林殊绝对不能死！
　　但他也敏锐发现林希抓到了他的痛处，他不敢杀她，不然到时候就算林希愿意去自首，也没有机会了。
　　他也可以选择现在将林希献给星督撒弗，可那样一来，他与人类反抗组织的关系就会暴露，毕竟知道小救世主身份样貌的，是极少数的少数。
　　“为了个不相关的女人，值得吗？”韩先生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冷讽之外的扭曲之色。
　　林希视而不见，只道：“你可以尽管试试。”
　　试试？韩先生咬牙切齿，他怎么可能拿命去“试试”？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固执瘦小的少年，有着让人痛恨的倔强执拗的脾气，并且哪怕他心里怀疑林希只是在和他赌，但他却赌不起。很久了，很久没有这种受制于人的束缚感，明明前一刻还是他占了主导的局面。
　　其他人倒是很少见到韩先生被个瘦小的少年几句话就给弄得沉默犹豫，但韩先生既然沉默，他们倒是没有立即对张庆瑶动手。
　　许久，韩先生终于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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