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竟是我自己

　　“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夫人会和言夫人做朋友吗？”翁有清静静听完，问道。

　　“怎么会。”余寒霜一笑，全长安都没有能和言如丽交往的来的人，如果没有姑嫂关系，不是看在丈夫的份上，余寒霜肯定不会理她，乃至现在还忧愁，担心她回家后过得不好。

　　“并不是穷凶极恶、杀人放火才叫坏，夫人和言尚书总觉得言夫人婚姻不顺而怜惜，却没想过因她口出恶言被伤害到的人。你们是她的兄嫂，可以宽容，其他人又何辜？”

　　“做不成朋友的人，并不必因为搭上一层亲戚关系就要体谅容忍。真正爱她，就教她做人的道理、翱翔的方法，一味护在羽翼之下只会酿成恶果。”

　　翁有清起身告辞，余寒霜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才叹一口气：“我太优柔寡断，竟还没个孩子看得清。”

　　“夫人只是心软。”汪嬷嬷安慰。

　　“娘子真厉害。”丹青亦步亦趋跟着，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我瞎说的。”翁有清理所当然松了一口气，悄声道，“万一夫人又心软将她们娘俩留下来怎么办，我岂不是白费口舌了？”

　　“哎？”丹青呆在原地，是这样吗？

　　翁有清已飘然走远，早就进了落霞轩。

　　她坐在书房，掏出袖筒中的纸，凝神静气，完成最后的收尾。如果没有言如丽捣乱，应该早写完了。不过现在也不晚，她推开窗扇，一轮明月遥遥挂在半空中，吕淮中大概还有一旬就能回来了。

　　*
　　第二日一早，天还蒙蒙亮，言家父子便早早起身。今日是朔日，圣上于宣政殿临朝听政，他父子二人皆要上朝。

　　然而经过落霞轩时，言拙与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正着，他停住脚步，见翁有清一袭深绿官袍，更衬得面白如玉，神采奕奕。

　　她正整理衣袖，看到言拙，也是眼前一亮，不乏羡艳地凑上来，捏住他的绯袍新鲜道：“这个颜色真好看啊。”又去捉他腰间铜鱼符，“什么时候我也能戴上这个？”

　　言拙闪身一抽，轻飘飘摆脱她的手，假装没听懂这种拙劣的想要套近乎的方法。他侧头温和一笑：“翁娘子起得真早。”

　　“今日是第一天，我自然要表现好点。”翁有清丝毫不在意他的疏离，转而顺着说起别的话题，“对了，你知不知道……”

　　话音未落，言拙就彬彬有礼告辞：“我还有事，先走了。”

　　翁有清耸肩，既然要不到工具，走着去衙署也是一样的。秘书省位于皇城内第五横街之北，东为右威卫，南为御史台，门内前为大厅，后面是校书院。是有些远，不过以她的脚力，不算什么。

　　一路走来，她吸引了不少目光，但却毫无不舒服之意，甚至回以微笑。盯着看的人一般这时会匆匆扭头，慌乱无措。

　　金吾卫检查证件时来回对照好几遍，翁有清悠然站在原地，任由来往官员好奇打量。直到背后响起马蹄声、以及勒马嘶鸣的声音，她还未转头，就见建福门处所有值守金吾卫齐齐下跪，口呼“殿下”。

　　翁有清转身，看到陈璋高坐马上，今日穿了朝服，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一挥手：“都起来。”便从马上跳了下来。

　　“今日上衙？”陈璋将马缰交由旁人，挑眉问道。

　　“是，臣一时失礼，望殿下见谅。”翁有清垂首。

　　“无妨，刚做官进宫时都反应不过来，还有很多闹笑话的。”陈璋倒是不怎么在意，反过来宽慰她。

　　“不，是殿下天人之姿，令人见之难忘。几日未见，臣又被您奔逸绝尘之气度震动。”一番马屁听的人是鸡皮疙瘩顿起，她仍满脸真诚。

　　陈璋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肩膀：“将秘书郎的东西还给她，跟我一起进去。”

　　金吾卫呆若木鸡地把东西递过去，翁有清点头报以微笑，跟在陈璋身后进了宫门。

　　“这些时日在言府可还顺心，有什么不适应的？”陈璋叫她紧走两步，两人并排而行，“有没有去各处游玩，正值春日，长安风景不错。”

　　“都挺好，劳殿下挂心。”翁有清抿唇笑回，“并未，臣忙着准备衙参。”

　　陈璋‘咦’了一声，仿佛想不到秘书郎有什么可准备的。恰巧行至路口，她停下指右边甬道：“顺着这边走就能看到秘书省，我就不一起去了。”

　　“劳烦殿下。”翁有清忙拱手，目送陈璋离开。直到身影消失在路尽头，她才缓缓向秘书省方向走去。

　　秘书省向来人少，今日大朝会，里面更是静悄悄，只有一位少监在打瞌睡。得知翁有清来意，这位白胡子一大把的少监也未惊讶，显然已经有人通过信。他给翁有清简单介绍平日职责后就又坐了回去，显然刚才还没睡够。

　　翁有清仰头，望着通顶的书架，逛了一会找到本自己感兴趣的史书，坐到方才少监给她指定的位置上静静阅读。

　　午膳时间她已经看完手中这本，把这本放回原处，翁有清又摸出一本。这时外面响起沉重的钟鼓声，是朝会散了。

　　翁有清甚至能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和谈话声，都在不远处拐弯或者消失，秘书省依旧沉寂一片。她疑惑，官员们都不来秘书省查找文书吗。

　　白胡子少监伸个懒腰，仿佛看出她的疑问：“臣子们都去集贤院和弘文馆了，这边很少有人。”他瞥翁有清一眼，“到吃饭的时间了。”

　　翁有清忙放下手中的书：“多谢少监，请。”

　　秘书省人少，所以都是去御史台用饭。今日是大朝会，用饭的官员格外多，一进去能听到议论未决朝政的声音。看到一名女子进来，吸引了不少目光。

　　讨论的声音暂顿后，她又听到极小的、对她身份的议论。可惜翁有清耳力极佳，想错过都不成。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翁有清竖直双耳听着周围的声音，大部分官员果然在议论今日上朝的事情。

　　例如圣上本想将一位郡主赐婚于五姓七望中一家，却被拒绝，对方竟称莫说是郡主，就连公主也不行。为此事圣上大发雷霆。

　　再比如有人进言为吕淮中加官晋爵，圣上回等他归来再议。

　　翁有清蹙眉思索这些条条缕缕，填满肚子后就又回了秘书省。她攥着手中的书卷，一看又是一下午，直到天擦黑才慢悠悠回言家。

　　刚从小门进去，就见余寒霜领人等在那里，马上迎了上来：“今日如何？有没有人为难你，吃的怎么样，忙不忙？”

　　“都挺好，夫人怎么在这儿？”翁有清一眼便看出她有话要说。

　　果然，因为被看透，余寒霜略不好意思地说：“再有半月就是踏春游园会，往年都是皇后主持，今年是贵妃。命妇们都带着自家晚辈参加，我本以为……”

　　她话没说完就猝然收住，但翁有清已经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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