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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意
上元节庆丰楼醉汉伤人一事很快有了结果。
那醉汉坚称自己擅闯雅间和误伤他人都因喝醉了酒,神智不清,并没有其他隐情。
按照《宣和律例》:醉而伤人者,判鞭刑十下;若持兵刃,罪加一等,判鞭刑二十。
那醉汉不堪刑罚,重伤而亡。
明面上看,这件事已经完美翻篇。
然而涉事其中的几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安抚人心的说辞。
姚知雪等了几日,并没有等到卫驰的“改日细说”,她忍不住怀疑,他那天是不是随口一说,糊弄自己呢。
若此时与盈盈无关,她必然不会追问,可如今她最好的朋友牵涉其中,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储君尚未确定,若嫁给周延,难免要卷入其中。
父亲时常在她耳边念叨着嫁入皇家后的艰难曲折,劝她千万要慎重,她是听进去了,可万万没想到盈盈却走了这条路。
姚知雪愁得不行。
反之,盈盈却很乐观,她也知道庆丰楼那日的事情是有人陷害,可除却害怕,她很坚定自己要和周延面对一切。
周延是她见过最温柔谦卑的男子,她不忍见有人欺负他,更不愿他身侧孤单,无人相伴。
姚知雪得知她的想法,感慨万千,原来爱真能让人变得勇敢,从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如今也有人了想要守护的人。
见她欢喜,姚知雪便由衷替她感到开心。
不过那日的事情,她势必要搞清楚,是何人要陷害他们,又是为何要陷害,日后也好防范,不致于又被人暗伤。
她想找卫驰问个清楚,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上门寻他太过失礼,若是写信,又难以避开众人耳目。
就在她苦恼之际,楚蓉来问她生辰宴的事宜,要为她裁制新衣,置办一些首饰,还要定下来宴请宾客的名单。
姚知雪心中大喜,机会这不就来了。
于是她让母亲务必要给卫驰下拜帖,邀请他来参加自己的生辰,当然,理由也很充分。
“卫将军救了父亲,虽然他说无需设宴答谢,但这份恩情我们不能忘记,不如借着我的生辰宴,好好再谢一谢他。”
姚泯听罢老怀安慰,觉得她这想法很是周到,一时间忍不住哽咽。
“蓉蓉,咱们晚晚真的长大了……”
楚蓉:“……”
姚知雪:“……”
能别这么多戏吗太傅大人!
说归说,第二天帖子就送到了将军府,管家亲自送去的,可见诚意十足。
彼时卫驰正在院中练剑,纪石拿到请帖后火急火燎赶过来,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公子,姚府送来的请帖。”
卫驰最后一个动作稳稳收山,长剑入鞘,干脆利落,他接过请帖来看,纪石的目光也跟着移过来,使劲瞄上头的字。
“嗷!”
猝不及防被卫驰用请帖敲了头,痛得他立马捂住额头,前几天被姚姑娘砸出来的大包还没完全消呢。
卫驰懒得理他,翻开请帖。
二月初五,姚知雪生辰,邀请他过府同贺。
他自回京后不知收了多少请帖,偶尔会听祖母的话出席一下,更多只是送贺礼而不露面。
像这种生辰宴,他更是兴致缺缺。
可是姚知雪……
卫驰想到庆丰楼那日自己的唐突,至今仍觉冒昧,也许是应该当面致歉,可姚姑娘反应平平,也许根本没注意此事,刻意提及反而伤了彼此体面。
纠结之下,他一时给不出答案。
“哦对了,送信的是姚府管家,他说姚姑娘特意叮嘱了,将军你救了姚太傅,他们全家都很感念你的恩情,请你一定要来。”
纪石搓搓手,有些激动,“公子,看来这姚姑娘很盼着你去呢。”
卫驰看着那请帖,忽而明白姚知雪的意思了。
这些时日他忙着与周延暗中查探庆丰楼醉汉的真实身份,所以还未来得及告知姚知雪始末。
这请帖,明面上说是为答谢他,实则是为探求真相。
思虑过后,他将请帖交给纪石。
“收好,到时候去赴宴。”
纪石乐得一蹦三尺高,供品似的将那请帖捧在手心,“公子,看来你跟姚姑娘已经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啊!”
卫驰反手一拳,冷冷道:“闭嘴。”
他说着走到石桌旁,接过白风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纪石捂着被捶的肩膀,痛得直不起腰,哀嚎一声比一声高,“哎哟,哎哟喂……”
目睹一切的白风毫不犹豫拆穿他,“别装了,公子什么时候下过重手。”
纪石直起腰嘿嘿一笑,“我演得像不像?”
白风:“……”
“将军。”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柔弱声音,程素月提着食盒站在门边,很小心问:“祖母让我送羹汤来,将军,我可以进去吗?”
卫驰早便立下规矩,若无他首肯,任何人不得靠近他的院子,所以程素月虽在卫府服侍老夫人数年,却从没进过这院子。
卫驰看到她脸上不佳,听到祖母二字后,还是点了点头。
程素月神色欣喜,走到石桌旁,将食盒打开,一边道:“将军,这八宝汤最是养胃,我特意学了做给祖母吃,她觉着好,便叫我送一碗来给将军。”
她盛了一碗递到卫驰面前,目光殷切。
八宝汤还冒着热气,香味飘散,卖相也颇佳。
卫驰却没有接,只淡淡道:“放这吧。”
闻言程素月咬咬唇,有些失落,但见卫驰神色冷峻,再热情只怕也没用。
她只好放下汤碗,磨磨蹭蹭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在卫驰不耐的目光里,她鼓起勇气询问。
“将军,你……对姚姑娘有意?”
卫驰脸色冰冷,“谁允许你偷听的?”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方才见将军在聊天,不敢贸然打断,绝不是有意偷听。”
程素月垂下眼眸,柔软面容更添可怜,“请将军不要生气,素月再也不敢了。”
卫驰不为所动,只冷声道:“再有下次,即便祖母阻拦,我也一定会把你赶出去。”
程素月点点头,声音发颤,“一定没有下次。”
说完她曲膝行礼离,眉眼低垂,神色落寞。
出了别院,她抬起头,方才的楚楚可怜已经荡然无存,眼神中透出几分阴郁。
方才她在府门口听见姚府管家说的话,心中不安,为了看看卫驰的态度,她便把给卫老夫人做的汤羹送了过来,在门口听了全貌。
虽然卫驰答应了去姚府,却只是因为搭救了姚太傅,而不是为了姚知雪。
而且方才纪石揶揄时,他反应冷淡,明显不是真对姚知雪有意。
想到这里,她心里好受了些。
而且,照顾卫老夫人这么许久,今日总算进了卫驰的别院,也算是与他更近了一步。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没有人比她更近了。
也没有人,比她更想摘月。
程素月走后,纪石看着那碗热腾腾的羹汤,啧啧叹息:“这才是真正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出乎意料的,卫驰反应平平,“拿去倒了。”
纪石觉得有些可惜,“真倒了啊?”
卫驰睨他一眼,“那你喝。”
“不了不了。”纪石挠挠头,一脸回味,“我还是觉得姚府的八宝汤比较香。”
卫驰微怔,与姚家人一起吃饭的记忆忽而涌上心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他也记得,那碗八宝汤,确实很香。
*
二月初五,姚府设宴,为庆贺姚知雪十九岁生辰。
姚知雪一早就被楚蓉叫起来拾掇。
沐浴熏香,净脸上妆,梳发髻,穿新衣,每每有重要宴席,都要这么来一遭。
姚知雪神色呆滞,双目无神,任由母亲一遍遍给自己试珠钗发饰。
“母亲,我有些累了。”她试图反抗。
“嗯嗯,快好了。”
楚蓉很是敷衍的安抚了她一句,手上动作却没停,觉得哪一样配她都合适,愈发停不下来。
姚知雪长长叹了口气,有这打扮的功夫,不如让她再多睡会。
一个时辰后,终于装扮完毕,楚蓉激动不已,“来,让母亲好好看看。”
姚知雪听话地转了个圈。
绛红色斗篷下摆荡开,银线绣制的流云纹活灵活现,行动间如云彩流动,置身云端。
内里是一袭织锦烟罗裙,与斗篷相衬映,华美而端庄。
一头乌发半挽成髻,斜插两支珍珠流玉步摇,眉如新月,眼似秋水,美得不可方物。
楚蓉理了理她发间步摇垂下的珍珠流苏,十分满意:“我女儿就是好看,随意打扮下都这么美。”
姚知雪暗暗叫苦,这还随意吗?
窗外天色已不早,再过不久就开始有客登门,楚蓉便带着姚知雪往前厅去。
第一个来的是庄盈盈,她把贺礼交给门口登记的小厮,熟门熟路进了前院,一路飞奔到姚知雪面前。
“晚晚,你今天好漂亮。”庄盈盈围着她绕了两圈,一边赞叹,“像个仙女。”
姚知雪感慨,“美丽都是需要代价的。”
比如酸掉的脖子。
再比如,坐得僵硬的屁股。
庄盈明白她的意思,顿时乐不可支,余光瞥见不远处走来的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一脸揶揄。
“他来了,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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