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不入清川

　　太子刘炽业顺利登基，给刘炽德安上了好名声，发召说二皇子是因先皇驾崩过渡悲伤而亡。这是贺清川替刘炽德求来的名声。

　　太子，哦不，如今的皇上当时拍了拍贺清川的肩膀说希望这是贺将军唯一一次替反贼求情。

　　贺清川找到姜列九时，她正躺在地上。他疯了似的飞扑在姜列九身边，抱着她，鼻涕交流。

　　姜列九昏昏沉沉地感到被人晃着，着实有些不舒服。她声音不悦，“谁啊？”

　　贺清川吸了吸鼻子，睁大了眼睛去看她的脸，“你没死？”

　　姜列九颤了颤眼皮后睁开了眼，“是你啊。”

　　贺清川看着一地的尸体，明明每个人手边都有毒药袋，姜列九手边也有，怎么？

　　姜列九清醒过来，四下看去。她叹了口气，“看来刘炽德待他们不错。”

　　“他给你解药了？”贺清川不解，“按理说，这种死士之毒无药可解。”

　　姜列九摇了摇头，“不是。当时刘炽德召了他们过来，说是放他们走，可他们都不愿走，齐齐拿出那个小袋子。刘炽德也从怀里掏出同样的袋子，亲手将袋子里的东西灌进了我嘴里。”

　　“所以他喂给你的不是毒药。如果他去了宫里，他们肯定会杀了你。因为你是我的人，而我是太子的人。主上可以心软，但他们不可以，这是规矩。”

　　姜列九明白了，是刘炽德留了她一命。

　　日子又回归平常。

　　这些日子，姜列九也不出门，只在屋里待着做些包包花饰什么的。多亏了贺宝姝，她的生意还挺像样的。

　　闲下来的时候，姜列九也总会想起贺宝姝，带着心底的悲伤。本来她只想平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吃饭睡觉遛弯无所事事，这样便极好，可有些事总不忍心不去在意——如果小说里人物的结局不可改变，那么该如何阻止宝姝？

　　想来想去，姜列九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只想到了一个糟法子：让宝姝早早嫁人。她怎么会不知道，对于姑娘家，特别是宝姝这样有理想的姑娘，嫁人无异于一桩堵心之事。

　　唉。

　　新帝登基，事务颇多，贺清川每天忙得连饭都吃不上几口，那脸眼见着瘦了一圈。

　　这日，柳明送饭的时候打趣他，“川哥，你这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贺清川并没心思和他废话，“等忙过这两日，也就好了。”——刘炽德的死让他有些介怀，而刘炽德死前的那番话和苏冬九当日所说更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当日，在回去的马车上，姜列九说：“最开始刘炽德是想拿着我逼你就范，可他心里也清楚此招无效。他走的是穷途末路。太子……不，应该唤皇上了，想的是天下，而刘炽德还对儿女情长念念不忘。若真有得天下的欲望，怎会在乎儿女情长？”

　　他听了后沉默了一会儿，“你怨我不赶去救你么？”

　　姜列九摇了摇头，“不怨。我从未试图在旁人心中占据重要位置。从时间上计算，你的嫁人，你的士兵，都比我来得更亲近，你理应先顾及他们的生死。”

　　或许别人听了会觉得这姑娘知理大气，可贺清川却感到不是滋味——一个人不失望，是一开始就没抱希望吧。

　　虽然事务繁忙，但见人的功夫挤挤还是有的，贺清川迟迟不去看姜列九是因为他不敢。

　　就这么过去了大半月。

　　姜列九喜欢万物竞相热烈的夏天，洗了的衣服能很快就干，不像冬日里，她总要对着厚厚的外套犯愁，洗了干不了第二天她会没得衣服穿。

　　她记得看过的一部韩剧是这样写穷人的：夏天还好，衣服能凑合穿，大家看起来差别不大，可是到了冬天，大衣那么贵，穷人立马就现形了。

　　感受着渐渐变暖的天，夏天愈来愈近了。可姜列九却不期待夏天的到来了，因为在小说里，夏初的时候，贺宝姝永远等不来新的秋天了。

　　她拎着包裹，推开门，跨出两步，回身抬头往屋檐上方去看。她招了招手，“下来。”

　　男人是在姜列九遇到狼时睡着了的那个男人。

　　他尴尬地朝着她笑了下，遮着脸飞了下来。

　　姜列九猜到他是因何如此，只觉得好玩。她笑着扒下了他遮脸的手，“我说了，保护我本不是你的责任。你应也知道我耳朵不灵利，你这样遮住嘴，我看不到你说话。”

　　男人放下胳膊，不好意思地咧嘴道，“苏大小姐，你真是心善，别安慰我了。我老脸都快被自己丢尽了。”

　　刘炽德派人掳走姜列九的那晚，他没较量过人家……他继续道，“不过，我也得为我解释一下，他们人多。我们都没想到刘炽德那小子能对你下手，毕竟天家是顾及贺家的面子的。”

　　姜列九把包裹塞他怀里，“嗨，我这不好好的嘛。你叫什么？”

　　“大家都叫我老钱，你也这样喊我就行。”

　　“老钱，你成家了吗？”

　　老钱憨笑着点头，“成了，俺婆娘，俺闺女，俺，齐齐整整一家三口。”

　　姜列九点了点头，“你一看就是疼闺女的，羡慕你闺女。”

　　老钱知道姜列九爹不疼娘不亲的处境，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她。

　　姜列九浑不在意，而是接着道，“我们先去吃点好的，再去找宝姝。”

　　他们往外走的时候，碰上了正往外走的苏明承。

　　姜列九给老钱使了个眼神。老钱立马会意。于是，两人跟在了苏明承身后，装作恰好同路的样子。

　　“你们干嘛跟着我？”苏明承眼锋一扫，面上很是不悦，看着从家里跟出来的两人。

　　老钱摊了摊手，“我们不是跟着你啊！我们也得走这条路。”

　　“那你们先走。”苏明承手一伸，示意他们赶紧走。

　　姜列九盯着他的脸，挑了挑眉头，“行。”

　　老钱歪头看着姜列九，眼神里透出“这就从了”的意思。

　　“走啦。”姜列九扯过老钱的胳膊。

　　苏明承看着这亲昵的动作，不禁啧啧，“还真是个狐媚子，会讨男人喜欢喔。”

　　姜列九听不真切，但是老钱不聋啊。

　　只见老钱一个转身，闪到苏明承跟前，啪啪给了他两个嘴巴子，“老钱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苏大小姐同你一样都姓苏，你就算不认她作姐，看在不丢你爹脸的份上，嘴上得有个把门的。”

　　姜列九自然是见证了苏明承被扇脸的全程。“没事，咱苏家有的是药，听姐姐的话，赶紧回家吧。”

　　“苏冬九，你别以为傍上高枝，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苏明承捂着脸，大声吼道，“大家都来看啊，她不守妇道，跟个野男人来欺负自家弟弟，成何体统？”

　　路上的人纷纷驻足，看起了热闹。

　　老钱扬起手，“你再给我嘴贱一个试试？”

　　“苏明承，如若你觉得胡说八道污蔑我，会让你心里好受，会让你苏家长脸，那你天天沿街叫喊便是。反正你再怎么喊，贺清川也不会改变心意。”姜列九哼笑，“不过呢，你最好是管住你自己，你若是做出什么畜生事，让我给知晓了，你下半辈子就等着断子绝孙孤独终老吧！”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这个世界骂人，姜列九可太知道怎么戳人痛处了。

　　苏明承果然跳脚了，气结。他指着姜列九，“你你你”了半天之后凑齐了个句子，“你个毒妇！”

　　贺清川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柳明看着前方有一堆人在那看热闹，就停了马车，挤了进去，想一探究竟。

　　“老钱？”

　　老钱扭头，“哟，明儿。”

　　“你们这是干嘛呢？”柳明又看向姜列九，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姜列□□淡云轻地回，“打仗，打嘴仗，挺没意思的那种。”

　　柳明看看左手边的群众，再看看右手边的群众，“没意思……就这排场还挺大的。”

　　老钱贴在柳明耳朵上吧啦了一顿。

　　柳明的眼睛越睁越大，“这……当弟弟的，也做的太过分了吧！”

　　不知什么时候，贺清川已经站到了姜列九的身后。他冷眼觑着苏明承，“给你姐姐道歉。”

　　苏明承看到贺清川现身，气势立马弱了下去，不太大声地辩解，“她……她也骂过我了！”

　　“长姐如母，她骂你是为了你好，但你骂她，那是于理不合。”贺清川顿了下，“这会儿，你若道歉，我便不追究。可要过了三个数后，你再是不道歉，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三……二……”

　　“大……大姐，我错了。我对不起你！”苏明承飞快地说完，飞快的跑了。

　　姜列九看着他的跑的方向，不禁摇了摇头，心道“居然还有心思去喝花酒。”她转过身来，盯着贺清川的眼，“谢谢了。我正要和老钱去吃些东西，一起吗？”

　　贺清川还没点头，柳明先回了话，“最近，我家少将军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你瞅他瘦的啊！”

　　老钱是有眼力价的，往四周招呼了一圈，把看热闹的人都喊走了。

　　“嗯，是消瘦了些。想吃什么？”姜列九问。

　　“你想吃什么？”贺清川没回答，而是反过来问她。

　　“你要请我么？那我便不客气了。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姜列九微凝着眉头，嘶了声，“后面的记不清了，那就这么多吧。”

　　贺清川知道她这是在逗自己，心里头便更不舒坦了。“你是不是……饿了？”他原本想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可他又知道她没生气，是真的没生气，他多希望她能够好好跟他发一通脾气。“点这么多菜。”他弯起了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们这不是人多么。”她笑着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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