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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梦
不知过了多久,岺暙躺在床上,睫毛如蝶翼颤抖不停,他缓缓睁开眼,脑中依然嗡嗡作响,眼前白茫茫一片。
岺暙闭了闭眼,才看清透亮的琉璃窗,一时间误以为身处长乐楼,他恍惚一瞬,这才发现旁边直勾勾盯着他的山予。
山予瞳孔泛着红光,眼白亦是布满血丝,胸前的伤口散发黑气透出一股不详,衣服上沾着暗红血渍,干涸发硬。他整个人毫无疯狂之态,反而显现出魂不守舍。
岺暙坐起身,伸手触碰山予胸口。
“疼吗?”
山予眨了眨眼,立刻按住岺暙的手,身体后缩阻止动作。
“不疼。别碰,会弄脏手。”
山予拉开两人距离,垂下眸子,掩饰懊恼神情。
岺暙收回手,淡淡道:“我看到了涵汐。”
“我知道。是我轻敌大意,才让你中蛊。”
山予握紧拳头,内疚与厌恶让他一时间陷入低迷与消沉。
“没有这次也有下次。”
岺暙语气淡淡,他靠在柔软的大莹枕上,看向琉璃窗外那些五颜六色的伞面,不经意间问道:“你知道‘五苦’吗?”
“听说了一些。”
“哦?”
山予目光沉郁,看向岺暙的侧脸。
“此蛊本是沐扶摇寻人制作,被临仙门抢走。想来此物应有奇异之处。”
岺暙偏过脸,看向山予。他勾唇浅笑,不置可否。
门被人推开,小侍女端着汤药进屋。山予起身欲接,身体一僵。这才发现全身脏污,血腥味冲鼻。
“哥哥,我去收拾…”
“先处理伤口,与我说说话吧!”
“……”
岺暙爱洁,山予素来知晓。
他脚步一顿,回头被岺暙温柔的眼神凝固,一时间受宠若惊。
山予坐回椅子上,神情软下来,目光里也带着几丝欢喜,他热切的看向岺暙。
“初来九宫之时,有一位苏公子前来与我说起昔日‘姬姝公子’之事。”
“世人称他一声仙长,是个清风明月般的人物。求而不得便以容貌相似者代之,岂不可笑?”
岺暙淡笑看着山予。
山予脸色一变,立刻否认道:“哥哥我非是将你视作他人,你本就…”
岺暙凤眸微眯,抬手打断。
“过来。”
山予行至床边,岺暙倾身靠近山予,岺暙将山予拉坐于床,声音慵懒惬意。
“你说我们不......?那…我们曾是什么关系?”
山予看着眼前张合的唇瓣,柔软富有光泽,视线上移是含笑的双眸,他立刻移开目光。
“道侣。”
他们曾经一同蜷缩在水牢的月光之下,山予将那枚带着鱼尾的戒指戴在岺暙无名指,轻声说:“我一定要当上皇帝,然后送你离开。这是信物。”
岺暙伸手抚上山予脸颊,指腹轻轻摩擦。他轻应一声,带着轻笑似乎被这回应愉悦。
想继续骗他。
岺暙捏住山予下巴,低低道:“倒是敢说。”
山予凝视岺暙,却想起那老鬼对媚蛊的交代,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
四目相对,视线如丝线般缠绕,一根丝线温柔缱绻,另一根丝线好似被人蛊惑追随纠缠。
两人越靠越近,即将相贴之时,小侍女端着药瓶进门,眼见这场景一呆,不敢动弹。
岺暙淡然侧开脸,松开山予对侍女招手。山予拧眉颇为不悦,他并未发作只看向窗外。
侍女小步而入,将托盘放在桌上,后又有人女端来艳红的樱桃与枇杷。
岺暙起身将放置桌上的药碗端起慢条斯理缓缓饮尽,用帕子擦拭嘴角后将一粒樱桃放入口中。
他捻起樱桃,拿过托盘上的瓷瓶向着山予走来。
“衣服脱了。张嘴。”
山予照做,嘴里被塞入一颗樱桃,汁水与甜味充盈口腔,他扬起唇角。
岺暙使用除尘术对山予全身清理,他注视山予的伤口。
伤口在胸口处,长约三寸,皮肉翻卷,深可见骨。伤口在愈合后再次裂开,黑气正是阻止愈合的罪魁祸首。
“这是什么?”
“鬼气。不打紧。”
“?”岺暙打开瓷瓶,瓷瓶中只有两只蠕虫的黑色虫子。
“食阴虫,它可以吞噬鬼气。”
岺暙将瓷瓶靠向山予伤口,两只食阴虫不情愿爬出,在黑气中蠕动吸食。
黑气逐渐变淡,血肉变得更加狰狞可怖,好似被黑气腐蚀变得千疮百孔。
岺暙手指青光一点,想要按住伤口,却突然想起什么收回手。
鬼气与灵气本不想通,谈何兼容?
岺暙目光凝视山予生长愈合的伤口,轻声询问。
“将世界壁障撕裂,从中世纪来到我身边,你一定也受了伤吧?”
“不曾。”
山予目光从岺暙额间的朱砂移动到雪白的耳垂,然后落在隐藏在衣襟下的脆弱脖颈,他唇角弧度加深。
岺暙似无所觉,他闭眼靠回枕头,语调怀念。
“在画中那几日着实轻松惬意,还有那次冬日的梨花,清风城的灯火。”
“你对我如此悉心,想来曾经对我的好,只会比这做得更多。”
岺暙睁眼,与山予对视。
山予听得这话,全身倏然紧绷。
曾经两位追求那片阳光对弈的少年早已不在,岺暙拜入临仙门,他却因为身死只化为一团人形黑雾沦为鬼修。
岺暙成为临仙门内门弟子,掌门之位尚有一争之力。而他为获得蓬莱信任,拆骨制伞,入得九宫。
段无涯说的不对,那时候他虽在左护法手下做事,声音依然与人形黑雾一般,实际却早已修成人身,他能远远的看着岺暙前呼后拥被人簇拥出行。
岺暙就是他头顶的明月,他拼命的奔跑,拼命的追赶,他杀死蓬莱,坐镇九宫。他与穆川讨教,力求突破鬼王境界。
可是,在岺暙挥剑斩六峰时,岺暙只对黑袍下的他含笑评价‘声音真难听,下次别开口’,和一个女人施施然离开。
那时山予尚不知女人是谁,后来才知道此人是玄天门老祖吴恬。
岺暙建立长乐楼,长乐楼门庭若市,有修士为求得一枚白云果,千里迢迢寻来。
山予曾混入其中,岺暙却总是对他视而不见派人驱赶。他被岺暙有意隔绝在世界之外。
直到岺暙飞升,四大仙门围攻,岺暙身体受创神魂分离,他终于有机可乘。
岺暙,岺暙,岺暙。
年少时的绮思,午夜梦回的悸动。
他的明月,他的孤灯,他的执念,他的全部。
岺暙失忆后,他悄然靠近,心中的明月坠入怀中,他没有满足反而想要索取更多,直到拥有对方全部。
“我没有做到那些。”
山予嘴角笑容依旧,却带着点晦暗。
他倾身向前按住岺暙的肩膀,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低沉沙哑的重复。
“我没做到。”
话毕,山予伤口黑气消失,皮肤完好如初,粉色红痕显示出愈合的迹象。
食阴虫结出白色茧子滚落在地,瞬间化为齑粉。
“山予。”
岺暙的衣襟因山予拉扯,露出更多皮肉。他伸手搂住山予腰身,拿起一粒樱桃放在对方唇边调皮的左右晃动。
岺暙嘴唇凑近山予耳朵,热气打在耳廓,声音带着气音。
“我们不是道侣吗?”
山予眸色微深,他双手撑到岺暙耳边,张口咬住樱桃,舌尖舔过岺暙作乱的手指。
“哥哥。”
“嗯”
山予看着岺暙,低头吻上那抹红色,沿着额头向下,捕捉到香软唇舌。
岺暙下巴微抬,却将口中一粒樱桃推入山予口中,两人分开纠缠,山予舔过嘴唇低低而笑。
“哥哥疼我,还要。”
岺暙哼笑,下一秒仰起脖颈,轻喘几声。两人十指相扣,山予手指愈加用力。
岺暙鼻尖冒出汗水,因为疼痛而越发身体紧绷,他神情微滞,对上山予有些无辜、无措的神情。
“……”
岺暙倒抽一口气,从山予掌心下抽回手,摸了摸山予的脸颊。他笑意盈盈,凤眸里溢出爱怜与柔情。
“笨蛋。”
岺暙看着动作生疏却小心翼翼的山予,想起了曾经。
在那一束阳光下,两人同时伸向棋盘,手指相碰,岺暙一愣山予一笑。山予却在下一次落子时再次与他同时伸手,他忍不住耳尖绯红。
岺暙闭眼姿态慵懒随意,发丝落在山予身上,柔软麻痒的触感让人战栗。
“看你之前的模样,想来很馋这具身体吧?”
岺暙低头咬住山予耳廓,声音蛊惑好似魔魅。
山予呼吸急促,五指收紧,肌肉紧绷。他好似落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这里可以包容他的一切。
无论是踟蹰还是凶悍;生疏亦或娴熟;软弱或者坚强;他可以肆意的学习,尝试,体会。
山予被无尽的温柔包围,落入一场旖旎的梦境。梦里有他心心念念的人,那人温柔引导,耐心等待,最后被他征服。
千娇啊千娇,你竟是如此霸道。
雪色肌肤,紧实皮肉,以及情人般呢喃轻语。让两人沉浸其中,耳鬓厮磨,不分彼此。
屋外雨打伞面,时缓时急,雨声清脆敲人耳膜。被雨浸润的花朵,含羞带露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索取采撷。
屋中,再一次送水后,岺暙十分倦怠的躺在床上,身体懒懒的不肯动弹。他半阖眼眸,里面依然残存着情爱后的靡旎。
他强撑着力气抓住山予不规矩的手。
“别,困。”
山予双手一顿,转而环住岺暙腰间。
“哥哥,你是我的。”
“嗯。”
岺暙声音极低,好似不堪重负在梦中呓语。
山予眼里是痴痴的柔情与餍足,他稀罕的看着岺暙耳廓与青丝,他把头埋在岺暙的颈窝处,闻着岺暙身上淡淡的玉兰,沉入梦乡。
岺暙听到耳边均匀的呼吸,他倏然睁开双目。岺暙目光冷静,早已没了半分迷蒙与倦怠。他拨开山予轻搂的右手,对着山予额间一点。
山予再无醒来可能。
岺暙将被子盖过山予的胸膛,起身拉了拉滑落肩头的里衣,目光瞥到身上红痕,神情淡淡毫不在意。他赤脚走到琉璃窗前,再次抬头看向那些绚丽的伞面。
良久,岺暙转身拿起备好的衣裳,华服轻覆,青丝高束。他启唇轻笑,步履轻缓却果决。
行至门前,岺暙脚步一顿。他回头深深地、温柔的看了一眼陷入美梦的山予。
一起在阳光中下棋,在月光中分享吃食的少年终究长大,带着偏执与疯狂追来。
“痴儿。”
用一夜情事全山予因求而不得的癫狂渴求,如此,也算求仁得仁。
不过,日后别再主动送上门。否则,他便不会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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