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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半夜下了场大雨,浇灭了盛夏的烈阳,第二日的天空有些阴沉,天气却是意外的凉爽起来。
后花园内仆从们清扫着落叶和积水,耳畔是扫帚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和树上偶尔的滴水声。呼吸着混合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走在花园内颇有些惬意与愉悦。
雨水打湿了整片花园,唯独亭下干净。白霜月坐在亭中抚琴,看着塘中荷叶上盛着的晶莹露珠,几声惆怅的弦音从指尖流出。
“夫人心情不好?”一旁陪侍的云溪关切地问道。
白霜月视线漫无目的地挪到琴弦上,摇了摇头,回答道:“只是有些迷茫罢了。”
“是首辅大人又不在,所以夫人迷茫?”云溪笑了,道,“明日夫人陪大人入宫,到时候定会时常相见的,若是夫人觉得府中无趣,不如叫上侍卫出去走走。”
昨日方才安顿好,今日晨时陆暮知便又入宫去处理政务,起了个大早都不见人影。忙碌至此,白霜月甚至怀疑此前每日茶楼相见都是他偷摸出逃来的。
她叹了口气:“夫君政务繁忙,我自当体贴,只是不知道明日入宫会发生什么,才觉得迷茫。”
“近些日子水患严重,首辅大人为民考虑,也自当殚精竭虑。”云溪道,“首辅要夫人跟随入宫,想必也是想让夫人常伴左右,以解相思之苦。”
白霜月自然知道此次入宫并非相思,但云溪对两人关系不知情,她也无从解释说明,只能无言苦笑继续抚琴。
昨日回府后,或许是再次入宫的心神不宁,又或许受到白日之事的影响,白霜月整夜都没睡踏实,今早陆暮知又留她一人在府中,她更是分外不安。
思绪从那句“娘子自会知道真正的我”飘忽到陆暮知那刻认真的神情,温热的手掌,最后不知怎的落到了二公主那句“你可知他有一个心悦多年之人”上。白霜月手指微颤,一不留神拨断了一根琴弦,发出一声噪杂的琴音。
尽管告诉过自己很多次不要再去想这些没用的事,但她终究还是在意的。
她在意......陆暮知。
琴弦已断,再也弹不出完整的曲调,白霜月收手,轻抚琴侧,轻声道:“抱歉。”
云溪看出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些担心地问道:“夫人可是有心事?”
摇了摇头,白霜月起身,云溪忙上前扶住她搭过来的手。再次回头看了眼琴,她才恋恋不舍道:“等会儿就去城中走走吧,日日呆在府中,确实也是有些无聊了。”
她不能让自己被情绪所困,若是散心能教她遗忘一些事,那便是最好的。
“今日刚好浑言影卫在府中,夫人随我来,我马上去叫他们。”云溪一听白霜月要出门,笑得很是开心,“夫人想去哪些地方呢?”
白霜月走在石子路上,欣赏着两旁雨后风景,沉思片刻,道:“我对这处不了解,就去京城最有名的茶楼吧。”
嫁过来之后,她再也未去过那座偏僻茶楼,如今倒是颇为想念。虽身在京城不能前去曾经之地,但城中心的茶楼自然是更好,定是休闲放松的好地方。
“京城最有名的茶楼......”云溪笑道,“夫人还是那么喜欢品茶呢。”
白霜月浅笑,淡淡点了点头。
其实年幼之时,她并不喜欢茶,总觉得茶水苦涩难咽,不如喝白水来得痛快。直到陆暮知施舍她浅茶糕,才知茶叶的清香与糕点的甜蜜结合在一起是何等的美味,后来也渐渐学会了品茶。
好像至今的许多爱好与习惯,都与陆暮知有关。
白霜月上了马车,云溪与流月在侧陪侍,她刚坐定,便听见帘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夫人,京城最有名的茶楼名为天茗阁,包厢已经替夫人准备好了。”
“浑言?”白霜月一瞬间便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撩开窗帘,正对上浑言正笑得弯弯的狗狗眼。她问道:“怎么只有你,你姐姐呢?”
“姐姐跟随首辅大人上朝了,将我留下来陪夫人。”浑言回答。
白霜月这才想到析言与浑言都是陆暮知的贴身影卫,按理来说应当是时常相伴左右护他周全,如今却在府内照顾她一人,有些可惜道:“其实我有云溪和流月相伴便够了,夫君让你保护我实在是大材小用,委屈你了。”
“夫人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浑言却摇了摇头,笑着反驳道,“首辅大人自然是为顾夫人周全才会安排我来保护,影卫的职责便是完成主子的任务,何来大材小用一说?”他停顿片刻,突然凑近写,用极小的声音道:“而且要我们来保护夫人,也算是忙里偷闲,我和姐姐都盼着来呢,一点都不委屈!”
听到这话,白霜月不竟笑起来,安心道:“那你便跟着罢,也当休息了。”
“遵旨!”浑言抱拳。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着,过了不久,停了下来,白霜月听见浑言声音闷闷地从窗外传来:“夫人,天茗阁到了。”
白霜月撩开门帘,向侧面看去。
不愧是京城第一茶楼,光是那门面便是寻常茶楼所不能及的大,门上挂着一块镶金的牌匾,上面写着几个苍劲的大字——“天茗阁”。
白霜月想起曾经那茶楼,门上牌匾应当是茶楼老板自己题的,有些地方已经落漆,本来只觉朴素,如今一相比竟是有些寒酸了。
“这京中第一茶阁果真气派。”白霜月被云溪扶下马车,在大门感叹前道。
几人一齐往茶楼那内走去,浑言本欲上前打点,被白霜月提前喊住了:“若是老板问起,你们就说我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便好,千万不要提首辅之妻的身份。”
顶着这样显眼的身份招摇过市,也不知是福是祸,还是小心谨慎些的为好。
浑言却噗呲一笑,道:“夫人,这些茶楼老板最会察言观色,若是我说你只是寻常人家女儿,他们必不会信。”
“为何?”白霜月些许疑惑的看了下自己装扮,只是一身普通淡紫色长裙,头上也不过插了根玉簪,“莫非我看起来不寻常?”
“夫人装扮确实朴素,但你这簪子是蓝田玉制成,裙子布料是皇宫才有的紫罗兰罗缎,不论怎么看,都是朝中重臣的妻子或女儿。”浑言道,“寻常人可能看不出,但天茗阁的老板见多了皇亲国戚,一眼就能看出夫人并非常人。”
“……”白霜月从未想过自己竟也有非同常人的时刻,沉思片刻,清了清嗓子道,“那若是问起,只说我是某家达官贵人的女儿便可,夫君名声在外,我需低调些为好。”
“是。”浑言抱拳回应,随后替白霜月撩开天茗阁的门帘,“夫人,请。”
店内人并不多,比起酒楼的人声鼎沸,寻常茶楼只有文人雅客卖弄风骚时才会来,不过因是京城第一茶阁,此处比起其余地方也算是生意兴隆。
门内候着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装扮儒雅,见到来人很快迎上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道:“敢问小姐可有预约?”
“已预约了二楼里间,阁主带我们去吧。”浑言声音响亮道。
闻言,阁主眼睛似乎亮了亮,探究的目光扫了白霜月一眼,随后抱拳道:“我这就带阁下去,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姓白。”白霜月回答,“叫我白小姐就好。”
“白小姐......”阁主反复打量着白霜月,似乎在确认她的身份,最后道,“阁下莫非是白国公贵女?”
白霜月淡淡一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是,阁主认错人了。”
“哦......”阁主似乎陷入了疑惑,“那小姐是......”
“阁主,该带我们上楼了。”白霜月打断了对话,脸上挂着疏离的微笑,“在不上去,怕是要人走茶凉了。”
阁主这才回过神来,忙弯着腰道歉,一路带他们上了楼。
白霜月穿过染着栀子香的长廊与楼道,走到二楼尽头的一间包厢。包厢内布置朴素典雅,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窗边还放着一张檀木制成的古琴,竟颇有几分旧日茶楼的意味。心有疑惑刚要开口,阁主便抢先道:“白小姐,这件包厢已照您的吩咐去布置了,可还满意?”
“我的吩咐?”白霜月更不解了,“我何时吩咐的?”
阁主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见白霜月脸上迷茫,顿时明白过来吗,笑道:“这间包厢已被某个不知名公子或小姐包下半月,但一直没有人来,如今看来,应当是您身边人替小姐您包下的,小姐可有想到会是谁?”
这话方说完,白霜月霎那间想到了陆暮知,这京城之中,也只有他才能如此大手笔,对自己如此好了。
“应当是我的夫君替我包的。”白霜月微笑道,“多谢阁主了。”
“不用谢,能替夫人办事是我的荣幸。”阁主很是上道地改了称呼,随后便躬身后退几步,道,“那我便不打扰夫人了。”
“好。”白霜月点头。
等到阁主退下,云溪关上包厢门,坐下斟茶时,浑言朝白霜月眨了眨眼,道:“我就说这阁主机灵的很,夫人瞒不了他,不过到现在他只知道你是朝臣妻子,不知究竟是谁,夫人可以安心了。”
待到茶杯斟满,白霜月吹去浮叶,抿了口茶,回甘的清香苦涩在口中蔓延开来,是她爱极了的龙井。
有茶作伴,白霜月只觉心中阴云效散了许多,她放松地朝流月身上靠了靠,道:“夫君真是有心了。”
“那可不是,在夫人的事情上,首辅大人是最上心的。”流月快嘴道,“首辅大人和夫人感情这么好,我们都盼望着哪天夫人生个小胖娃娃呢!”
“噗——”白霜月正含了一口茶,闻言差点喷出来。
她还没还得及教育流月话可不能乱说,边听见包厢门外突然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好像是隔壁包厢来了一群人,硬生生让她将话憋了回去。
茶楼原本僻静,这群人笑闹的声音分外清晰,其中一个男子吊儿郎当的声音格外突出,白霜月听了片刻,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你说这个白绮梅,怎么入个宫就被二公主打板子了呢?”那男子懒洋洋道,“若是她安分守己一点,或许我还能给她个正妻的名分,如今看来,这婚是非退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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