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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的笨蛋
凌晨两点半，窗外黢黑一片。
岑鹤勉强靠着褪黑素沉沉进入睡眠，却猛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怎么回事？”他打开灯，却发现桌上的一切物品都在细微地震动。
从窗户往外看，漆黑的居民楼上，一盏盏灯正依次亮起，慌乱的人们像水流一样从门口涌出。
地震了，但震得不厉害。
岑鹤心里有数，快步走出宿舍门，确认了这层楼大家都清醒了过来以后，顺着人流朝着外面的空地走去。
楼梯的人走得很快，挤挤挨挨的，充满了嘈杂不安的声音。
岑鹤沉默着下了楼梯，他的脚刚一落到平地上，马上就在微信里私信问了各位的平安。
他最后刷到了宫星阙的微信，犹豫了一瞬，手指不自觉地点了进去，按在了通话上。
直到通话的声音传来，他才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突发的关心，这很正常。”他深吸一口气，听着熟悉的音乐，心里莫名地焦躁。
“喂，主任？”宫星阙紧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在哪？你还好吗？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本来属于岑鹤的台词被他一口气抢光，岑鹤张了张嘴一时有些不习惯：“我在单位宿舍底下，挺好的，都没事，你呢？”
“哦，我也好，我住的楼层不高。”
“那就好，你小心点，好好保重。”
岑鹤刚想挂断，又听见宫星阙急急忙忙的声音：“你站在那先不要动，我来找你。”
“随你。”
岑鹤挂断电话，又有些自责，他本来开口是想说“不行”的，怎么变成“随你”了？
这家伙大大咧咧的，不会出事吧。
他随后又给其他没回复消息的人打了电话确认平安，这时又接到了来自岑竹的电话。
“岑鹤！”岑竹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焦急，“你还好吗？我看新闻上说你们隔壁省地震了，好像比较严重！”
“我这边都还好，只有一点点余震。”岑鹤望着被灯光染得橙黄的夜空说道。
“那就好。”岑竹心有余悸地说道。
挂断电话，岑鹤凝视着通话界面，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已经太久没有享受过……这样温暖的亲情了。
众人在楼下的花坛站着聊天，见根本没发生什么，几个老同志率先熬不住，都打着哈欠回楼上补觉了。
岑鹤拿着手机，不断地在网上刷着最新消息，一列列触目惊心的信息在眼前划过，他的心也随之沉到深海里。
“哈喽岑老师，在看什么呢？”
似乎永远都很阳光乐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岑鹤抬头，对上了宫星阙微微泛红的脸颊。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弯下腰喘着气：“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跑过来的？”岑鹤一愣。
“是啊。”宫星阙擦着脸上的汗，抬眼望向岑鹤，眼神湿漉漉地就像全身心信任主人的大狗狗。
岑鹤的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心里的那股温情如同涟漪般扩大再扩大，瞬间驱散了网上负面信息带来的悲伤情绪。
“你其实不用来的，好多人都已经回家了。”他指了指周围，又严肃地看着他，“而且凌晨剧烈运动对身体很不好。”
“我只是想确认你好不好。”宫星阙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到你好，我就放心了。”
“那我回去啦？”他转身向外走了两步，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耳朵骤然红了。
岑鹤拉着他的手，淡淡道：“时间不早了，你留下吧。”
他抽回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指了指自己的宿舍：“你今晚在我家凑合一晚，明天早上回去。”
他等着对方点头同意或否决，但是宫星阙好像突然掉线了一样僵在了原地，岑鹤皱起眉头转头就走。
“别走！”
看见岑鹤决然的身影，宫星阙慌忙跟了上去。
一室一厅的单人宿舍不大，岑鹤本来打算他睡沙发，把单人床留给宫星阙睡，但是宫星阙死活都不肯，说什么都要把床让给岑鹤。
这时，李处发来了一条消息，是关于工作的。岑鹤一目十行地看完，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很明显地就听到了隔壁宫星阙的呼吸一滞。
“不要想太多。”宫星阙温柔地说，“早点睡吧。”
“好的。”岑鹤按灭手机，平静地闭上眼睛。这大概是可预测的一个月之内最后的一个好觉了。
伴随着宫星阙均匀的呼吸声，岑鹤竟然入睡地很快，而且比他之前每一晚睡得都要好。
-
第二天上午，岑鹤一到办公室，就被李处一个电话叫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岑鹤走进去，意外地发现里面还坐着宫星阙。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岑鹤，我昨天发给你的信息你也看到了，昨天晚上的地震给我们的邻省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现在第二批救援队已经赶往现场了。”李处叹了口气，
“但问题在于，救援的定位现在是一个难点。救援队的消息称，震源中心的卫星基站似乎遭受了一定的损害，使得他们彼此之间的通讯交流不畅，救援受到阻碍，需要一些专业人士赶赴现场进行修复……”
“李处，这些我都知道了，我这次来也是向您表态，灾区的救援任务我义不容辞。”岑鹤神情严肃。
他又转向宫星阙，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为什么小宫在这里？”
“小宫嘛，自然是和你一样也是去灾区救援的一分子。”李处赞许地看了一眼宫星阙，“我们下午一点即刻出发，等会去开个大会讨论一下需要带的物资和设备。”
岑鹤皱着眉头：“但他还是新人，担不起这样大的责任，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我会有的。”宫星阙听到最后两个字，抬头不服输地望向他。
岑鹤没办法这样直接地看着他，转开视线，气势上就弱了一截。
“小宫主动请缨，再加上我认为他有这个能力，就让他代表我们所最年轻的干部去吧。”李处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打圆场道。
李处发话一锤定音，岑鹤彻底没了反对的声音。
李处摆摆手让宫星阙先走，又把岑鹤留下，语重心长地说：“小岑，我知道你有怨言，你怕他能力不足耽误你工作。”
“但是你可以把他放在后勤啊，不要让他冲锋上一线就行。”他振振有词地说，“在支援的途中，你也要多照顾一下他，不要让他出事。”
“为什么我要特地照顾他？他能力不行就不要让他上啊？”岑鹤眉头紧锁，抱着手臂。
“他是不能出事的。你务必要保证他的绝对安全。”
然而李处只是说了这句话，便笑而不语，摇了摇头让他出去了。
岑鹤站在走廊上，回味着李处的笑容，突然心头一寒，他的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他快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宫星阙正好等在那里，列着救援时要带的物资，忙得不可开交。
看见岑鹤，他还笑眯眯地打招呼：“岑老师，我准备的清单有这些，你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这个先放放。”岑鹤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一步跨到他的面前，内心如火焚烧，“我问你，为什么要主动申请前往灾区救援？”
“因为我想帮助你。”宫星阙似乎被他难得一见的怒火吓了一跳，但并没有后退，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岑鹤大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好，那我问你，既然你说要帮我，那为什么你需要我的照顾？需要我保障你的‘绝对安全’？”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宫星阙的眼神迷茫了一瞬，然后瞬间锐利了起来：“不，我不需要你照顾我，也不需要你保护我，我会帮你的。”
“你在开玩笑吗？大少爷。”岑鹤笑了两声，“你能帮我的就是现在去跟李处说，说你现在就放弃，不去了。”
“我不会放弃的，相反，我会一直陪着你。”宫星阙坚定道。
“我不需要，你会拖累我。”岑鹤已经懒得和他解释那么多了，沸腾的血液从大脑一直流到脚趾。但是宫星阙始终锲而不舍地追在后头。
“为什么你那么在乎我去不去？我去或者不去其实和你没有关系。”他在后头追问道。
“因为我怕你受伤！”岑鹤扭头大吼道，声音在房间里反复回荡。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去救援的，而不是给别人拖后腿的，如果因为你一个人出了问题导致我们全组的工作搁置，我会……”
他顿了一顿，这辈子没有这么放过狠话，“我会直接把你丢在那里。”
他本来以为宫星阙听完他的话以后会畏缩，会放弃，然而宫星阙的脸上却焕发出了光彩。
“好，我记住这一句话了。”宫星阙把整理好的清单重重放在桌上，越过他走向门口，回头笑着说，“我一定会去的。”
砰的一声，他关上了门，岑鹤的心也彻底沉入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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