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皇权

　　她于神智不清之时曾搂着他昏昏入睡，于闻到酒香之时曾无意间倒在他怀中，于夜深之时曾与他执笔书写，彻夜到天明。

　　凡此种种，她该做的不该做的好似都做了。

　　沈卿竹不语，可她脸上神色却令纯宁好奇：“嫂嫂，你和长离哥哥……”

　　“公主莫要乱说。”沈卿竹及时制止她，她咬着唇，轻言道：“王爷是个好人，他待谁都好，并非公主想的那般。”

　　“？？？”纯宁不确定的朝后看了眼。

　　嫂嫂所说的和她想的是一个人吗？

　　这一眼可不得了，那柔情似水的眼眸仿佛掺杂着数不清的爱意。

　　她从未见到顾晚舟对谁流露出过如此炽热的眼神，因而多看了两眼。

　　“王爷，你刚那一脚可真是太解气了，要不是你动作快，我都要踹过去了，竟敢公然调戏我妹妹，非得给他个教训。”

　　顾晚舟嘴角含笑，灼热的目光紧盯着不远处的背影。

　　原来当你在意一个人时，她的垂眸浅笑，一侧目一扬眉，都成了撩拨心弦之所在，她的举止言行仿佛都被放慢了，身边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就连声音都入不了耳，他的眼中只有那一女子。

　　沈凌熙小嘴叭叭说个不停，哪怕无人回应，他一人也说的开怀。

　　因方才之事闹得甚大，街头巷尾都有所耳闻，当下世道最不缺那种闲得发慌之人。

　　长街之上，两侧皆站满了百姓，他们想看又不敢看，只得小心翼翼地斜着眼看着几人从眼前经过。

　　纯宁在一小摊贩前停下，拿起几枚簪子，侧首问一旁的沈卿竹：“嫂嫂，你喜欢哪个？”

　　她作势要在她发间比划，谁知一抬头便注意到那珠钗，她惊疑不定地瞧着：“诶，好漂亮的钗子啊，是长离哥哥送的吗？”

　　一旁的竹苓也抬眸望去，心中微疑。

　　沈卿竹看向摊子上摆着的铜镜：“不是。”她本是无意之举，谁知这一瞟竟能看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几个偷偷摸摸之人。

　　她眸光微闪，并未急着扭头确认。

　　只是看着眼前被吓得两股颤颤的小摊贩，颇为好心的说道：“我不缺钗子，公主，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也好，不过嫂嫂，这钗子真不是皇兄送的吗？”

　　纯宁公主一副好奇又戏谑的模样，令她很无奈：“真不是，公主莫再猜了。”

　　“好吧……不过皇兄也真是个木头……”纯宁说出这话后，立马捂住嘴，往后瞧了眼，嗓音压低道：“也不知道送嫂嫂些首饰，他这样还如何讨姑娘欢心嘛。”

　　沈卿竹勾起唇角笑了笑：“若王爷真那么做了，还是你认识的那个皇兄吗？”

　　如此一想，倒也合理。

　　“诶，那有杂耍的，我们快去看看。”

　　沈卿竹偏了偏脑袋，余光往后瞧，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王爷，你说这些小娘子是不是都爱凑这个热闹？不就杂耍吗，有什么好看的……”他嘟喃着，锤着走到酸软的腿。

　　“你若累了，便回去吧。”

　　沈凌熙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应了声，乐的转身就走。

　　顾晚舟一向不喜人多之处，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嘴角含笑，眉目含情，如春风化雨，温润无声。

　　此处围着太多人，总免不了磕了碰了，沈卿竹见这小公主着实不安分，总是蹦蹦跳跳，哪里人多，她便往哪去，为护着她，她也只好跟在她身侧。

　　推搡间，她一个不注意便被一壮汉撞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将纯宁公主推至一旁，而自个儿却没能站稳，脚踝一扭，人往一边倒去。

　　她心头一跳，吓得闭上眼。

　　伴随着纯宁的惊呼声，竹苓的尖叫声，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丝熟悉的檀香味令她睁开了眸子，那双曾经充满戾气的眸子此刻却显得那么安宁平和，他垂眸直视着她时，又是那般的无声胜有声。

　　她被他稳稳当当的抱在怀中，眸子微睁，追随着他的视线，心中泛起波澜，手指轻轻的捏着他的一片衣角：“王爷。”

　　顾晚舟回过神来，将她扶稳，念念不舍的松了手，手背在身后，细细摩挲着，似在回味。

　　他柔声问道：“可有伤到？”

　　沈卿竹摇了摇头，一顿，又补上一句：“王爷护着我，我并未伤到。”

　　若是没有这句话倒不会令人多想。

　　顾晚舟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压抑着嘴角，视线落向一侧。

　　她这是……在谢我吗？

　　“你们不长眼啊？”壮汉没有一丝愧疚，反而恶人先告状，他气势汹汹的瞪着几人：“没看到我在这，往前凑什么凑？！”

　　短短几个时辰，被气了两次，顾晚舟真真是忍不住，他想打人！想杀人！想剁了他！

　　他眸色微沉，冷冷的抬眼，挪动脚步，下盘很稳，他作势要走过去，紧握的拳头被一个温软的手心握住，对方安抚性的拍了两下，也不知是在哄谁。

　　他侧首看去，沈卿竹笑着对他摇头：“不必在意。”

　　不知缘何，他的心竟莫名的安定下来，垂眸看着他们二人交握的双手，竟有股突如其来的冲动。

　　“嫂嫂，你没事吧？”纯宁担忧的将她看了个遍，又瞪着那壮汉：“放肆！你可知你在同谁说话？！在你面前的可是鼎鼎大名的端王殿下，你莫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

　　原来这公主也知道还是‘端王’的名头好用。

　　果不其然，又跪了一地的人。

　　“罢了，回去吧。”

　　手心的力道蓦地松开，顾晚舟怔愣的低头望着，但见沈卿竹往前走去，他立在原地，抿着唇，凝顿良久，看上去似有些孤独，以及不太明显的委屈……

　　他犹豫着，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

　　回了王府，沈卿竹便径直往自己屋里走去，顾晚舟叫不及，手已举起，却连一片衣角都未碰到。

　　四下投来的目光，带着好奇与打量，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又状若无意的放下，轻咳一声，依旧沉稳道：“该干嘛干嘛去。”

　　只要他面上不显，旁人就看不出他的窘态。

　　“王爷。”

　　顾晚舟停顿，回眸道：“何事？”

　　“今早齐王妃曾来过府里。”

　　“嗯，我已知晓。”

　　顾晚舟见人不开口，却是踌躇着，面色纠结，像是有口难言，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还有事？”

　　江砚启唇，又蓦地紧抿，再启唇，似是一句话便要用尽他所有的勇气，他原是不想问的，可为了今晚能睡个好觉，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王爷，你方才真去了云雀楼吗？”

　　“嗯。”顾晚舟没有犹豫，就连多说一句话都没有。

　　徒留江砚一人怔愣原地，仿佛整个人被雷劈一般。

　　完了！今晚更睡不好了！

　　苏忱跟了上去，他附耳过去，偶尔能见得他点了两下头，再抱拳行礼。

　　他见人走过来，有些委屈的问道：“王爷又交给你什么事了？”

　　苏忱睨他一眼：“没什么。”

　　“………”他如此说，江砚定是不信的，可他却无法，只能轻声嘀咕：“王爷现在什么事都交给你，不交给我了，一整天就我没事儿干……”

　　苏忱神色颇为怪异的看他一眼，勾着一侧唇角，话中有话道：“放心，很快你就有事做了。”

　　-

　　夕阳西下，光影斑驳。

　　沈卿竹推开窗子，斜阳照进这一寸之地，她百无聊赖地倚在桌前，手间把玩着那一支珠钗，流苏轻晃，于这光影下熠熠生辉。

　　“小姐。”

　　沈卿竹余光瞥见竹苓站她身后：“方才我不好问你，不是让你在门外等我吗？为何要进去？”

　　竹苓低着头，近似自言自语道：“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何必呢，遇到事我尚且有能力自保，可我不一定能够保全你。”

　　竹苓霎时跪了下去，她拉着沈卿竹的手：“小姐做的任何事奴婢自当听命，若真祸事难料，至少奴婢是陪在小姐身侧的。”

　　沈卿竹轻叹了口气，扶着她起身：“你先起来。”

　　“前路还尚未可知，如今便有一事需得你去做。”

　　“小姐尽管吩咐。”

　　日落西山，天色逐渐昏沉，燕子打着旋儿从湖面掠过，空中阴绵湿冷，似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沈卿竹回眸而望，眸色清透如水，眉目间揽着淡淡华光：“要下雨了。”

　　“小姐，该关窗了，小心身子。”

　　今日的夜色似乎降临的很快，浓稠如汁，不多时，哗哗的雨水便打落在池面，檐上砖瓦发出清脆响声。

　　大雨滂沱，迅猛而激烈。

　　屋里烛光点燃，炭火烧起，渐渐回暖了。

　　沈卿竹已脱去外衫，欲要就寝。

　　她才躺下，便听得竹苓惊愕到打翻了铜盆的声响：“王爷？！”

　　沈卿竹迅速拢衣起身，身前的绑带都未来得及系，慌忙地跑出去，惊诧的瞪大眼：“王爷……”

　　她看着眼前浑身都湿透的男子，不再多想，走过去将他拉进屋里，坐在靠着炉炭最近的一处。

　　“奴婢这就去烧水。”竹苓拾起铜盆，快步走出屋子。

　　“怎会淋成这般？”沈卿竹自说自话，伸手轻轻擦拭了一下他衣衫上的雨水，却发现并无用处。

　　她停下手，敛眉看了会儿，又蓦地起身：“还是将衣衫脱下吧，免得着凉。”

　　她主动的替他宽衣解带，从外衣褪去，直至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竟也没能幸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

　　她神色未变，更是连一丝异样的情绪都未有。

　　沈卿竹低垂着头靠近他，身上带着暖意裹挟着他，他们之间的分寸感在一点点消失，她几乎埋在他的颈间，淡淡熏香萦绕鼻间。

　　顾晚舟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眸子也不自觉地阖上。

　　“王爷，你要起身，才好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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