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

　　“不遵从规矩之人，当罚——！”

　　荆颜的声音不大，却如利刃一样穿透在所有人的心里，让神族之人不禁后退了好几步，就怕被波及。

　　“神君，我们知错了，我们知错了！”

　　经过数息的沉默后，终于有人回过神来，朝着荆颜跪了下来，声声讨饶。其他人纷纷效仿，希望荆颜消气，莫要断了他们的手臂才是。

　　帝贤是痛得跪倒在地上的，他捂住自己胳膊处还在流血的伤口，血黏黏腻腻地沾了自己一手，还带着隐隐的灼痛感。他从未想过荆颜会对自己动手，甚至利落地砍去自己的手臂，以业火烧之，让自己再无接驳可能。

　　“你……怎可如此对我！”

　　帝贤脸色苍白，一双眼却红得可怕，就像一头即将发狂的野兽，就连楚离歌也觉得这个人很可能会狗急跳墙。

　　荆颜收起神凰剑，从背后取出天道尺，指着帝贤，冷声道：“你所做之事丢尽神界颜面，废你一臂又有何不可？”

　　“颜面，你神凰一族曾发生的事，又让神界有什么颜面？”

　　帝贤挑衅着，说出那个无人敢提的禁忌。荆颜脸色一变，抽出背上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银色尺子，指向帝贤的另一只手臂，那人意会，吓得跌坐在地上，露出了怯意。

　　“回去之后，我自会与神帝禀报，不牢你费心。”

　　荆颜说完后，微微抬颚，眼神却往下俯视，看着帝贤的目光带了几分轻蔑。很少见荆颜露出这种神色，楚离歌更感兴趣了，原来荆颜亦会露出一副高高在上令人不适的神情。

　　“还不走？”

　　神族之人连忙抱着受伤的同伴离开了，而帝贤眼里写满了恨意，虽然不甘，可如今他留下来情况只会更糟，便撑着重伤的身躯踉跄离开。

　　当神族的人都走光后，幽冥之地的血色夕阳照在荆颜身上，白色的衣袂轻飘，卷起的不是街道上的尘灰，而是身旁无一人的寂寥。明明穿着的是纯净的白衣，可荆颜的寂寥好似融入了这街道的破败感，变得黯淡无光。

　　“此事是我神族之过，还望二位见谅。”

　　荆颜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个浅蓝色瓷瓶，并道：“这对疗伤十分有效。”

　　陆眠和酆一寒看着荆颜手中的淡蓝色瓷瓶，她们认得这是神界的回元丹，是神界顶级的疗伤药，非神君级别的人无法拥有。荆颜出手如此阔绰，她们倒是有些懵了，一时之间不知接好还是不接好。

　　就在此时，红袖轻扫，荆颜手中的瓷瓶便已落到楚离歌的手中：“收下来吧，这瓶药能保住神界的颜面，值得的。”

　　荆颜有时候真的对楚离歌的聪明又爱又恨。比如此时，她把自己的意图直接戳破，不留一点情面，却又省去自己亲自开口的烦恼，也不知道该感谢她还是该生气。

　　陆眠收下回元丹，并看向荆颜道：“天元神君，无论什么族群都有害群之马，还请神君多多看管，此事便算了。”

　　酆一寒听陆眠说算了，本来还不乐意，可陆眠扶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腰，她就只能作罢。

　　出来之时，母皇说了事事都要听陆眠的，那么她也只能这么做了。若是母皇知道自己不听劝，那么自己定然会受罚的，谁不怕母皇的坏脾气？

　　“陆判说得是。”

　　比起刚才那愤怒的气势，现在的荆颜平静得多，只是眼角还余留着还未褪去的怒意，化作了一点绯红挂着。

　　“画骨尊主，今日谢谢你了，若非你及时出现，我们的性命堪忧。”

　　“是啊离歌姐姐，如果没有你，我都要入轮回了。”

　　楚离歌摆摆手，示意二人别介意，只道：“你们快找个地方疗伤吧。”

　　“好。”

　　陆眠刚要走，酆一寒却发现了楚离歌手臂上缠着的绷带，马上上前拉住楚离歌的手，担忧问道：“离歌姐姐，你受伤了？”

　　“小伤。”

　　听罢，荆颜眉头蹙了蹙，被火魄灼伤，怎算得上是小伤？她的目光落到楚离歌的绷带上，发现那结还是自己打的结，这个人没有换药。

　　三人说了几句后，陆眠这才带着酆一寒走入酆都深处，寻一处隐秘之地疗伤。楚离歌转身看向一直没有离开的荆颜，嘴角弯开一个愉悦的弧度：“是不是舍不得我？”

　　荆颜：“……”

　　楚离歌上前一步，拉过荆颜飘起的衣袖，入手的滑腻柔顺，让人想起她那头青丝，手感比这凤凰长袍更好。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很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无常伞被楚离歌抛在空中，它便挂在了半空中，有些摇晃，好像一个偷窥什么热闹的顽皮孩子。

　　“胡闹。”

　　荆颜的手往后一抽，就连衣袖也不让楚离歌握住，她冷着一张脸道：“方才你及时阻止了他们，谢谢你。”

　　“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准备大开杀戒。”

　　楚离歌顿了顿，想起方才的战斗，真是有些意犹未尽：“你该谢谢自己及时赶到，否则神族的人都得死在这里。”

　　荆颜好似对楚离歌的话充耳不闻，转身正要离开，却被楚离歌拉住衣袖：“天元神君，可否为我换一换药，我一个人换不了。”

　　那离境尊主呢？

　　荆颜有些疑惑，莫非楚离歌还介意男女授受不亲？

　　罢了，这个人便是这般。

　　即便知道楚离歌的小心思，可荆颜还是应了下来，走到街道旁一家店前，坐在台阶上。她拆开了结，然后一圈一圈地把绷带解下，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便漫开来了。

　　血明明都已经止住了，为何……？

　　荆颜看到那灼伤的伤口上多了一道细微的伤口，血正是从那伤口流出来的。荆颜一双娥眉轻轻蹙起，明明对待神族可以这般决绝，却在看到这个细微伤口后露出忧色，楚离歌的心好似被手指轻轻戳了戳，有种酥麻的感觉。

　　“刚才与帝贤过招，他的雷电穿透过来，刚好打在伤口上，这才流了血。”

　　若她没有受伤，帝贤的雷电恐怕不会轻易穿透自己的皮肤对自己造成伤害，可偏偏刚才的一丝雷电就落到自己的伤口上，现在的手还有些麻。

　　“你就不怕神帝针对你？”

　　楚离歌虽然不喜欢人情世故，但她是懂的，只是不愿意去做罢了。自家儿子被断去一臂，估计修为也会因此而削弱，楚离歌就不信神帝一点怨恨都没有。

　　毕竟那个人，就是神界最恶心的伪君子。

　　“那便针对罢。”

　　“我没有做错，规矩便是规矩。”

　　荆颜从储物袋里拿出干净的帕子帮楚离歌擦去血迹，又仔细地给楚离歌上药。

　　“老古板。”

　　楚离歌笑着说了一句，荆颜也不介意，再多的称号她都听过了，比如神族还有人唤她冷面阎罗的，她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她。

　　“你们神界有明令禁止与魔族之人来往么？”

　　说到这里，荆颜的动作彻底顿住，好像是被楚离歌提醒了重要的事情，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看来是有的。

　　数息之后，荆颜恢复了动作，似乎并没有被刚才那句话影响到，她道：“你在异空间内救过我，我理应照顾你。”

　　荆颜给了一个能说服楚离歌的理由，也给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或许直至楚离歌说刚才那句话，荆颜才明白，原来神族亦是一直灌输着仇恨思想，和魔族之间没有任何交情可言。

　　神帝曾说魔族都是爱杀戮之人，在他们眼里没有任何道德界限，真的是这样吗？

　　“你这样活着，不累么？”

　　楚离歌小声说了一句，大概是荆颜在走神，并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什么？”

　　“罢了，没什么。”

　　荆颜帮楚离歌包扎好后，正准备离开，却被楚离歌拉住了手腕。楚离歌很喜欢荆颜的腕骨，明明那么细，却蕴含这么多的力量。

　　“我发现你的手指很好看。”

　　楚离歌另一只手正要覆上荆颜的手指，仿佛要去摸她的指骨，却被荆颜挣脱了，只闻那人冷声道：“莫要无礼。”

　　荆颜站了起来，虽然是站着看向楚离歌，楚离歌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刚才她看帝贤时的压迫感。荆颜的眼神是柔和的，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绪，她对这种众生平等一般的眼神亦是讨厌的。

　　“保重。”

　　说完，荆颜便化作一团白光离开了。楚离歌摸了摸自己缠上绷带的手臂，目光落在橘红色天边那抹白光上，逐渐出神。

　　她想起了荒芜。

　　幽冥之地的天总是一片瑰丽的橘红，那是迎接黑暗前最美的样子，像某个上古之神在天空画出一副橘红色的画，给予亡灵最后的安慰。很多人都不喜欢幽冥之地的天色，如同九幽一般，这种破碎的美总意味着要迎接黑暗。

　　可楚离歌却很喜欢，很多人都忘了荒芜的天空亦是一片红色，那是深陷于黑夜中的红。

　　这些颜色于楚离歌来说并不意味着迎接黑暗，而是意味着希望。

　　坠入黑暗前的希望，它能在黑暗中迸发出惊艳的光。

　　楚离歌站了起来，朝着上古酆都外的幽冥河走去。那条曾经滋养了上古酆都百万鬼族的河流，如今也只成了魑魅魍魉的居住地，也不知道当年上古酆都是怎么一番景象。

　　或许很热闹吧！

《别吃女儿的醋！》
亲闺女时空旅行回来帮自己追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