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期

　　在熬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夜之后，许可终于提交了毕业论文的初稿。

　　同时也确定了毕业后的工作，就等着再补个三方协议就完了。

　　天变蓝了，空气也清新了。

　　四月阴沉沉的天气都变得好看了起来。

　　陆照出差去了十二天，走得匆忙，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个准，还好她这边白天工作、晚上写论文也足够充实了，空不出心思来多想。

　　就是很好奇他说的等出差回来要和她交代的“大事情”。还能有什么大事情？

　　周五下班前工作群里大家说晚上出去吃饭庆功，许可也被拉着一起去。

　　来的时候开开心心，然后贺婵的一句话把她泼得心都凉了。

　　“听说学妹确定工作了，我有个朋友也在那个公司，改天带你认识。”

　　“嗯嗯，谢谢贺婵姐。”不用想，肯定是陆照打听过这家公司的情况了，有认识的人当然会更好，让她对这份工作多了点期待。

　　“以后多出来一起玩，等陆照出国了你就跟着姐姐混。”贺婵豪爽地搂住她，又喝了半杯酒。

　　陆照出国？

　　这四个字无异于一道雷直接劈到许可头上，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缓了许久才跟贺婵确认：“陆照要出国？”

　　可能是她的声音太轻了，包间里又太吵，贺婵没听清楚许可说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出国留学怎么也要一两年吧，想不通照哥本科毕业怎么不直接出国。”

　　贺婵耸耸肩，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许可一直都是乖乖巧巧从来不做出格事情，平时和陆照出去吃饭，陆照也不让她喝酒。所以陆照过来接到喝醉了的许可时，还有些不可置信。

　　“喝了多少？”陆照搂着人，犀利的眼光直接看向唐辞。

　　唐辞怕他迁怒自己女朋友，理直气壮地回：“这和我们没关系啊，她自己躲一旁猛地灌酒，拦都拦不住。”

　　何止是拦不住，上去劝还要被拉着一起喝，不喝就扒着不给走。怪不得以前陆照都不给她喝，酒品不行，太祸害人。

　　喝醉了的许可哼哼唧唧地还想继续喝，想挣开陆照又没挣不开。

　　陆照也没法和一个醉酒的人讲道理，直接横抱起往外走，“我们回家喝。”

　　回来的路上吹了风，又喝了醒酒汤，许可的醉酒已经醒了七八分。整个人趴在沙发扶手上不肯动。

　　不想问他什么时候回的家，背对着他不想说话。

　　“唐辞说你喝了四瓶啤酒，两杯红酒，还挺能喝。”陆照搂着她的腰把人带到怀里，低声哄着：“以后在外面不要这么喝了知道吗？”

　　许可转过身去，头埋进陆照怀里，没说话。

　　陆照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不说话，是不是难受？”

　　“陆照。”

　　“嗯？”

　　“他们说你要出国了，是不是真的？”

　　陆照抚在她后背的手僵硬了下，又把她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歉然道：“一直想和你说的，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应该当面和你说的，让你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个消息，我很抱歉。”

　　“为什么突然要去？”

　　“也不算是突然，这一直都是在计划内的。本来是计划本科毕业后就出去的，后面留在学校读研就延迟了两年。就去两年，中间也是有假期回来的。”

　　“你这么突然告诉我，我很不开心。”许可的声音都带了哽咽，“这是你计划内的事情，这么多时间可以说，你不早说？”

　　陆照想把人挪开看她的脸，许可紧紧搂着他不肯抬头，眼泪都蹭他的衬衣上。

　　“第一年刚在一起，不敢和你说。后面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陆照搂紧了继续哄：“不哭好不好。”

　　哭得更加委屈了。

　　许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半夜三点多，浑身一股浓郁的酒味，穿着衬衫牛仔裤睡也难受得不行，旁边陆照的位置没有人。许可走出去看到书房的灯亮着，就返回房间拿换洗的衣服去洗漱。

　　洗完澡出来头发还在滴着水，陆照坐在床边像是在等她。

　　陆照起身去拿吹风机进来，坐她旁边给吹头发。

　　整个房间只有吹风机的声音，许可背着他坐，怀里抱着一只枕头，眼皮耷拉。陆照也没有说话，轻轻柔柔地抓起头发仔细吹干，然后搂着她躺下，“眼睛都哭肿了，我们明早再说。”

　　万籁俱寂，她整个人都被拥在他怀里，手里拽着他睡衣衣角，思绪混乱。

　　——

　　608三个人和陆照以及他的死党们，都是因为校记者团结的缘。

　　莫一帆刚进大学就瞄上了学校记者团。当时江晚柠是团长，陆照和唐辞也还留在记者团里。据莫一帆这个颜狗所说在众多校学生会部门、各协会里，唯有校记者团最亮眼。

　　而江晚柠和唐辞，是陆照从初中一直到研究生的同班同学，三剑客也不是没有道理。

　　许可本来已经答应了同专业的学姐去文学社，就不打算再去报其他学生会和协会。但是架不住莫一帆的洗脑：“来都来了，你也填一个报名表吧”、“没事的，反正你通过了也可以不去”。

　　于是，许可和余岁岁都被莫一帆拉着一起填了记者团的报名表。

　　靠着还算有些水平的写作能力，许可在报名的三百多人中脱颖而出，面试的时候碰上了江晚柠。

　　江晚柠本身就是个很利落的人，面试时问问题一阵见血，许可觉得自己的口头表达能力实在太差，短短不到五分钟的面试，全程看着江晚柠皱眉。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进不了了。

　　结果有些意外，许可还是通过了记者团的考核，分到了责编部。纠结再三，许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还是给发短信通知结果的学姐回了短信，表示自己已经参加了其他社团就不去记者团了。

　　本来应该到此为止了，许可觉得自己不会再碰到江晚柠这个人了。完完全全是她这个社恐星人的天敌。

　　但是同宿舍的莫一帆和余岁岁都进了记者团，许可经常被拉去一起参加记者团的活动，一来二去，她就成了记者团的编外人员。

　　许可始终认为，一见钟情无非就是见色起意。

　　然后，她也不落俗套地见色起意了。

　　2013年11月17日，在公共教学楼的阶梯教室里，许可坐在最后一排，看着白衬衫蓝色牛仔裤手拿一个小巧相机的陆照从前门进来，一步步踏着阶梯走近。

　　那一天窗外吹进来的风正好，洒进来的阳光也正好，连着这个白衣少年蓦然闯进了她的心里。

　　莫一帆是在有唐辞的外联部，余岁岁是在有陆照的采编部，于是许可就认识了唐辞，再然后又认识了陆照。

　　许可从小到大就喜欢邻家哥哥类型的男生，还崇拜学霸，有点难形容，大概就是电视剧《最好的我们》里的余淮的样子。

　　高高帅帅气质干净的大学霸陆照，长相和气质完完全全踩在许可的审美点上。

　　不过她对学霸帅哥陆照也就仅限认识。

　　到了大二，陆照大四了，彻底退出记者团的所有活动，听说直接保研了本校，基本不在学校住都在外面实习。

　　就在她以为他们再没有交集了的时候。

　　大二上学期的某个雨天，许可在宿舍看刚上的电视剧，扣扣上突然有个黑色头像闪动，
　　LZ：有没有多的伞借一把给我？我在一食堂。

　　一看没有备注，也不知道是谁，于是敲字，
　　百事可乐：你是哪位？

　　对面过了三四分钟才回：
　　LZ：陆照

　　许可本来专心盯着电脑看电视，随意瞄了一眼手机，看到“陆照”两个字有点反应不过来。

　　什么时候加的好友来着？

　　她昨晚居然还在想着要不要通过其他人去要陆照的联系方式呢？没想到她本来就有！什么叫做天上掉馅饼？这就是了！

　　但是现在纠结这个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白月光正困在大雨中等着她去解救。

　　百事可乐：哦哦，学长好啊，等我一下，现在拿伞下去。
　　LZ：不急，我在食堂门口等你

　　许可立刻换了条纹裙，看着外面瓢泼大雨，在帆布鞋和拖鞋间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穿着拖鞋下楼。

　　拿了自己的伞走出门，又意识到待会借了伞给他自己回不来，于是又返回去找余岁岁借了一把。

　　余岁岁特意强调：“可不能把我的伞给你朋友带走哈。”

　　许可点头，“嗯嗯，我把我的伞给他，谢谢岁岁～”

　　出了宿舍楼拐个弯，远远就看到了站在一食堂门口的陆照。

　　门口很多被大雨困在这里的学生，唯有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独成一道风景。其他人全都是背景。

　　这么短的距离，其实她已经把以后和陆照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她走近了直接递伞，看着没什么情绪波动，仿佛这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并且不忘礼貌问好：“学长好。”

　　“吃饭了吗，请你吃。”陆照接过伞，笑着问她。

　　许可囧，想珍惜这个和陆照吃饭的机会，但是吃过午饭没多久还撑着呢，总不能为了美色把自己往死里撑吧。只能痛惜道：“不用了吧，我吃过了，谢谢学长。”

　　“那下次请你，先送你回去。”陆照直接打开伞，走到许可旁边，俩人的手臂挨着，难免会碰到。许可眼神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脚下的卡通拖鞋看，接着陆照的白色帆布鞋就映入眼帘，她尴尬地缩了缩脚趾头。

　　陆照送她到宿舍楼下看她上去了才走。由于伞不够大，许可还看到他另一边肩膀被淋湿了。上楼的时候许可看了看自己手里没打开的伞，发现好像有点多余了。

　　从这一次借伞之后，慢慢地，他们的来往就多了起来。

　　陆照好几次让许可去图书馆帮他借书，每次都说去找她拿书顺便还伞，但是好几次了都忘了拿伞，许可干脆重新买了一把。

　　渐渐地在扣扣上聊多了，许可也就知道了陆照的很多动态。

　　比如最近在参加什么活动或者比赛，忙着写毕业论文，还要在外面实习，诸如此类。

　　2014年的最后一天，学院的元旦晚会看到一半，突然接到陆照的信息，许可就鸽了舍友们去学生街的奶茶店找陆照。

　　顶着冷风捧着杯热奶茶绕着学校教学区走了一圈又走回生活区，不像在网上的无话不说，见面的一半时间里俩人都在沉默，偶尔说下毕业论文、工作，尴尬中又透露着一丝自在。很微妙。

　　在许可看来，这次跨年是一个信号，后面和陆照网聊、见面更加从容起来，犹豫又犹豫，挑在大二结束的暑假，突然问他，要是你没有女朋友，我可不可以追你？

　　许可犹记得发完这句话后，她的心脏剧烈跳动，手指都在发抖。直接息屏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不管手机收到新消息叮咚叮咚的提示音。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拿起手机，像是接受命运宣判打开对话框。

　　LZ：没有女朋友
　　LZ：这种事应该我来问
　　LZ：许可，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LZ：不回就当你默认了
　　LZ：？
　　LZ：去哪了
　　LZ：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LZ：……

　　被惊喜砸了个满脸，许可缓了缓心情。

　　百事可乐：好呀~~

　　手一抖，~都多按了一个

　　当天靠着陆照简短直白的一条说说“@百事可乐”，许可就这么开始在他的世界里招摇过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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