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破月

　　亦鸢刚回到府中迎面遇到一个小厮。小厮看她的神色颇为古怪，上前说道：“鸢侍卫，公子找你。”
　　亦鸢会意径直往公子书房去了。
　　去书房的路上途径一个小园子，一个贵族小姐并着三个婢女在园子里聚堆。
　　亦鸢走近些发现居然是荣念念。
　　荣念念双手绞着帕子，焦躁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停下来跺脚，脸上表情纠结，噘着嘴嘟嘟囔囔着什么。旁边的两个婢女是荣念念的随身丫头，另一个却是雨芙。三人都距离荣念念有一段距离，两个婢女用身体挡住雨芙，不让她上前。雨芙只得陪着小心地站在一边。
　　亦鸢想起擂台赛结束后荣念念热情的邀约，遂决定绕道走。荣念念这样的高门贵女还是别同自己牵扯太多的好。
　　就在荣念念转身的时候，不知踩空了哪里，脚上一崴，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向一边的假山。眼见脑壳要撞上一个尖锐的假山角，荣念念尖叫出声，旁边的三个婢女也慌了。
　　一个身影闪过，荣念念跌入了一个怀抱中。
　　好像过了很久，有一个声音在脑袋上响起：“荣小姐，您没事吧？”
　　荣念念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自己被亦鸢侍卫牢牢地护在怀里，脑袋正倚在人家的胸膛上。而亦鸢侍卫此刻正低头看她，四目相交时荣念念大脑一片空白。
　　两个婢女慌忙赶来将荣念念从亦鸢怀里扶起来。
　　雨芙奔过来颤声道：“鸢哥，你……”
　　她看得清楚，亦鸢将自己垫在假山石和荣念念之间，荣念念一压，她磕上了假山角。
　　亦鸢安抚道：“无事。”
　　荣念念猛然从自己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似是想说什么，对上亦鸢询问的眼神却绞紧了手中的帕子，一跺脚转身跑了，一个婢女赶紧追过去。
　　雨芙见情况不对劲，也想追上去。被剩下的婢女拦住，这个婢女叫莺儿，是荣念念的贴身丫鬟，莺儿慌忙行了个礼：“多谢亦鸢侍卫出手相救。只是……”
　　“只是什么？”亦鸢道，稍微活动了肩膀，被磕到的地方还是疼。
　　莺儿道：“我家小姐尚未出阁，与男子这般……这般……接触，实在于礼不合。此事还请亦鸢侍卫莫要声张。但您今日援手，我家小姐是不会忘的。”
　　“姑娘放心，事关荣小姐声誉，我肯定不会多言。”
　　“多谢亦鸢侍卫，多谢雨芙妹妹。”莺儿说完，也慌忙地走了。
　　雨芙看着远去的莺儿，疑惑道：“今日真是奇怪，荣小姐突然造访，也不知跟公子说了些什么之后就一直那副模样。莺儿她们也不让我靠近。”
　　亦鸢摇了摇头，一路上揉着肩膀去书房找公子了。
　　到公子的院子里，正赶上顾一离带着一堆人出来，看见亦鸢道：“公子在里面等你，快去吧。”
　　亦鸢快步走进屋子。
　　公子烜正站在窗户旁边闭目养神，手指按在太阳穴上一下一下地揉着。因为事务繁多，经常会熬到很晚，往往半夜接到急报便得立即起身处理。长年累月下来，就积了个头疼的毛病。平日若休息好了还行，这段时间公务变化和大典筹备都太耗费心神，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公子烜睁开眼睛见是亦鸢，展颜一笑：“阿鸢，听说你今日新得一房美娇娘？”
　　亦鸢简直要背过气去了，无奈道：“公子莫要取笑属下了。”
　　“是么？”公子烜似笑非笑，“这一下午的时间可都传遍了，方才荣小姐还专门跑到我这里，反复向我求证。”
　　怪不得刚才小厮看她的眼神古怪，怪不得在园子里看见了荣念念，竟是如此。□□念念刚才那副神态又是怎么回事？
　　公子烜兴致还挺浓厚：“君上给的赏赐也给你放屋里去了，颇为丰厚。此番可直接拿来做聘礼，再单独给你置办套宅子，想来那位姑娘应满意得很。”
　　“公子……”
　　看着亦鸢窘迫得很，公子烜也没有再继续调笑她，渡步回书桌坐下，对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亦鸢绕过书桌来到公子烜身边。
　　“帮我揉揉，头疼的很。”
　　亦鸢想了想，学着公子刚才的样子将手指放在太阳穴上，轻轻按揉。
　　“今天去廷尉府认个门，这两天休沐，你就好好休息。”公子烜温润的嗓音轻声说，“你是我的人，世族这边肯定会对你诸般挑剔，但也无需害怕，办好自己的差事，其余的事情不用管，也不要多问。虽说廷尉府被世族掌握，但里面也有很多平民吏员，不然脏活累活没人做。你进去后先跟这些人熟悉。”
　　亦鸢嘴上应和着，心却有些奇怪的感觉，好似有一只猫儿在挠她的心肝。最近这段时间每次一靠近公子就特别明显。当公子的体温入侵她的指尖，她会紧张得有些微微发抖。这种紧张来得莫名，以至于她十分不愿让公子察觉。
　　“这段时间你的新同僚们肯定会叫你一起喝酒聚会，我知阿鸢你一向不喜应酬，可今次不同不能推脱了。”
　　“属下明白，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你从来没让我失望。”
　　这话让亦鸢心里很舒畅，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那个第二名，叫李睿的。他的来路一直没查清楚，你对他留个心眼，别给他透太多底。还有，阿鸢你酒量不大，今后正好可以借着你媳妇儿的名头，挡挡酒。”
　　亦鸢苦笑一下，想了想还是决定对公子说实话：“她是我以前的好友，叫莞尔。这次是专门来南邑看我的。”
　　将今天下午与莞尔见面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略过了她对自己的帮助和她易容术混进封府和王宫的事。因为莞尔今天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行走于江湖一些底牌不能随意交代给别人，即便是你最信任的公子也不行。
　　亦鸢犹豫了一小会，不知道该不该说缠绵之毒的事。仿佛似有所觉，公子偏了偏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于是将莞尔诊断出“缠绵”之毒的事，和盘托出了。不过没说莞尔对投毒之人的推测。公子自有决策，自己不能挑拨离间怀疑府内人的忠心。
　　公子烜默然了一阵侧过身子伸手握住亦鸢的小臂，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公子仰头盯着亦鸢，眼神很是专注，亦鸢这次能从公子的眉宇间辨认出一丝担忧。
　　亦鸢有些心慌地低头避过公子烜的目光，说道：“还是有些虚，不过问题不大。”
　　“嗯。她既能治自然最好，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给迎春居的掌柜也打个招呼，多照拂莞尔姑娘。”说罢，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臂，似安抚一般。
　　亦鸢垂着脑袋不出声，只点头。
　　又是良久的沉默，俩人谁都没开口打破。
　　亦鸢内心莫名煎熬，恨不得拔腿就跑。
　　书房门口的疾步声打破了沉默。亦鸢触电般迅速后退一步，站在公子烜的身后。
　　顾一离刚一进书房就见亦鸢身形一晃站在公子烜身后，公子的手还在半空中悬着，也不知之前是在做什么，但见他脸上有着一闪而过的失落。
　　顾一离原地犹豫了几秒，随即将手上的公文递过去。
　　伸手接过公文册后，公子烜说道：“阿鸢今晚不用陪在书房了，早些回去吧。”说罢冲亦鸢神秘一笑。
　　亦鸢直觉这个笑别有深意，但却猜不出什么意思，她稳了稳心神，垂首告退了。
　　亦鸢离开后，顾一离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原本风光霁月的脸色一下子阴云密布，封烜阴沉地盯着那封信不做声。
　　顾一离看出自家公子脸色不好，但却没有像上次一样提议自己打发这封信，而是慎之又慎的将信放在公子烜面前，说道：“公子，老宅那边的人带过来的信，让您看完后立即回信，人现在在偏厅等着。”
　　封烜冷笑一下：“催得越来越急了啊，都等了这么多年，事到临头反而还按捺不住了。”
　　撕开封口，将里面的信件展开阅读。读完后将信件放在烛火上方，一张满是字迹的白纸不一会儿就燃烧了起来，封烜捏着信纸的一角却没有松手的意思。直到灼热的火焰即将舔到手上，才松开手任由信纸落在地上化为灰烬。
　　封烜复又抬起手按着额角，方才被亦鸢安抚下去的头痛又重新袭来，犹如有人拿小锤敲击脑仁，虽然没难受到让人发狂，却也够烦人。
　　封烜闭上眼睛：“顾叔你先去安抚来人，过会来拿回信。”
　　“……是。”
　　顾一离退出去后，封烜看着地上那堆灰烬，眼眸中似有有跃动的火焰，喃喃道：“你果然不会让我过的太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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