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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或许也会变的
春秋将成为护国仙徒的郎徒,这消息甫一传出,就惊动了所有人。
不考虑政治因素,如果问德曼最爱护的人是谁,那么无疑是春秋。春秋的母亲天明不仅是她的姐姐,更是她的好友、她的恩人。可是如今她的这个决定,却几乎是将春秋逼上绝路。
自仁康殿接到谕旨,一路走回,春秋整个人都放空了,根本无法思考,回到自己的房间时,面对熟悉的场景,才找回平常心态,慢慢落座。他从巨大的冲击中回神,大脑恢复运转,自然地开始思考这个决定背后的目的。
金龙春直接去找德曼,而廉宗则跑来找他,还没有落座,就急切地说:“毗昙现在成了元上花,结果您却成了郎徒?这岂不是……将来您还要听毗昙的命令?陛下这是何意?”
春秋轻笑一声:“这是要防备我啊。”
廉宗讶然道:“陛下从前可是十分信任您啊。”
“从前嘛,”春秋弯着嘴角说:“唯有我和陛下一分为二,才能对抗分身乏术的美室。而现在嘛,王权是不容分割的。”
廉宗咂摸出些意思来:“所以,这事儿还和国婚有关系?”
春秋看向他,感叹地说:“陛下是在昭示自己的决心,目前无意考虑继承人的决心。”
以及……春秋没有说出来,却心知肚明:要将他置之死地的决心。
美室政变后,当时还是公主的陛下和他在毗昙的保护下逃出王宫,却依然处境艰难。美室势必要以“拒捕”的名义将他们杀死在宫外,为此派出了柒宿等人追杀。昭火为了引开追兵,扮作公主的模样,死在柒宿的手中,公主为此肝肠寸断,决定放弃逃避,直面美室。
她走出了美室万万没有想到的一步棋。非但没有逃跑,反而乔装入宫,直接出现在美室面前。众目睽睽之下,美室无法作梗,只能答应公开审判,为后续的行动争取了时间。
这是破釜沉舟之举。
因为公主和春秋,作为王权的代表,可以一分为二。美室如果敢在众人面前杀掉公主,那么,天下之人将归附春秋,共同抵抗美室。所以,美室不敢杀公主。
只是,对毗昙而言,他只在意公主,哪管春秋死活。得知公主孤身犯险,他一拳砸上庾信,揪住他的衣领怒斥:“你算哪根葱,竟敢将公主当作棋子摆弄……现在你眼中已经没有公主殿下了,只有新罗了是吗?不管公主殿下遭遇了什么,只要保全新罗就可以了,是吗?”
甚至,他指着春秋,直言不讳道:“如果说两个人之中必须有一个人入宫,那也应该是春秋公!”
当时,庾信回答:“你还不了解公主的为人吗?”
但其实,春秋自己也清楚。不只是因为公主的为人,更是因为……他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他没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
就像当初,他跟从杀母仇人回到新罗,在美室的手下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并得意地认为自己与德曼不同,德曼费尽心力,而自己只需要动动口舌。
可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
他以为娶了薛原的孙女,就能够挑动美室手下两大势力的对峙,可结果,当美室下定决心,归来宣布成王,她的丈夫和她的情人,两股势力就再度强势聚合。而美室从始至终知道他的把戏,却只是笑着旁观而已。
“公和我真是缘分不浅呐。公的祖父、废主真智王,公的父亲、龙树公,公的母亲、天明公主殿下,都是死在我的手里。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想用王室优越感来压制我美室啊。因为他们想要压制我美室、却没有用尽浑身解数的缘故啊!这就是谋略战的本来面目,绝不是只靠脑子灵活就可以的。”
“我美室,一生为了成为王后费尽心机,我把全部的心、乃至于生命都舍出去了。对这样的我,想要复仇的话,就要像德曼一样把命都豁出去啊。”
使尽浑身解数、把命都豁出去。他做不到,所以,他输给了美室,也输给了德曼。
而现在,陛下是要逼他豁出去了。
“春秋嘛,想要隔岸观火,是不可以的。”面对金龙春的疑问,德曼说:“如果不逼他,他是绝不会破釜沉舟的。”
“但是,陛下,”金龙春忍不住说:“春秋公从小体弱多病,恐怕受不住郎徒的训练啊。”
“护国仙徒,”德曼看向金龙春,意味不明地说:“不是龙春公的势力吗?”
“陛下——”
“如果龙春公觉得不妥,”德曼说:“只要吩咐一声,想必护国仙徒的花郎愿意为你解决这个问题。”
金龙春张了张嘴,又闭上,再不敢多言。
德曼这才缓和语气,说:“风月主比才不再限于武艺,这是我可以肯定的事。春秋固然体弱,但头脑灵活,只要努力,成为风月主并非难事。”
金龙春低头:“是,陛下。”
“但是,”德曼又加重了语气:“如果连另外两项比才都无法获胜,那么,春秋也确实没必要再回来了。”
金龙春听到消息第一时间来找德曼,多少怀着劝陛下收回成命的心思,可这一番话谈下来,他再不敢说什么,只能听命而去。
他走后,德曼才叹息一声:“春秋……”
此时殿中只有阏川陪伴,故而阏川应声道:“陛下,春秋公天资聪慧,您毋需忧心。”
德曼忧心忡忡道:“这孩子,天赋很高,却不知努力。当初庾信公教导他武艺,他连敷衍都不愿意,换了毗昙公来教导,他知道惧怕,勉强装装样子,到头来依然什么也没学到。”
“所以您才安排他加入护国仙徒。”阏川说。
“护国仙徒,是龙春公的势力。”德曼说:“龙春公,是春秋的势力。”
阏川想了想,说:“就如龙华香徒是庾信公的势力,而庾信公是您的势力。”
德曼微微一笑:“是啊。当年与我同为龙华香徒的人,如今已经是我的助力了。”
“陛下,”阏川由衷道:“春秋公会理解您的良苦用心的。”
德曼没有笑意地笑笑。
“陛下可真是良苦用心啊。”美生没好气地说。
“良苦用心是有的,”薛原纠正道:“但忌惮权衡,也是有的。”
“不管怎么说,春秋公成了郎徒,对我们算是意外之喜啊。”美生哈哈笑起来,笑过几声,又严肃起来:“只是,无名之徒……不太好办。是不是该安排几个人混进去?”
“是。”薛原点头,说:“如果是贵族还有些难办,但既然都是平民,就简单了。”
“是啊。”夏宗插进来:“陛下怎么想的,居然大张旗鼓地招收平民!花郎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忠诚啊,忠诚!”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长处,但毕竟做过风月主,夏宗多少有些花郎出身的骄傲,忍不住说:“那些平民,满脑子都是吃什么、穿什么,你和他们说忠诚,他们知道什么是忠诚吗?”
美生说:“是啊,还有,要按日月运行、四季更迭的规律构筑瞻星台,说要把天文历法都教给百姓——不愧是从宫外回来的人,总有些异想天开的举动啊。”
“是啊是啊。”夏宗忍不住大笑:“我听说,瞻星台开工那天,她专门去主持典礼,结果没几个人观礼就不说了,去参观的那些百姓都缠着她问怎么才能生儿子呢。哎哟哟,可笑死我了。那些平民百姓哪在乎一年有多少天、二十四节气都是什么啊。”
宝宗忍不住提醒:“哥,那毕竟是陛下。”
“知道了知道了。”夏宗收敛笑容:“这不是只有咱们几个人嘛。娘当初也说过,让百姓知道什么是天文历法,根本就不可能嘛。是吧,薛原公?”
“啊?”薛原回神:“啊,是这样。”
美室玺主的确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在那些笃定地宣称不可能的话之后,是玺主的感慨:“但是,她真是令人羡慕啊……”
薛原撇开回忆,拉回主题,问:“郎徒的招收快结束了吧?”
无名之徒的招收即将结束。但是,毗昙始终没有出现。
他似乎将约定忘在了脑后,不只是三天后没有出现,之后也一直不见人影。
英道本来已经做好打算,随着时间的推延,他有了更多思考或者说反悔的机会,但他反而更明确自己的决心了。毗昙不来,他就不走,天天来点卯,已经和山啄混了个脸熟。
他也想让山啄直接把自己收下,可他是毗昙点名说要亲自审核的人,山啄不敢越俎代庖,实在磨不过,就答应帮忙提醒一下。再见毗昙时,就提了一嘴。
毗昙问:“他还在吗?”
“是。”山啄为难地说:“您看……要不要去一趟?”
毗昙起身:“走吧。”
“欸?”山啄没反应过来。这答应得也太快了吧。
郎徒招收已经接近尾声,报名处没有什么人,来到时,只有英道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见到毗昙,他蹦到面前:“你可算来了!你居然迟到这么久!”
“我没说一定会见你。”毗昙说。
英道寻思他当时说的话,似乎只有“超过时间就不等你”,确实没有“按时到了就会见你”。他张了张嘴,半晌说出一句:“你耍赖啊。”
毗昙直接说:“反悔还来得及。”
“为什么要反悔?”英道抬头挺胸道:“你要是真的能让我成为天下第一,我就能为你抛弃性命!”
为了成为天下第一,愿意付出性命。这样的交易无论如何都不划算,也只有少年人满腔意气,会轻易上当。
毗昙笑了一下,随即纠正说:“不是我。”
“什么?”
毗昙重复:“你要为之付出生命的人,不是我。”
英道奇怪:“那是谁?”
“是我……”毗昙深切地说:“抛弃生命也要守护的人。”
同时,也是我最可能伤害的人。
他在意的人,都因他而死。
为了《三韩地势》、为了三国一统的梦想,他害死了师傅;为了德曼、为了与德曼一同实现三国一统的梦想,他逼死了母亲。
他曾对英道说:“梦想和舍弃总是相伴相随的。”
其实他也在想:他的梦想是什么?他会舍弃掉什么?
现在他还不知道。
但是,那日朝堂上,德曼的一声“我无意国婚”,再次搅动他的胸腔,令他回顾自己的梦想。
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会变的。
就像曾经对德曼说过的那样:“在我面前,您就展现您的本来面目吧。那样,我的心才会颤动。”
“百姓见到那样的您,也会有所触动,有所触动,就会领悟更多,那么,他们总会发生变化的。”
——而我,或许也会变的。
所以——
他对英道说:“我要你成为她的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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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力关系】
【德曼】内省(直接)+其他所有势力(间接)
【毗昙】美室党徒(暂未掌控)+无名之徒+元上花+廉宗势力(?)
【庾信】伽耶人/复倻会+父亲金舒玄/兵部+龙华香徒
【阏川】侍卫府+飞天之徒
【春秋】金龙春+廉宗势力(?)
【金龙春】护国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