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

　　十七
　　转眼，日子就从夏天滑到了冬天。今年冬天，我和初见住在一起，他可以亲自负责我的保暖问题，不用再为我的偷懒担心。早在十一月初，他就买了两套法兰绒的床单被套、两双棉拖鞋、五双厚袜子、加厚的打底裤还有用来泡脚的木桶……
　　我每天早上醒来被他盯着喝完一杯热水。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有一次我懒得烧热水，直接
　　一杯冷水喝下去，当即就被刺激的胃痛。被他发现之后，他立刻质问我为什么要在清早，肠胃最弱的时候喝这么冷的水，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冷脸。他马上烧了热水给我，喂我喝下去，我的胃才不再痛。我跟他认了好久的错，他才肯理我，后来，每天早晨他都会比我早起十分钟为我烧热水。
　　到了秋天的时候，初见就不再让我洗淋浴了。因为他说入秋后天气凉，洗手间的地上又都铺着瓷砖，洗淋浴的话凉气会从脚侵入。虽然，我不知道他说的有没有道理，但凡是涉及到我身体的，他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此，每天晚上洗澡前，他都会提前帮我把浴缸里的水放好，并且叮嘱我不要在水里泡得太久，洗发水、发膜、沐浴露以及洗完澡后要涂的润肤乳液，都被他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摆好，方便我拿取。
　　洗完澡后，他还一定要我泡脚，我拒绝说，我刚洗过澡，已经很干净了，不需要在洗了。可他却说，泡脚不是洗脚，是为了让我的脚暖起来，他还在水里放了中药包。为了让我老老实实地泡脚，他每天都跟我一起，我虽然觉得麻烦，但我很喜欢这样和他抵足厮磨。虽然，他每天都要我泡脚，但从来不让我泡太久，最多二十多分钟，就让我把脚拿出来。我觉得，他现在的养生知识储备都要比中医还要丰富。泡完脚后，他会在木盆里放些清水，洗干净我脚上的药液，在帮我把脚擦干净，涂上润肤乳液，防止我的皮肤干燥。
　　到了睡觉的时候，他会把我牢牢地搂在怀里，用身体为我取暖。因为我只要一用电热毯就会嘴唇起皮、干裂，所以，每一个寒冷的夜晚，都是他抱着我、帮我取暖。我们每天晚上都一丝缝隙没有的窝在一起，说说话，有的时候，我还会撒娇让他给我讲睡前故事。他一边说我幼稚，一边打开故事书。他的声音清澈干净，在他温柔的读书声中，我渐渐睡去。
　　有一天晚上，我窝在他的怀里说：“我们只有一张床，却买了四套床单被套。幸好我们只有一个卧室，只有一张床，不然，我们说不定要八套才够用。”
　　他说：“一张床就足够了，我才不要买两张床。”
　　“为什么？”我很疑惑。
　　“只有一张床的话，如果我们吵架了，你生我的气，就算我白天一直哄不好你，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们还是要睡在一张床上，这样，我们的争吵就不会过夜了。”他有些得意地说。
　　“可是，没有床，客厅里还有沙发呀。”我故意这样说着。
　　“我才不去睡沙发，”他故作凶我地说，“反正，你拖不动我。”
　　“那我就去睡沙发。”
　　“不行，”说着，他搂着我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我不让你睡沙发，就算绑，我也要把你绑到床上和我一起。”
　　“你轻点，”我拍了拍他箍着我的手臂，“腰都快断了，我都要被你勒得没有办法呼吸了。”
　　“活该，谁让你要去睡沙发。”虽然他嘴上这样说着，可到底松了松手臂。
　　“喂，你讲讲道理，是你惹我生气，我还不能睡沙发了。要不要这么霸道。”我用食指戳着他的胸口。
　　“我是惹你生气了，但我也哄你了呀，你怎么这么难哄，一天都哄不好。”他边说，边捉住我的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咬了咬。
　　“你哄我我就要被哄好呀，你这么怕我生气，不惹我生气不就完了？”
　　“好，不惹你生气。”
　　“那我们到时候就装修两个卧室？”
　　“不行，不惹你生气也不能装修两个卧室。”
　　“你这就是给自己留下犯错的机会。”
　　“我这叫防范于未然。”他骄傲地说。
　　我忍不住笑了笑，说：“那如果我们是晚上吵架呢？怎么办？刚吵完架，我肯定不想和你一起睡。”
　　“没事，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一起睡一觉就好了。”
　　“你不装修两个卧室，那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让孩子跟我们住在一起？”
　　“孩子？你想要孩子？”我不解，很少有男人问妻子想不想要孩子的，在他们看来，身为妻子，为丈夫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的。甚至，他们觉得，自己之所以愿意和这个女人结婚，就是为了让她给自己生孩子。他们结婚的目的，就是繁衍子嗣。
　　“你不想要吗？”
　　“不想要。”他说。
　　“为什么？”我有些疑惑，现实中确实有很多不想结婚，不想要孩子的男人，因为他们不想承担家庭的责任，不想被家庭所束缚。可是，但凡结了婚的男人，都是想要孩子的，且以男孩为主，且不止想要一个。
　　“无论是怀孕还是生产，都太辛苦了。尤其是生产，顺产的话太痛，而破腹产就属于手术了。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我不想让你承担风险，也不想让你挨上一刀，而且，我也承担不起失去你的风险，哪怕这风险只有一点。况且，怀孕的过程也不轻松。都说十月怀胎，在这期间，你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举止动作，还会孕吐。到了孕后期，你会双脚肿胀、小便失禁，晚上难受得都睡不好觉。这个过程太辛苦了，我不想让你受这个苦。”
　　“难道，你就不在意自己以后没有孩子吗？”
　　“有没有孩子我无所谓，我只要有你在我身边陪着我就足够了。”
　　“你真的一点也不想要一个孩子吗？”
　　“我一点也不想。”看着他郑重的神情，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好吧。”虽然有些遗憾，但我还是很高兴他这样在乎我。
　　“那你呢？”
　　“什么？”
　　“你想要一个孩子吗？”
　　“你不是都说了不想要吗？还问我干嘛？”
　　“我不想要是因为有没有孩子这件事情本身就对我无关紧要，如果这个孩子会让你吃尽苦头，我自然更不会要。但如果你想要一个孩子的话，那么我……”
　　“你要怎样？”
　　“我一定会事先仔细了解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以及各种可能会发生的状况，以便能好好照顾你并尽早预防各种状况。”
　　“我想要，初见。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孩子，孩子虽然可爱，可养育孩子太辛苦了，我不想要。可是，我又常常在想，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会是怎样的孩子？我希望他像你，懂美术、懂音乐。我们的孩子他一定长得很好看，等他大了，你教可以他画画，教他各种乐器，我可以教他看书、写字，教他背唐诗、宋词。”
　　“听起来也不错，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我想要男孩，万一到时候生了女孩，你就只喜欢女儿，不喜欢我了。”
　　“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只喜欢女儿，不喜欢你？”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嘛！”
　　“那我也不会，我就算喜欢女儿，也是因为她是你生的，我还是最喜欢你，没有人能超过你，就算是我们的女儿也不行。不过，如果是儿子的话，我可能确实不会对他太温柔。”
　　“就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么冷漠是嘛？”我笑着说。
　　“我什么时候对你冷漠了，你不要冤枉我。”初见哭笑不得。
　　“你没有对我冷漠，难道一上来就热情洋溢了？”
　　“我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恐怕早就被我吓跑了，哪里还能成为我的女朋友。不过你那时候真的很可爱，看着文静乖巧，实则脑回路清奇。”
　　“你吃瘪的样子也很可爱。”我反唇相讥。
　　回想起从前，我们都很怀念。
　　自从和初见一起住在这间公寓，我们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回家。有时候会在路上买一些蔬菜肉类，回家做饭。但凡我们回家做饭的时候，初见是一定会把蔬菜和肉洗干净、切好，码在盘子里的。各种家务活里，我只负责做饭，而且，我们并不是每天都会在家吃的。有的时候课比较多，下课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这时，我们就会在外面吃完饭再回家。
　　都说，情侣同居的时候，只有最初那一段时间是甜蜜的。后面的时间里，随着彼此的距离拉进，越来越多的缺点暴露出来。面对家务，两个人也都想推给对方，于是便是无休止的争吵，很多情侣都因此而选择分手。而我和初见则完全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们第一天住在一起是怎样的，往后的每一天就都是这样的，直到三年后，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们依旧和第一天住在一起时一样。
　　大学毕业前的那个学期，我曾在一家出版社实习，我的上司有意让我毕业后来到这里工作。的确，相较于忙碌却又不知道每天在忙些什么的公司，我更喜欢在这里工作。可是，我再三考虑之后，还是拒绝了总编的提议，入职了公司。原因无他，因为，初见也在这家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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