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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
眼球落地,自身保有的弹性和韧性加上对外界的抵抗力让它发出“啪唧”的轻声,如吹破一颗泡泡。
眼球沾了灰点,只活在记忆中的金色被污浊玷污。
面颊贴上冰冷的双手,泠岱秋被迫仰起下颚时余光却还在寻找那两只眼球。
眼球滚过几圈,两只分别落在泠岱秋的脚边及床架一角。
左眼继摘除后就不会有光感痛感,但此时,原本空虚无物的眼眶似乎出现了年轮般的眩晕圈,略松弛的眼皮盖住了莫名分泌的液体。
泠岱秋曾一度认为泪腺会随着眼球的摘除而消失,因为在手术后他确实没有眼泪出现过,被液体浸没眼眶的陌生感令他忐忑,同时也几乎将他击溃。
如鲠在喉,一丝声音也无法溢出。
站在明媚面的男人抚去少年下眼睫垂挂的晶莹液滴,“秋秋怎么哭了?是被吓到了吗?”
方形镜片泛着光,男人眼中不似平常的凉薄冷意预示着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宁静。
“我去接小沫了,秋秋先安分地呆上一小会儿吧。”
那双如带霜冰层温度的双手离开了泠岱秋的面颊,从少年的角度看,那高瘦的背影愈行愈远,随之是房门落锁的动静。
小腿因为持久保持着一个姿势而抽搐着,接着是一阵发麻。泠岱秋挪动身体,本是想用手直接触碰眼球,但在感触滑腻的一刻他的胃突然痉挛收缩。
他扯过一旁的垃圾桶,抱着桶吐得撕心裂肺,直至喉咙发酸发苦。
心脏砰砰乱跳,下一秒就要跳出胸口,泠岱秋摁着心口,担心会因为急躁出现心跳骤停的状况。
从后背蔓延至全身的凉意让泠岱秋在封闭的空间内更为麻木无力。
杨闻誉居住的地方邻居极少,楼梯间时刻是安静的,偶尔能清晰听见忘带电梯卡的人爬上爬下或是电梯到达楼层后“叮”的一声。
在那象征杨闻誉带着黎沫回来的电梯铃音扩散,泠岱秋终于有所反应。
但这一次,泠岱秋听到了多余的声音——女孩的呜咽。
像是被死死摁在地上被虐待的幼猫。
房门被粗暴打开,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摔在了地板上,是一个布袋,大小足够装下一个孩童。
“东西”慢慢地爬出来,杂乱的发毛被血液粘合成一团,黎沫的头上破了口,正艰难地向布袋口移动。
在即将能通畅呼吸的前一刻,她脱力般闭上眼,只有嘴唇仍试图呼吸氧气。
没有丝毫用处,比饮鸩止渴更起不到效果。
作为由融合基因培育的婴儿,黎沫在培养过程中由于仪器故障,导致肺部发育不全,支气管痉挛是她时常会犯的疾病。
她的房间内存放着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但男人如山般拦住了他的去路,外露的口袋中装着黎沫常用的药盒。
泠岱秋立即松开布袋的松紧绳,男人却抢先抓住了女孩的手臂,逼使其软着腿站立。
女孩细嫩的脖子被男人牢牢握在掌中,像一只被擒拿的软弱兔子。
一瞬间,泠岱秋想明白杨闻誉的目的。
他用低弱的声音似乎想要和养父讲道理,“她没有犯任何的错,不需要任何的惩罚。”
他的话语苍白且无力,干巴巴并不能成就感动杨闻誉让他交出药片的结果。
杨闻誉冷哼一声,随意将女孩向前推,正好砸在泠岱秋跟前。
少年思索着,杨闻誉显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把药交出来。
身型瘦小的女孩趴在自己的身上不停地痛苦咳嗽着,如果杨闻誉继续冷着眼注视这一切,没过几分钟她就会因为窒息而缺氧最终在预谋中死亡。
他眼睛向外探索,发觉昨晚杨闻誉未喝完的酒,酒瓶中还剩一半的酒液。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跃而起,够到酒瓶后,他猛地打碎,碎片四溅,他捏住其中一片,指向自己的脖颈。
酒液顺着碎片的散落方向流淌,酒精的味道在空气中挥发。
酒瓶碎片贴着颈动脉,脆弱的皮肤粘着碎片坚硬的边缘,一道崭新的红痕出现,蹭出血珠,“给她药。”
碎片上粘着的酒水混杂血珠从侧颈快速滑落,沾湿衣领。
杨闻誉动了动嘴皮子,露出森森白齿。
轻微的遗憾叹息让泠岱秋寒毛竖起到一个程度,他近乎不抱希望的和养父僵持着。
黎沫反应剧烈近乎要用双手把自己掐死,但泠岱秋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女孩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哽咽着不想要发出难受的呻噎。
僵持的时间越久,黎沫生还的可能性越小。
当眼白近乎挤出全部的黑色眼瞳时,女孩丧失了面部控制的主权,展现出的样子难看极了,如果她看到自己这样说不定会觉得难以忍受。
在女孩濒临窒息的前刻,药品盒落地的磕碰音惊扰了泠岱秋绷成直线的弦。
泠岱秋赌对了,虽然不知道杨闻誉为什么会将自己看得如此重要,但只要能起到效果就足够。
正当他要伸手去拿时,杨闻誉踩住药盒,随处一踢。
杨闻誉低下身,手中捏着一粒药片,摁着黎沫的头强迫着她张嘴,将药片塞入她的喉中,没耐心地警告,“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泠岱秋犯错,替他接受惩罚的就将是黎沫。
泠岱秋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他手中的玻璃碎片被夺走,眼前透明光线一闪,右眼同玻璃尖头只隔着毫米距离。
杨闻誉掐住少年的下巴,低于常温的手让泠岱秋向内缩了点脖子距离。
眼前阴霾不定的男人一字一字问道:“你会记住我的话吗?”
泠岱秋握紧五指,颤动着发丝,将头偏向黎沫仰倒的方向,低下了首。
*
被盯上是在半个月前,泠岱秋能隐约感觉一双无形的眼睛锁定在自己身上。
身体的残缺、体型的纤细,加上沉默寡言和周遭少有交往,无疑是最适合作为猎物的对象。
湿暗的巷角,窃窃私语声如柳絮飘落般轻巧。
“这人今天怎么从那个方向来了?”
“别管那么多,先把人绑了再说。”
巷子尽头,缓缓走出一个削瘦的身影,黑发贴着他的后颈向下延长,厚重的刘海遮掩了他的眉目。
在他转弯进入视线盲区时,两双手分别捂住了他的眼及口鼻。
捂住口鼻的手帕中提前浸过三唑/仑等药物混合的溶液,有劣质香水般刺激性的味道。
这只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老套路,但简单可操作。
泠岱秋顺势靠倒,从未经过事例般毫无防备的闭眼,软绵绵被扛起带走。
泠岱秋观察过,这里一片的监控都被当地的那些团体混子为了方便行事而解决了个干净。
他可以安心地开展自己的计划。
把泠岱秋身上的东西翻了遍之后,一道尖而细的男声下定论道:“这小子家境看上去挺普通的,就算威胁到了他父母估计也得不到多少油水。”
“那这怎么办?把他卖给器官市场?现在原生器官可不值几个钱。”
年纪尚轻的少年少女被拐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器官的交易早就不流行,原身上的肾脏脾肺都可由活塞机械装置代替。
说着,拥有尖而细声线的男人拨开眼前少年遮挡眉眼的头发,这一举动让他抓住了生财的尾巴。
“你快来看!这孩子长得还真不赖!卖出去肯定有愿意把他收了的!”
闻声,正准备拨打电话的帮伙也看过来了,他露出了同样的表情,像是在感叹,“确实长得还不错。”
说话者脑袋有着完美的弧形,圆滑像皮球,身上是一件邋遢的背心。
圆脑袋仔细检查少年的脸,很快不协调的地方就被他注意到了,他有些惊悚地指了指少年的左眼眶,“他只有一只眼睛,真的会有人要?我感觉不大可能啊?”
尖嘴打断了还在挑毛病的帮伙,嗔怪对方不识货,“那个词叫什么来着?‘病弱’!那些富太太不就喜欢玩弄这一类的小男生吗?听说研究院也喜欢搞这些东西哄富人高兴。”
尖嘴敲了圆脑袋一下,示意他把少年搬到车上,“那些富人有的是钱给他装一只新眼睛。”
圆脑袋绕车逆时针检查了一圈,忽见发动机舱有了划痕,他嘴里嘟哝道:“肯定又是附近那些该死的小孩子刮的。”
尖嘴见他迟迟不动,催促道:“还磨蹭干嘛?”
上了车,尖嘴坐上副驾驶,回头看了眼少年,对方仍然在昏迷,他放心地收回视线。
“等那个冤大头把钱一交到手,我们就送他去见他太奶奶!然后再把这孩子卖出去挣一大笔!”
在他们兴高采烈地讨论时,没注意那本该昏迷的少年却呼吸急促了些。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顺利,或许是对提前结束阴暗生活的期许。泠岱秋略显紧张,他没有考虑会不会失败,会不会遭遇危险。
只要杨闻誉能死在某处角落,他和黎沫成为遗孤就能顺理成章地流往政府福利院,接着,从福利院逃离出来就能获取一生的自由。
一切都如他预料的那般,这些人贪心不死就是最好的利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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