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域传说

作者:长河饮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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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案



      相比起以往应对危机的处理时速,议会这次面对凶案的表现,确实显得异常迟钝。这样不符常规的应对行为,激起了很大一部分民众的不满,特别是两位议员旗下的追随者。一些激进份子趁机发难,在星域网上发表煽动性言论,引导民众把矛头指向议会,甚至指责德高望重的议长。

      一时之间,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民众对联邦政府的不满情绪。民众认为,凶案发生后,议会没有及时履行应尽职责,明显是包庇罪犯的做活。

      舆论导向致使议长的支持率出现了直线下滑的状况,让人奇怪的是,无论五月酸雨造成的高支持率,还是七月初因议员被害案下降的支持率,都似乎没有惊动到那位神秘的议长。

      议长先生始终没有对凶案发表公开讲话的情形,加剧了民间的各类猜测,关于凶案背后可能存在的政治因素论调,纷纷抢占了各大网站头条。毕竟,明年可是星域联盟的大选之年。除了地球这个行政主星的政治家们,各大联盟星球的首领,也都在为议长之位蠢蠢欲动。

      当眼镜议员代表联邦政府出来安抚民心时,他的一言一行,无疑是受到了极大的关注,而他所面对的压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出现在摄像机前的眼镜议员,身穿政府要员标配的从头黑到脚的立领制服,左胸前别了一朵小白花。即便隔着屏幕,我也能感知到,那不是象征性的纸花,而是一朵有着浓郁香气的新鲜栀子花。

      我对花卉的鉴别能力,仿佛与生俱来的原始本能,这能力也加深了我对自己的诧异感。

      眼镜议员表情沉痛,语速缓慢,首先向民众表达议会的歉意,解释议会之所以在凶案发生两小时才表达公开讲话,并非因为议会对此事件不够重视,而是议会各部门都在忙于对凶杀事件的调查。

      此番说辞虽说浅薄性大于敷衍性,效果却很是神奇,竟然让群情激愤的网络暂时安静了下来。

      眼镜议员盯着左手上那块巴掌大小的显示器,右手中指不停滑动屏幕。每滑动一次屏幕,眼镜议员便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随着眼镜议员的念读,他身后墙上的大屏幕上,同步出现了他讲话的文字内容。

      神情悲痛的眼镜议员一一列举了两位遇害议员为人类、以及星域联盟中所有生物所作出的杰出贡献。不知是一些什么样的杰出贡献,反正我从头到尾看完新闻发布会,也没看到眼镜议员为两位遇害议员在哪个领域说出个具体性的贡献行为。我唯一弄懂的,是两位议员都在军方高层任职。

      之后,眼镜议员把小显示器塞进衣服口袋内,抬起头换了一副愤怒的表情,语音也随之提高了许多。眼镜议员强烈谴责凶手灭绝人性的不法行为,细数凶手触犯到的多条联邦法律。

      白色栀子花随着眼镜议员起伏的胸膛颤抖不已,似乎是在表达欢快,与现场的悲愤氛围,有些背道而驰的意味。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与我料想的一模一样,栀子花跳着欢快的舞,一片花瓣便从眼镜议员的胸前滑落。眼疾手快的年轻议员接住试图奔赴自由的花瓣,轻轻放入自己的外衣口袋中。

      眼镜议员一番操作行云流水,既没中断发言,也没有表露出窘迫神情。我不禁感叹,这年轻议员如此临危不乱,将来定能成大器。

      年纪轻轻便练就了这样程度的脸皮,不是我等靠双手谋生的人可比肩的。

      当时,我与猫九坐在深水炸弹酒吧里,喝得差不多尽兴。猫九盯着自己的双手沉思,我则盯着墙上的显示屏,对眼镜议员的表情语言,以及具体的一些措辞,感到十分好笑。倘若行凶者并非人类,人性的道德约束力对它而言,基本就是一文不值。即便针对人类,我也认为使用人性道德为约束力,就是个荒谬的笑话。

      我对着显示屏上眼镜议员因愤怒而变形的五官撇了撇嘴,用人性规范极恶之徒,这位年轻议员,终究是过于书生气了。

      眼镜议员的视频讲话穿插现场记者、以及不在场媒体的连线提问,有记者发出连珠炮问题,在过去的两小时内,联邦政府对凶案的侦破工作有什么进展,是否有明确的侦查方向?是否已有锁定的嫌疑人?议长先生给出的破案期限有多长?两位议员的去世,是否与明年的大选相关?是否会对大选造成重大影响?大选是否会因此而延期?

      这时我才知道,遇害的两位议员,也是明年大选的热门候选人。

      眼镜议员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白色手帕,胡乱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语气不太连贯的回答道:“关于案件侦破进程,以及警方已掌握的线索,基于案子的特殊性与重要性,我无可奉告。至于议长先生签署的关于破案期限的最高指令,属于内部机密,我也无可奉告。而你提到的明年大选一事,我可以明确回答你,此案与大选无任何关联,明年的大选将如期举行。”

      “现在距凶案发生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凶手依然逍遥法外,看来警方对案子的侦破束手无策了,请问联邦政府是否还具备保障联盟星球公民人身及财产安全的能力?议会是否应该考虑撤出驻扎在各联盟星球的毫无用处的军队?还是议会依旧要任由联邦军队继续浪费各联盟星球的宝贵资源?”

      媒体席上,一名大眼,长耳,绿脸的外星记者突然站起身,毫无职业道德的不顾提问排号顺序,抢在别人发声前发出自己的质疑。绿脸记者语气尖锐,语速飞快,句句诛心。

      当时我对着显示屏竖起了拇指,绿脸记者肯定是一位对联邦政府把军队派驻到自己星球的强烈反对者。

      “我喜欢这名记者。”我对猫九说,“敢于发出自己的声音,多有勇气,值得敬佩。”

      “过于激进了。”猫九的评论与我相反,“现在的人做事,真是急躁。”

      “他又不属于人类。”我对猫九挑了挑眉。

      或许,这位绿脸记者来自地下反抗组织。星域联盟建立已久,历经二百多年时间的发展与变迁,现今的星域联盟,已非初建时的铁板一块。

      绿脸记者的问话令眼镜议员面色一沉,随即,眼镜议员转头,向身后的一名保安耳语了几句,绿脸见势不妙,大声呼叫道:“自冷战结束,联盟成立,这可是首次政府要员被害事件,倘若联邦政府连自己人都保护不了,何谈保护普通民众,何谈保护联盟星球。”

      眼镜议员盯着绿脸记者,语气不善的建议对方去休息区休息一会儿。绿脸记者无视眼镜议员的脸色,竟然强烈提出愿望,请久未露面的议长先生出面解答媒体与民众的疑惑。眼镜议员沉着脸没有接话,而是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安保人员,随即,两名保安便把绿脸记者“请”出了记者席。
      被保安左右夹击的绿脸记者用力挣扎着,大声叫嚷自己新闻工作者的合法权利。眼镜议员冷冷看了绿脸一眼,唇角不易觉察的动了动。

      我以杀手的敏锐观察力注意到,保安对绿脸记者的身体做出了旁人不易觉察的控制。绿脸记者的脸瞬间变成得更绿了。绿脸的喉节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绿脸记者的身影快要离开观众视线时,突然以不可思议的姿势,硬生生把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对着观众嘶声喊道:“记住我的名字,我叫乐天。记住我,我叫乐天。”

      随后,我们看到绿脸记者以四肢无力的瘫软姿势,被保安拖出了新闻发布现场。之后,再没有记者提出类似的令眼镜议员不快的问题。

      小小的骚动之后,眼镜议员换上一副诚恳的表情,呼吁公民对案子的侦破工作积极提供线索,联邦政府对有效信息开出高额奖励,若是能够擒获凶犯,除了财物奖励之外,还能获得联邦政府颁发的荣誉勋章。

      眼镜议员也希望行凶者看到此视频后,能够主动向警方投案自首,政府将会酌情给予宽大处理。为了表示诚意,眼镜议员公布了他办公室的联系方式。

      眼镜议员结束讲话,在多名保镖护送下离开了新闻发布现场,新闻工作者们也陆续离去。除了我,大概没有人会想起,那位被送进休息室的绿脸记者的下场如何。也许,绿脸男人不是被送进休息室,而是被投入某个联邦监狱。

      “可怜的倒霉蛋。”我叹息道,“我记住他的名字了。”

      “关阿飞什么事呢。”猫九看出我的心思,淡淡的说。

      “是啊,关我什么事呢。”

      我长叹一声,然后端起酒杯向猫九示意。非亲非故的,我何必为那个陌生绿脸男人的命运担忧呢。

      各人命运各人担,这才是人世之道。

      新闻发布会结束的同时,酒吧里看视频的人几乎都对着墙上的显示屏异口同声“嗤”了一声,大家从对视中看出彼此的想法,只有白痴才会想要投案自首,都杀了两名议员了,还指望得到联邦政府的宽大处理?我也认为眼镜议员忽悠人的本事实在拙劣。毫无疑问,作案凶犯是极恶之人,他会被一个口头承诺的宽大处理所诱惑么?

      虽然议会严密封锁两位议员惨烈的死状,案发现场的画面还是无可避免的在网络流传了将近五分钟。五分钟的下载量,几乎导致整个星域联盟的网络瘫痪。据知情人士报料,惨死的两位议员都是地球人,有着相同的癖好,都异常迷恋外星少年。

      不知是出于可怕的巧合,还是两位受害者确实相约着一起去蓝逸会所寻求刺激,因为,他俩所订的豪华套间,很巧的是两隔壁,而他们所指定的服务生,恰好也是来自同一个星球的少年。我暗自摇头,这可真是自觉主动的为凶手提供了作案便利啊。

      更巧的是,两位议员遇害时,为他们服务的两名外星少年都离开了房间,据说是遵照议员的吩咐,去取在隐秘地点存放着的暴烈饮品。保镖们在服务生离开后与议员的视频通话,为两名少年服务生洗脱了嫌疑。

      即便是顶极杀手,想要完成刺杀政府要员的任务,所冒风险也是极大的,联邦议员就算低调出行,安保措施也会做得固若金汤。我对杀害两名议员的案犯产生了一些兴趣,不知他是怎么找到可乘之机的。我告诉猫九我的判断,我认为凶手是同一个人,猫九“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我有些自大的向猫九夸口,我口中的困难是对其他人而言,在我眼里,星域联盟并没有真正无懈可击的堡垒,哪怕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联邦太空监狱,也一定存在着漏洞,只不过是尚未被人所发现罢了。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有去联邦监狱闯一闯的打算。猫九听到我这个想法后,点头回应说,他陪我去。

      我始终认为,任何坚固的物体或者地方,都有缝隙存在,要不就一定有克制它的事物存在。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没有什么永垂不朽的说法。我自负的向猫九表示,只要我愿意,任何地方的安保系统我都可以攻破,倘若我愿意,那两位议员也可以成为我的猎杀目标。猫九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我的右手腕,若有所思,之后,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猫九对我职业能力的认可,也是我收留他的原因之一。人至少得有一个知己,或者崇拜者吧,这样的情形,能够获得更多成就感。

      “第一课,无情无欲;第二课,遵守规则。”

      我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时,有个隐约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那声音过于飘渺,难于辨识它的发源之处。或许,那就是我自己的声音。我大概是自己训练了自己,然后忘记了训练的过程,唯有记得训练的结果。

      其实在收留猫九的第一天,我便违反了多条职业规则,但我不是太在意。之前我以为除非我自愿,否则这世上没有人能击败我,规则也不能,像猫九这样的高级进化生物,更加不可能了。现在,我发现自己之前过于盲目自信了,我收留的人,或者说,我收留的猫,恰好就是我无法击败的对象。

      也许,猫九正是这世上可以克制我的人。有时我会胡思乱想,假若我是一支所向披靡的尖锐的矛,那么,猫九大概是一块坚不可摧的盾牌吧。幸好,我有着审时度势的应变能力,拥有这能力的人,自保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我与猫九很随意的分析两位议员遇害的案子,随意指的是时间上的短暂,没过多久,我们便对话题失去了兴趣。

      我与猫九都懒于去分析凶手的身份,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名凶手虽然有些本事,却绝不是职业杀手。职业杀手拿钱干活,追求的是干脆利落的工作方式,绝不会在目标身上浪费多余的时间。
      一名精神正常的杀手,是不会以折磨目标为乐的。

      在案发现场呆的越久,自身危险也就越大,这道理任何人都懂。高杰克给我看过两位议员遇害的现场,信息量比网络上流传的那些画面要多很多。受害议员除了面部尚且能看出一些轮廓之外,整个身体基本被凌虐得支离破碎了。完成这些工作需要一定时间,这现象说明,行凶者要么是个变态的虐待狂,要不,就是与被害议员有着深仇大恨的复仇者。

      看着让我这个天生杀手都感到心理不适的画面,我抑制住好奇心,并没有问过老高是怎么弄到那些一手资料的。我明白干我们这一行,知道的越少,便能活得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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