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蓝天花开了

作者:花池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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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信物

      池雨脑袋昏昏沉沉的,且头疼欲裂,像是高反的那种沉重感,唯一让她觉得踏实的,便是她此刻,正切切实实地被拥在陆知白的怀里——安妥、恬然,不似浮草,不似孤叶。

      他是她的心之所归。

      她知道,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会在。

      她在半睡半醒中被转移,等她真正挣脱了疲倦的困囿,睡意的樊篱,自然醒时,她才发觉自己正仰躺在一间小小的,透着淡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

      她正对着一扇窗,米白色的麻布窗帘半拉开着,顶上是一根白炽灯长长的灯管;米白色的斗柜和桌子就紧挨在窗沿底下。这一切让她的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恍惚,想不起来昨夜那半睡半醒的自己,陆知白是如何带她回来的。

      她依旧仰躺着,偏过脸才发现是他。

      陆知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虚握,自然地低垂在腿间,蓝色迷彩大衣那毛茸茸的衣领,紧紧贴合着他脸颊那清晰硬朗的下颌线。他仰面并紧闭着双眼,青黛色沉沉地晕染在他眼窝的深处。她分不出来他是在假寐,还是真的睡着了,因为他的脸,看上去尽显委顿和疲色。

      看着他的平静的倦容,池雨有些心疼。她尝试着半躺起来,动静过大是她意想不到的。

      “你醒了?”

      陆知白旋即便站起了身,俯身扶起了池雨。他依旧用那种满怀着担忧的眼色端详着她:“能坐起来吗?腰还疼不疼?头还疼不疼?”

      池雨凝视着迫切想要知道一切的陆知白,随着昨天夜里他对她所说所做的一幕幕画面的接踵而至,她竟比他先羞涩起来。

      想藏住自己的害羞,池雨带着唇齿间轻柔的微笑对他说:“睡了一觉,现在感觉好多了。”

      “那肚子饿不饿?我去炊事班拿点吃的给你?”

      陆知白话音刚落,便转身想要出去。池雨牵住他的手掌,让他顷刻间便顿了足。他回眸看她,神色中不无惊艳,却也略带青涩。

      池雨带着滑笏的微笑看他,忽然问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或许她还是想在她清醒的时候重新在他那确认一遍。

      “小排长,昨夜里你对我说的,算数吗?”

      陆知白凝视着她,坐到了她的床沿边上,他带笑轻叹了口气:“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昨夜可是睡得迷迷糊糊,我怕我说了什么,你醒来就都忘了。一直到刚才我都还在提心吊胆,你这魔人的小坏蛋,你昨天是不是要把我吓坏才甘心?”

      一层无奈扫过池雨的心,她摇着头:“我也不知道昨天会有暴风雪……”

      陆知白并不是嗔怪她,而是紧张和担忧让他受尽了酸楚,更多的是来自内心对自己的自责,因为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保护到她。

      他无意间的沉思和眼底的怅然,被池雨捕捉,她反过来抚慰他:“别担心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

      陆知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故作气恼:“你哪次都这么说!第一次见你跳伞,你就这么回我的话,每次受伤,你就拿这套说辞来搪塞我。”

      池雨笑着狡辩:“我有吗?没有的事吧!”

      “看你这样不知悔改的,看来我得先做好心里的预设,怕哪天你又来吓我一次!”

      行事作风像是被人看穿说穿,池雨不自觉地讪然起来。

      她打算有样学样地,用从别人那学来的方法,试图把眼前的陆知白哄好,自己才好从他无比坚牢的保护欲中脱身。于是她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转移了话题:“口有点渴。”

      陆知白怜惜地看了一眼,便去窗沿边的桌子上倒水了。

      正当她得意忘形地掩不住笑意时,却被陆知白无意间的回眸发现了。

      陆知白端着温热的水杯,递给她:“别以为你随便说说,我就原谅你这样吓我!”

      池雨大口喝着水,目光依旧驻足在他的脸上,又说:“那你要我怎么样做嘛?”

      陆知白不假思索地便将池雨拥入怀中,下颌越过她的脸颊,抵在她的软肩上。他紧紧地抱着,从未觉得眼前的女孩如此的柔弱、单薄、纤小。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欲望,像海浪般汹涌而来,像雪崩那样倾泻而出。

      他几近颤抖地低低呢喃道:“小雨,以后别吓我了。你发誓,好吗?”

      池雨有些惊愕,她想象不到自己昨夜的境遇,会让陆知白如此的紧张,感慨的同时,又为他那浓烈的保护所动容。

      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顺了顺他的背:“傻瓜。发誓能管用吗?”

      笃定的声音从她背后穿透而来:“管用!”

      池雨哧笑:“行吧。我池雨,发誓:以后做什么事之前,都要考虑自己的安全,不为自己,也要为小排长,好好保护好自己。你看,这样发誓可以吗?”

      陆知白没有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在她的肩后无声地点头。

      池雨勾着唇,矜持地笑着,她不曾想,这陆知白,有时候竟也像个小孩子般难哄。

      感冒发烧且扭伤的日子,池雨几乎呆在卫生队的小房间里。陆知白顶替她处理后面的工作,他几乎上午跟营长陈夏出去,下午才回来。回来后第一时间,便是去看池雨,且把一天的工作和生活一一跟她汇报。晚饭也由他从食堂带给她,然后一直陪着她到入睡,他才离开小房间。

      这样养伤的日子,过去了三天。

      早晨,营地的起床号响起,池雨觉得自己已经几乎恢复了元气,沉重的身子也变得轻盈起来。她打算去澡堂洗个澡,才刚一开门,便见到等在门外,手里提着水桶的陆知白。

      “醒啦?”

      他递给她一个水桶,池雨瞥了一眼,里面还有新的浴巾和洗护用品。

      她朝他甜甜一笑:“我昨晚只是随便提一句。”

      她昨晚只是觉得身子黏糊糊,想要第二天早上洗个澡。而陆知白却真的准备好了洗护用品,比起床号还早了十几分钟,就为等着给池雨准备这些。

      或许陆知白认为,这样子的等待,也值得,因为没人了解他想要时刻见到她,随时跟她呆在一起的迫切的心。

      陆知白只是含笑看她,眼底尽是心满意足。

      营地又下了一夜的雪。连接着楼房与楼房间的空地已是厚厚的一层积雪。

      “今天还要出去吗?”

      “嗯。听陈营长说还有几户人家没送。”

      池雨用一只手拢了拢陆知白的大衣上的毛领子,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哦,那你早点回来。”

      陆知白的耳根匆匆地就泛起了羞赧的绯红,勾着薄唇,注视着她的脸,仿佛想要一直这么把目光停留下去,想要住进她的心里不出来了,眷恋款款,接着他不期然地伸出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揪。

      “好,听你的。”

      池雨看着陆知白走后在雪地上留下来的深深浅浅的脚印,深感自己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幸运包围着。

      她提着桶去了澡堂,一进澡堂子,便被烟雾缭绕蒙住了视线。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洗衣池边飘出来:“你们俩看上去真登对。”

      池雨心里疑惑,想要从弥漫的水雾中看清对方再回答。她往里走了几步,才看见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女士在洗衣池边,正用毛巾包裹着她那长发飘飘,此时却湿漉漉地滴着水珠的黑发。

      她弯着的腰直起来,冁然而笑:“你好。我是来这边探亲的,陈夏,是我爱人。”

      池雨礼貌性地微笑回道:“嫂子,你好。”

      她给了池雨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问道:“刚刚那位是你男朋友吧?我刚刚远远地看见你们的身影,两个人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样子,真让人羡慕。”

      池雨头一次因为自己处在甜蜜爱恋中而被人夸赞,显得有些不自然,女生心里那点——想要被羡慕的心里,让她此刻竟起了一点小小的虚荣心,但很快她便回到了现实里。

      “嗯,我们才谈了几天。”

      那位嫂子点了点头,认同道:“真好,热恋真的是爱情里最美好的阶段了。”

      “嫂子,来这几天了?”

      “两天,我听陈夏说了,你们俩从总部来。对了,你的伤好些了吗?”

      池雨打开热水的水龙头,准备接水洗头发。

      “谢谢嫂子关心,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你们准备要走了吗?”

      池雨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或许吧。”

      “那到时候临走前,我们带你们去周边逛逛,这边特别美,除了有些艰苦。”

      她的神色从眉飞色舞忽然变得有些忧郁。

      池雨心里明白,转而问了她别的话题,以免她陷入情绪的困囿中去:“嫂子,多久来这里一次。”

      “一年一次吧,我来探亲一次,他休假回家一趟。”

      池雨往她用水湿过的头发上抹了些洗发露,一边问她:“那你和陈营长的感情真好。”

      她轻叹了一声,脸上却是洋溢着笑容:“好不好的,一年到头也总要见见人,要不然都忘了他的模样。当年要不是我的坚持,我和他也不一定走到最后。当时,我家里也反对嫁他,嫌他工作太远了,我跑来跑去的也是辛苦,很多反对的声音,但是我都没听,依旧选择了他。”

      “那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经受住种种的困难,都依旧能这么圆满,也是让大家都羡慕不已了。”

      “你是没看到我们因为异地见不到面,吵得天翻地覆的场面,”她又犹豫了一下,好像不忍心打扰正处在甜蜜中的池雨对爱情抱有的美好的心情,她又改口说:“看得出来,你的男朋友一定很爱你。”

      池雨惊讶于她第一次见到他们的一个身影,便做出的看似武断的判断。她笑了笑,说:“这能一下子看得出来吗?”

      “当然。凭我多年的经验和直觉。他一定对你很好吧?”

      池雨并没有否认:“嗯,很好。”

      “你看,我说吧,真不像我家陈夏,女人的心思啥都不懂。”

      她话里抱怨着,但池雨可以看得出来,她依然是享受这种你来我往的探亲期间的所有美好。

      陆知白从外边回来,和池雨说他们在这里的工作可能就要结束了,商量起了买何时的票回去单位。最后,两人决定了,过两日便启程回去。

      巧逢元旦,又因为嫂子来探亲,营长陈夏总算难得清闲几日。陈夏便做主,邀请了池雨和陆知白一起,到周边的雪山牧场逛逛。

      陆知白和池雨对于骑马并不熟悉,如果单单只是慢慢骑,他们还会考虑,但此次,营长陈夏说,是要到五公里外的一个景色宜人的牧场,因此两人便考虑换乘了摩托。

      雪后的天空,干净清朗,那无暇的蓝色,像是从茫茫的深海中取了海水,然后洇在了此刻的碧空里。

      早晨的阳光从一面斜斜地洒下来,雪地变成一片反光的镜子,耀眼明亮。

      营长陈夏和陆知白已经等在门口。

      陆知白骑在一辆摩托车上,单腿支撑着,在营地的门口,那一片白茫而沙土色的荒漠变成了他的背景色。

      陈夏骑在马上,手里还牵着另一匹马,忽然说了一句:“这女人,总是让人等。”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有种同谋的同感。

      女人们走了出来。

      陆知白看到了他的池雨,看到她正风姿绰约、笑靥如花,朝着他而来,心里暗自收回了刚刚一不小心冒出来赞同陈夏的错念。他一直都认为,只要池雨像这样安稳快乐,朝他走来,他便心满意足了。

      陆知白放下了脚踏,从摩托车上下来。

      两人一见面,表面上依旧蒙着一层夹着初恋般暧昧的羞涩。

      池雨打趣道:“还没骑过你的车,靠谱吗?”

      陆知白不禁笑问:“想试试吗?”

      池雨故作四下环顾,没办法道:“好像也只能坐你的车了。”

      陆知白竟想上前去捏捏她的脸颊,好惩罚一下她的得意,但他却上前将她拦腰抱起。

      池雨先是一惊,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陈夏夫妇俩,忸怩道:“小排长,你干嘛?”

      陆知白露出意味不明的坏笑,将她稳稳地抱到了摩托车的后座上:“看你以后老不老实点?”

      池雨此刻像只穿着厚重棉袄的绵羊,温顺而乖巧,无意反驳。

      陆知白坐了上来,戴上了墨镜。陈夏夫妇也已经上了马,四人准备要出发了。

      “坐稳了吗?”

      池雨在陆知白的身后,声音透过半遮脸的围巾冒出来:“好了。”

      陆知白等了一会儿,又确认道:“真的好了吗?”

      “嗯。”

      池雨还并未意识到陆知白在打什么主意。等陆知白启动了车子,才往前几步,便是一个急刹车,一个向前的重重的惯性将池雨猛靠在了陆知白的身后。

      池雨忽然豁然,恼羞地在他的身后拍了一下:“陆排长,你是故意的吧?”

      陆知白写意地勾着唇,他知道得意不宜再往,于是便文文莫莫地辩解道:“没有呀,那你得好好抱紧咯?”

      两人一时半会儿的拖延,陈夏夫妇俩已经骑着马走了一段距离,见陆知白跟了上来,两人便由原来的慢骑变成了驰骋。

      陆知白为了池雨的安全,一直很保守地骑行着。池雨看着在他们一侧骑马的陈夏夫妇,心里由衷的敬佩。

      她以为这里的一切持久与永恒,会让人轻易地选择放弃许多的东西,而眼前的这对夫妻,却以另一种更坚韧更持久的意念,守住了这份爱。

      在塞外骑一次马不难,难得的是和自己心爱的人,戎马驰骋一生。

      他们像是池雨人生中的参照,他们的无畏,给了池雨一种神秘的力量,让她觉得,她也能无畏地走在那些未知的可怖的道路中,不再那么孤单。

      她抱着陆知白的腰,更用力拥着。

      陆知白察觉到,放缓了速度,偏过头来问她:“怎么了?”

      摩托车的噪音有些大,她躲在他的身后,依旧大声地喊道:“能不能快点呀?你看人家骑马都比你这铁驴快。”

      陆知白为了池雨的安全,可不会接受她的刺激。

      “雪地里骑车,安全驾驶第一。”

      池雨在围巾遮掩下莞尔:“那真没意思。”

      陆知白心里美滋滋,假装没听到的样子,不以回应。

      出了三公里的雪地荒漠,是另一片山谷。所有的山谷总是惊人的相似,远眺,尽头是绵延的雪山,云杉将山林覆盖,白雪又将云杉覆盖。有溪流缓缓流淌,从沉睡中的山林中涓涓而出,被它滋润的土壤,围着它形成了大片的宽广的草甸。

      它从雪山而来,泥土依傍着溪水,植被也依傍着它,牛羊依赖着植被,而牧人却依仗着牛羊来生活。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彼此需要,彼此依靠。

      池雨恍惚间竟觉得自己来到了之前去巡逻过的牧区。

      于是到了目的地,池雨被陆知白抱下了车,便问营长陈夏,这是不是自己去过的那个牧场。可陈夏却说,并不是。

      营长陈夏将马和摩托车都安置在一户临溪的牧民家的围栏外。

      四人便开始在这一片广袤的山谷间闲逛起来。

      最先是四人并排着聊天,而后陈夏和陆知白在前边走着,池雨和嫂子跟在身后,都各自聊着各自的。

      也许是彼此都需要情感的空间,他们很默契地便分开来走了。

      陈夏夫妇朝着溪边去,而池雨和陆知白选择了走去不远处的林地。

      池雨和陆知白并肩而行。

      “这里太像我之前跟着胡排长和阿克去巡逻的牧区了。”

      陆知白双手撺在口袋里,她叫阿克的那个人的名字的亲切感,让他有些好奇。

      “阿克是谁?”

      池雨不假思索便说:“是一个心地善良哈萨克族男孩。”

      “他也在营地里吗?”

      “嗯,是位小战士。他很单纯,人也热情活泼。”

      陆知白心里有些不舒坦,池雨在他面前这么夸赞另一个男孩,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切实的酸意。

      但他依旧没有表露出自己吃醋的样子,只是变得安静了许多。

      池雨见他半晌不说话,突然明白了什么似地,顿住了脚步看他。

      陆知白被她的目光照得有些涩然:“怎么了?”

      “不高兴了?”

      陆知白像一张白纸一样,被她看穿,但却吭吭哧哧地否认:“没有呀。”

      “把手伸出来。”

      对于池雨的命令,陆知白下意识就照做不误了。他掌心朝上,伸到她的身前,有些莫名地看她。

      池雨递了个眼色,意思让他把手套也取下来。

      陆知白毫不犹豫便扯下了那只手的厚实的手套,裸露在寒冷中。

      池雨这才脱下自己一只手的手套,将手套放进大衣的口袋里,然后轻轻地把手搭在陆知白的掌心里。

      “傻瓜!”

      陆知白按捺心中的喜悦,腼腆地牵起她的手,放到唇边,正要吻下去的时候,池雨的手却突然往后缩了缩。

      陆知白愣怔地递给她一个疑惑的眼色。

      池雨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手冷。”

      陆知白这下才心领神会地将她的手紧紧地牵住,然后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他们走到了林地的边缘,已经可以触摸到那雪域中挺拔的雪杉。池雨是南方人,从未见过这样的雪山林地,厚厚的积雪,让池雨玩心四起,活泼的本性自然而然地释放了出来。

      陆知白靠在一棵云杉的树干上,静静地看着池雨在他的周围玩雪,看她一会儿去采枯枝上堆积的厚雪,一会儿又去踩雪地高出来的雪堆,好一通忙活。

      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朝他扔雪球,他也不躲,任由她将雪球扔到他的身上,蓝色的迷彩大衣外层,稀稀疏疏地沾着雪粒子。

      玩得特别开心的时候,她也会蹦跳着过去,扑到陆知白的怀里,抱一会儿。

      此前陆知白一直试图赢得她的心,他有些懊恼自己竟不早一点做出行动,而这一次,他才迟迟醒悟到,原来,可以当面爱她,当面看着她在眼前,在自己的身边转来转去,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他的要求很少,除了能这么近距离看着她开心,他别无所求了。

      半晌池雨玩累了,两人才缓步朝着牧民家走去。

      池雨走在前面,陆知白跟在她的身后。她好奇:“小排长,你在后边做什么?”

      陆知白专注地低垂着眼眸,看着雪地上的脚印:“没什么,在走路。”

      这让她更是感到奇怪,她转过身去,寻着他的目光往雪地上瞧,才惊觉陆知白一步步地把脚轻踩在她留下脚印的地方。

      她痴痴看着他笑了。她突发奇想,想让他背着她走到牧民家,其实也就只剩几十步的距离。

      他们都太需要靠近对方了。

      因此当池雨随意一提,陆知白便毫不犹豫地就将她背了起来。

      “小排长,你今天高兴吗?”

      “嗯,高兴……”

      沉甸甸的脚印,留在雪地上更深了,而两颗心,却无限地想要靠近着对方。

      他们走到牧民家木头搭成的篱笆外,正巧见到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在羊圈那挤着羊奶。池雨从陆知白身上下来,他们无意去打扰这房屋的主人。但那男孩看见他们,便放下了手中的奶桶,凌乱地朝他们两个奔着过来。

      远远地就用生疏的普通话问道:“摩托车是你们的吗?”

      池雨和陆知白相视一笑,陆知白回他:“是的,我们正准备要走了。”

      男孩靠近身边,两人才留意到他那民族特色的眉宇,眼睛明亮水润,小脸上沾着些泥灰,但却掩盖不住那两颊的红晕。他是哈萨克族人。

      他天真地期待着,用稚嫩的声音问他们:“你们是附近的军人吗?”

      陆知白和善地笑道:“是啊。”

      “你们不来我家坐坐吗?”

      面对他那无邪的纯真,和热情的邀请,两人都不忍心去拒绝一个小孩子好客的邀请。池雨和陆知白相视一笑,默认地点了点头。

      小男孩开始硬拉硬拽起了陆知白的手,朝着木刻楞房屋走去。

      池雨不禁笑了起来,跟在他们的身后。

      走进木刻楞屋里,只见一位奶奶和另一位爷爷,坐在厚厚的毯子上,正忙活着煮茶。见小男孩带来了两个陌生人,都有些触不及防的惊讶。

      池雨和陆知白向他们道了声好。

      小男孩粘到奶奶身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之后,信任的笑意才在两位老人的脸上展露出来。

      小男孩拉着池雨坐到毯子上,再拉住陆知白迷彩大衣的衣袖,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而后开启了他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心,用他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问了陆知白许多的问题。

      诸如:你是做什么的军人?跳伞是什么样子的?空军是不是都会开飞机?……

      看到小男孩眼里充满了对陆知白的崇拜,池雨心里竟莫名地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是和小男孩一样的,埋藏于心的小小的崇拜,和微小而温暖的慰藉。这让她很欣慰。

      爷爷奶奶一边喝着茶,两人低头一递一声地聊着,偶尔抬起头打量着池雨和陆知白,看着自己的孙子聊得乐不思蜀时,也跟着笑起来。

      陈夏夫妇打电话来询问去处,池雨和陆知白才不得不跟牧民一家告别。临走时,小男孩拉住陆知白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些东西。

      陆知白瞪着大眼睛,疑惑地问他:“这是什么?”

      “围巾!”

      陆知白摸着他的小脑袋,笑道:“哥哥不用这个。你们留着自己用吧。”

      小男孩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奶奶,好像得到了些什么确认,又支吾地说:“是给你,和这位姐姐的。”

      陆知白向池雨投去询问的目光,池雨带着谢意,对奶奶说了声感谢。陆知白才又接过小男孩手中的两条薄薄的白色围巾。

      “这样吧,哥哥也送你一件礼物。”

      陆知白翻开他身上最外层的大衣,又摸索着里边的厚迷彩作训上衣,在右胸口处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来。

      小男孩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手,最终看到陆知白从他的衣服上摘下一个徽章,一下子便喜不自胜,手舞足蹈地跳起来。

      “这是哥哥加入空降兵时拥有的第一枚徽章,哥哥把它送给你,希望它作为一种鼓励,陪伴你的成长。”

      小男孩笑逐颜开,用无比崇拜的神色看着陆知白,毫不犹豫地就接过了那枚象征着空降兵的徽章。

      或许,此刻,陆知白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上天指派来见他的英雄般的人物;或许,在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当飞行员的梦。

      两人告别了牧民,小男孩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离去,眼底却尽是依依不舍的情绪。

      走到院外,篱笆墙处,便见到了等在摩托车和马旁的陈夏夫妇。

      “呀,这是这家主人送给你们的?”

      池雨看了一眼拿在手里还未收藏起来的白色薄围巾,笑道:“是的,这是不是他们送客人的常见的礼物?”

      嫂子却说:“不是呀,这是送给情意相投的恋人的。你看那上边还绣着“古丽”,也就是花,这种围巾是成双成对的,一般都是由女方自己在上边绣上喜欢的图案,之后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

      池雨和陆知白听后,两人很默契相视而笑了起来。

      等陈夏夫妇先一步走在前头,池雨便开玩笑地对陆知白说:“你看奶奶什么话都没问我们,竟能看出我们俩的关系。”

      陆知白宠溺地捏了捏池雨的脸,勾着唇笑道:“什么都逃不过老人家的慧眼。”

      而他心里却一边想着:你这个小傻瓜,是人都能看出,我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只有你,就知道傻乎乎地笑笑敷衍我。

      “我们把它围上吧?”

      “好……”

      池雨给陆知白围上了那条围巾,陆知白同样也给她围上它。两人交换着为彼此围着那象征着爱恋的围巾,像是在雪地里,云杉下,进行着一场爱的公证的仪式,它代表着永恒的誓言,不变的忠诚,和不朽的爱的华章。

      他们骑着摩托回去了,风速凛凛,池雨在陆知白的身后,紧紧地抱住他。陆知白感知到了她的依依的暗示,藏在围巾底下的唇,竟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他用一只手,握了握她环抱住他的那只手。在寒冷的雪地上驰骋,他为她遮挡着刺骨的寒风,就像他一次次保护她,守护她那样,从容且毫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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