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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说是秘密基地,其实是姚也之前买下来的一个破房子,偏的很,快出市区了。
俩人打车过去的,下车后贺时跟在他后面,终于提起了一直被他们回避的问题,“你这两天一直在这儿?”
姚也干脆点头,一点都不藏着,“这儿待着心情好,就过来了。”
说着走到小区门口,里面有人骑着小车出来,贺时下意识搂过姚也的腰护了一下,问:“跟我待着心情不好?”
姚也笑嘻嘻的靠进他怀里,半侧头看他,语气还有点委屈,“你老是不理我。”
那天贺时气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边担心姚也身体,一边担心他情绪,但也生气,怕自己张嘴又要压着声音凶人,干脆忍着不理,等姚也气过了再说。
如今回想,是他在气头上,没接住姚也给的台阶。
想到这儿,贺时后悔的轻拍姚也,动作轻的像是安抚,但没说话。
姚也不用他说话,他能坚持三天没回家,还来宴会上找自己,这就完全说明贺时的想法了。
姚也觉得自己不算恋爱脑。
进小区七拐八拐,上了一栋老楼,楼道里灯年久失修,勉强能照出来点亮,楼梯很挤,两个成年男性只能一前一后上楼,没有电梯,爬到顶楼给姚也累得够呛,边开门边喘。
“你知道吗,我点外卖都不好意思让外卖员送到楼上,都是我自己下去拿。”
他在六楼,送了楼顶一个早被风吹散了的凉亭。
贺时跟着他进屋,姚也开了灯,贺时被猝然撞进眼里的稀奇古怪景象震的怔了怔。
里面不像外面一样破旧,是被姚也精心装饰出来的,所有房间都大开着,没有门,甚至看结构,墙都敲掉了很大一部分。
墙面画着花草树木,写实或奇幻,背景海底或星空,画着热带雨林的房间摆满了木标和树叶,画着星空背景的空间又有飞船模型和小行星模型。
这不像是一个房子,真像姚也说的,这是梦幻的秘密基地。
姚也见贺时看的入迷便没介绍,让他自己先看了一圈,等贺时从他的藏品中一个个看过来,他才拉着人坐到视野最好的角落坐下介绍,“这些都是我小时候做的,不过有些东西是后来摆进来的。”
他们坐的椅子是藤条编成的,贺时垂眸研究了一下,再抬头时问:“椅子也是你自己编的?”
姚也仰着下巴“昂”了声,“而且都是我小学时候弄的。”
贺时敏锐的捕捉到些什么,微微动了下嘴角,问:“小学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住?”
“也不算一个人在外面住,”姚也握住贺时的手,抬眼与他对视,“那时候放学不太想回家,就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待着,但是这里破破烂烂的,我就买颜料过来改造,墙都是我自己拆的呢。”
贺时又去转头看那些被拆掉的墙面,“你小时候……”
对自己挺狠。
但又想到那时他大概已经被带去看过医生,贺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姚也莫名其妙看着他,“怎么,我小时候挺虎?”
也差不多。
贺时被他这么问给逗笑,伸手捏了捏他下巴,看见他脖子上自己咬的痕迹还在,刚才要么被光盖住,要么太黑不方便看,一直到这儿才看见。
“我当时咬的疼吗?”他问。
姚也撇嘴,“你还说,我当时想着怎么也要咬回来,疼死了。”
话落他却又安静了,默默调整手部姿势,与贺时十指相扣,两人手心紧紧贴在一起,暖意互通,他才继续道:“舍不得了,我想让你做我男朋友,哪儿有咬自己男朋友的。”
贺时盯着姚也这副样子十分满意,又挺直腰板往后靠了靠,嘴角弧度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连开口时的声音都带着春风如意的笑,“这算表白了?”
姚也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荡漾忍不住伸手拍他,“收收你的样子,再这样不喜欢你了。”
贺时胸膛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笑意反倒更收不住了,把姚也拉进怀里轻吐了口气,“我没想过自己能遇见你这样的小孩儿,也是第一次知道被喜欢的人喜欢是这种感觉。”
姚也手指在他手背轻勾。
原来被喜欢的人喜欢是这种感觉。
姚也也是第一次被喜欢的人喜欢。
两人依偎在一起,各自感慨,相握在一起的手源源不断传输暖意,姚也躺的安逸,便闲聊一般问:“你知道那首曲子是我什么时候创作的吗?”
“就这两天。”
贺时猜着说。毕竟这首曲子的情绪和他那晚画的混沌不开的画面太像了。
“就这两天。”
姚也轻笑着,声音很轻,像爱人之间的耳语,也像最后最后,无力的解脱。
姚也正处于一种摇摆不定、似昏似醒的状态,有很多想不清的问题,有想抓住却一次次将他推开的亲人,有一片混沌的未来和随时可以仓促落幕的生命。
但是,他猝不及防遇见了贺时,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过多思考。
他就举着一杯酒,往对方身边一坐,往对方怀里一扎,没想到就这么把自己从苦雾里捞了出来。
两人相识时间太短,短到让人怀疑这段感情的坚固,可姚也追上来了,贺时也没有再退,那按照姚也的规矩,他们俩合该长长久久。
“等我什么时候再让你听一次,让你知道姚也无限的才华。”
姚也说完,贺时点头,下巴靠在对方头顶,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安抚,“姚也最棒了。”
“姚也最棒了。”姚也跟着重复。
房间里安静的能听到电流嗡嗡声,两人贴在一起,姚也又轻声问:“姚景晗跟你说过什么吗?”
贺时盯着姚也清瘦的指尖,声音平静,问:“什么?”
“说我有病。”
贺时把怀里的人抱的紧了些,但却说不出话来。
姚也扯着嘴角笑,声音还轻着,“没病,我其实知道我自己没病,我能控制住。”
贺时垂眼看他,姚也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继续道:“我只要不发病就是没病,是不是?”
贺时第一时间没回答,认真想了想,才拖着低缓的嗓音道:“我第一次认识姚也时,他哭的很惨,趴在我怀里扯着嘴笑,眼泪一颗一颗的往酒杯里砸,看着跟我一样,其实已经走不了多远了吧。”
贺时手指捏着姚也的小指,“可这小孩儿还年轻,家境也不错,应该能挺过来。”
“但是这小孩儿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如此?”
姚也一点也不记得自己眼泪往酒杯里砸的样子,愣了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完全想不到自己那副丢人样子,“那也太狼狈了,我都那样了你竟然还愿意把我带回家。”
贺时轻笑,眼尾低弯,长吐了口气,“也想看看你醒了是什么样子。”
“那我是什么样子呢?”姚也忍不住好奇。
“不好,”贺时直截了当回答,与回头探究的人视线相对,眼里满是担忧,“我觉得你一点儿都不好,你的亢奋下压着很重的疯戾,总是不计代价的去做事,等什么时候把自己折腾死了,也就结束了。你对自己一点儿都不好。”
姚也有些意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贺时又捏他手指,细小的钝痛从指尖传来。
“你不如我。”贺时责备道,“我至少会照顾自己,你不会。”
姚也呆呆愣愣的听着,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怪罪,下意识要反驳,却又想起不对,“你怎么不可怜我,还怪起我了。”
贺时低头看他一眼,不咸不淡哦了一声,姚也甚至读出来些凉薄。
不对不对,这样不对,应该贺时抱着他,心疼他。
姚也决定不在跟着贺时的话,直接道:“我其实已经不再是姚二少了,他们不要我,不如你给我起个新名字,改天我换了去。”
贺时到底是更沉得住气,微微摇头,“‘也’字挺好,改了也还是要姓姚,没必要。”
“他们希望我像姚景晗一样,所以起名‘也’。”姚也挑眼看着贺时。
贺时脸色僵了僵,沉思片刻,“姚小宝,怎么样?”
姚也惊得眉毛飞起,想教训贺时,但又忍不住笑,“那我就跟小黑一个辈分了。”
“那叫大宝?”
贺时说完就被姚也按在了椅子上,“不叫!”
“好听。”贺时并不挣扎,只是哄着说。
“难听死了。”
“那‘乖’呢?”
“不要。”
姚也跟他打闹片刻,累了才趴进对方怀里,搂着贺时脖子,轻轻咬了一口,闷着声音:“我不是姚家人了,我以为我和他们不一样,也不属于他们,可等我真的从他们之中被扔出来,我才发现,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
“小时候他们让我好好学习,我什么都学,什么都要学好,他们说这是为了我的未来。后来我喜欢上画画,想要一直画画时他们又不允许,把我扔在郊边的别墅关了半年多。我对着空无一物的房子,越压抑就越想画画,可我没有颜料,连每天喝的水都是被人控制着量直接灌进嘴里的,没有任何能用的东西,所以我就把手指咬破用血画。”
姚也把头扎在贺时肩膀,再次回忆起这些还是会浑身发抖,恨他们绝情,也后怕自己的疯狂。
“我把能触碰到的地方都画满,只用了一个下午,其实什么都没画出来,全是发泄的线条,但挺艺术的,晚上来送饭的人一开灯,吓得饭都打翻了,因为我累倒在墙边,倒在一片血红线条里,他们以为我死了。”
“后来我就被带着去看了医生,他们说我有病,逼着我吃药,那药吃完脑子昏昏沉沉的,眼前发灰,看不清颜色,我连窗外的绿叶都看不出生机,我就不想再吃了。”
“然后这么多年对抗下来,就这么被他们放弃了。”
贺时宽厚的手掌轻抚他后背,压抑住跟着一起颤抖的声音,问:“你多大?”
“九岁吧,忘记了,从那以后到成年却没被写进族谱前,我对自己的年龄都很模糊,上学时间也完全乱了,又是休学又是跳级,忘了。”
姚也笑着安心趴在贺时怀里,还是止不住身上的颤抖,“应该是九岁吧。”
贺时将人抱的更紧了些,同时将头同样埋进姚也肩膀,“我们不停在那年了,慢慢长大,做自己想做的,好吗?”
姚也手指抓着贺时的衣服才能抖的没那么不受控,他缓缓勾起嘴角,眼角闪过亮光。
贺时听见他开口,“姚十,不是贺时的时,是十岁的十。”
于是贺时轻拍了他两下,笑着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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