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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old are you
赵谏衣一个人回到八角楼。
他没想到云清卿居然真的撒手不管了,就留他师弟苏玉一个人在这儿瞎转,难道不怕他出事吗?
想不明白,干脆懒得想了。
此时的八角楼早已人声鼎沸。
离拍卖会启幕越近,涌入的人便越多。三教九流齐聚,各怀鬼胎,稍有口角便会拳脚相向,寻衅滋事者屡见不鲜。
楼底又起了纷争,两拨人扭打在一起,周遭迅速围拢了一圈看热闹的看客。赵谏衣立在人群外围静观片刻,身侧忽然悄无声息地多出一道人影。
喧闹声中,刘饼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的声音钻入耳膜:
“罗殷离开后去了三楼,跟一个男人见了面。”
“什么样的男人?”赵谏衣以同样的低声问道。
“没看清,只听到二人起了争执。”刘饼低声回禀,“罗殷警惕性极高,近身窥探极易暴露。”
赵谏衣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我亲自去看看。”
无双踩着轻飘飘的步子回到罗殷下榻的院落。
甫一推开房门,一个茶盏便挟着劲风擦着他的额角飞过,“哐当”一声砸碎在门框上,滚烫的茶水混着瓷片溅了一地。
屋内烛火通明,罗殷一身红衣端坐主位,艳丽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话中带刺:“怎么,已经找好下家了还回来做甚?”
无双脚步微顿,随即轻盈地避开地上的狼藉,走到罗殷面前不远处,缓缓跪下。
他抬起头,轻纱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露出一双波光潋滟、此刻却盛满委屈与惶恐的眼眸。
“姐姐息怒。”他的声音软下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无双怎敢背叛姐姐?我只是帮姐姐探探试探高穆的口风……那厮果然是半分好处都不想出,只想坐等其成。与这种人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姐姐需另做打算。”
“还有你不敢的事?”罗殷嗤笑一声,伸手掐住无双的下巴,眼神锐利如刀,“你连陈长明都能弄来做傀儡,下一步,是不是要骑到我头上了?”
“棋走险招,高风险方有高回报。无双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姐姐。”无双抬起头,目光坚定又清澈,“若不是姐姐,无双早就不知死在哪个阴暗角落了。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姐姐,唯独无双不会。”
最后几句话,他说得极轻,带着一种易碎的信赖与依恋。
罗殷身边男宠众多,但像无双这般容貌、心思、手段俱佳,又听话懂事的,确是独一份。就这样杀了,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她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松开手,“谅你也不敢。”
罗殷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慵懒而威严的姿态,“陈长明现在怎么样了?”
“被关在囚笼里,一切妥当,只待时机。”一名心腹上前回禀。
罗殷点头,目光复又落回无双身上,冷声道:“下次再敢擅自行动,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是,无双谨记姐姐教诲。”无双低着头恭敬应道,轻纱下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行了,此事你不必再管,下去休息吧。”罗殷挥挥手。
无双行礼退下,走出房门,穿过长长的廊道,消失在拐角。
待他彻底不见踪迹,对面房梁上的赵谏衣盯着那拐角,低声问道:“你对此人了解多少?”
刘饼如同影子般跟在他身后,声音平板无波:“不多。只知道是两年前被罗殷带回去的。短短两年便能深得其信任,成为身边最得宠之人,手段定然不简单。”
“走,去会会。”
“是。”
两人如融入黑夜的墨滴,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目的地入口有两名侍从,硬闯不行,赵谏衣耐心等待。
约莫一盏茶后,看台上的表演达到高潮,鼓点密集,宾客喝彩声雷动,众人的注意力被短暂吸引。
借着人群的遮挡与声浪的掩护,二人身形一闪,巧妙避开侍从的视线死角,钻入了一条狭窄通道。
通道内光线昏暗,罕有人至。赵谏衣屏息凝神,贴着墙壁快速移动,很快便抵达尽头,一堵石墙拦住了去路。
赵谏衣在周遭摸索敲击片刻,发现头顶一块地砖松动异常。掀开地砖,灰土簌簌而下,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透了进来。
两人顺着地砖攀爬而上,发现此处竟是一间不算宽敞的暗室。壁上嵌着几颗夜明珠,散发着蒙蒙白光,照亮了室内简单的陈设:一张石桌,两把石凳,靠墙有几个锁着的木柜,再无他物。
赵谏衣正觉困惑,忽然听见木柜后面传来极其微弱的“喀”声,像是机栝启动的声音。
他猛地转头,只见木柜微微震动,咔吱一声向左滑开。
赵谏衣迅速抽出匕首,浑身紧绷如弦,如临大敌般盯着木柜方向。
动静平息后,一道人影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怎么是你?”赵谏衣脱口而出,声音压着,却掩不住浓浓的惊愕与审视。
“啊!”苏玉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等眼睛适应昏暗后,才看清人影,惊愕之情丝毫不亚于对方,“小石头?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半个时辰前。
苏玉被安排一个人去找秦无音,先是唉声叹气地转了几步,但很快就被八角楼里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儿勾了魂,左看看右摸摸,喜欢得不得了。
没一会功夫,身上就挂满了滴滴当当的小挂件。
师兄都不急,他着什么急。
如此想着,心里便没了负担。
没人管的日子实在太快乐了,他窝在温柔乡里,身边的姐姐各个貌美如花,不是喂他吃点心,就是抚琴奏乐逗他开心。
这实在太堕落了,他想。
但他就呆一会儿,又能怎样呢?
可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死定了。
“弟弟怎么这副表情,是姐姐们伺候得不周到吗?”一名花容月貌女子轻声笑道,要伸手去勾他下巴。
苏玉连忙仰头摆手,腾地站起身来,在原地踱来踱去,忽然面露慌张,像是大祸临头般要往外走。
方才说话的女子捂嘴轻笑,“你走得这样急,秦姐姐的东西还没交到你手上,可怎么办?”
“啊?”苏玉闻言停住脚步,面露诧异,“秦姑娘在这儿给我留了东西?”话一出口又顿住,神色古怪地问道,“不是,她在八角楼做的买卖……?”
“哟,瞧你说的。”花容听出他话中之意,佯装愠怒,“好像我们这儿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我们这儿可是正经歌舞坊,也不是什么人都接待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玉尴尬道。
“行了,不逗你了。”花容拿出一枚铜钥匙,“这是秦姐姐留给你的。三楼靠南最里边的客房,花瓶后面有扇暗门,这是钥匙。”
苏玉神色复杂地接过钥匙,满心疑惑:见个面而已,为何要这般神秘?
秦无音到底在八角楼做什么生意?
秦无音是寒山观白岳道长的徒弟,也就是云师兄的师侄。可从她跟白岳道长大吵一架离开寒山观后,苏玉就已经有好些年没见过她了。
白岳道长说她叛出师门去了魔教,不要再跟她联系。
可这些年他一直偷偷在跟秦无音书信往来,她说她只是在这边做点小生意,并不是真的在给魔教做事。
苏玉相信她,毕竟他们一起长大,甚至算得上青梅竹马。
握着那枚铜钥匙,苏玉心中虽疑虑重重,但对秦无音的信任终究压过了犹豫。
他将那些身上挂的小玩意儿胡乱塞进怀里,谢过花容姐姐,便揣着钥匙,朝着三楼南侧摸去。
避开几波看似不好惹的江湖客,苏玉总算找到了靠南最里间那扇不起眼的客房木门。
门未上锁,他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屋内无人后,轻轻推开。
房内陈设简单,积着薄灰,似久无人居。要不是进门一眼就看见靠墙的乌木案上的青瓷花瓶,他还以为走错地方了。
他反手掩上门,走到案前,试着转动花瓶,纹丝不动;又尝试推移条案,亦无反应。
“要不要这么神秘啊,又不是搞什么接头暗号。”苏玉暗自嘀咕,怎么秦无音也变成谜语人了?
他又仔细打量了花瓶周围,终于在花瓶背面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锁孔。
钥匙插入,严丝合缝。轻轻一拧,机括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条案后方看似浑然一体的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缝隙。
苏玉心头一紧,愈发紧张:难道秦姑娘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在这种暗室里与他交接吗?
他深吸一口气,侧身钻了进去。预想中的秦无音并未出现,反而听见暗处传来一道带着质疑的声音:“怎么是你?”
苏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惊呼出声,待适应暗室光线后,才看清站在中央的竟是赵谏衣。
两人猝不及防对上视线,眼中皆满是震惊。
苏玉张了张嘴:“我……”
话未出口,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跟恰好磕在石桌下一个微微凸起的、毫不起眼的石笋上。
“咔嚓!”
机括弹动的脆响在寂静的暗室里格外惊心。苏玉脚下原本坚实的地面骤然塌陷,石板翻转,露出一个黑黝黝、深不见底的洞口!失重感猛然攫住他。
“啊——!”
惊呼声中,他整个人直坠下去!
“苏玉!”赵谏衣脸色剧变,一个箭步冲到坑边,伸手欲抓,却只捞到一片急速下坠带起的冷风。
坑洞深处传来物体跌落的闷响,随即是苏玉吃痛的呻吟,接着便只有空洞的回音。
赵谏衣没有丝毫犹豫,便要纵身跃下追索。
就在他提气欲跃的刹那——
“什么动静?!”
一道满是疑惑与警惕的声音,从室外走廊方向传来。
啧,偏偏是高穆。
赵谏衣面色一凛,绝不能让他发现这条暗道。
他迅速侧首,用极低气音,对身后阴影处急速吩咐:“跟下去!别让他死在里面!”
一道比黑暗更浓的影子应声而动,簌地钻进地洞里。下一秒,石板再次翻转,恢复如初。
做完这一切,赵谏衣转过身,一身暗紫锦袍的高穆正巧从暗门处探进来。他脸上的表情在看清赵谏衣的面容后,变得很是耐人寻味:
“我当是谁,原来是只小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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