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之空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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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媚的阳光接替了昨日的春雨。
　　夏树一身便装的立定于恒源学园的大门前。
　　望着与梵尔截然不同的绯色大门，她轻轻蹙眉，不敢相信，晟泽唏仿佛忘记了还有她这么一个人一般，经过昨夜，再也没有一个晟府的下人跟着她。

　　夏树有些失笑。
　　迈向大门的步伐加快了速度。

　　——
　　“艾阋——”
　　“天呐，艾阋你快过来——”
　　“那个夏树又来了碍！

　　某班中，突然响起了不同的尖叫声。
　　教室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在一个中后排的位置上，一个束着柔顺马尾的女生，应声抬头。
　　大大的眼睛中，似有一抹精光划过。
　　——

　　恒源的学园内，不同于梵尔学园，这里载满校园的，没有花花草草，最多的是一种笔直繁茂的法国梧桐树。
　　夏树静静的环视校园。
　　净澈如水露的目光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然而——

　　“原来你躲在这！”
　　一声大吓！
　　安静的空气顿时被撕的粉碎！
　　几只受惊了的小鸟扑扇着翅膀飞离了这里。
　　模糊的身影中，夏树惊讶的看向了声音的源头。

　　茂绿的梧桐树林尽头，一个束着辫子的女生面目狰狞，正远远的盯着四处观望的她。
　　“原来你就是夏树？！”女生的口气满满都是怒意，她低吼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向夏树的方向逼近。
　　“对不起，请问你有事吗。”
　　夏树有些受惊，但更多的，是困惑和不解。

　　这个女生，夏树并不认识，也没有丝毫印象。
　　可她的愤怒却好像是痛彻心扉的，更像是已经积蓄的很久。

　　“你这样的狐狸精，为什么还没有被晟少爷抛弃！”
　　女生的声音很大，浓烈的话语响彻梧桐树林。
　　“这……跟你有关系吗？”
　　夏树疑惑，淡漠的问出声。

　　下一秒，女生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可笑的话一般。
　　“有关系吗？！”她纠结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一般。浓烈的羞辱感和苦痛弥漫她的全身，就连单薄的双肩，也不住的开始了颤抖，“如今晟少爷不要你了，你还敢这么猖狂！你就不怕得到报应吗？！”
　　“猖狂的是你。”
　　夏树冷冷的说。

　　“夏树，你真是个冷血的女人。”女生惨淡一笑，原本愤恨的眼神被哀怨取代，“你对不起明风，对不起他……”

　　心底蓦的一惊。
　　女生冷淡的话语顿时就像尖锐的针芒恨恨的刺进了夏树的内心。
　　夏树抬起眼眸。
　　心中又莫名泛起丝丝痛感。

　　女生冷冷一笑，“他等了你10年，一直到成邵哥去世，你才终于接受了他，可我听见你说，你也爱他……原来，那都是你的谎话。”

　　大脑一片空白！
　　女生的话就如同晴天霹雳般略过她的思绪。
　　那个人们口中的男人，就同梦魇般缠绕在夏树的耳边。
　　她甚至恍然间觉得失去记忆的自己是多么的无能，多么的懦弱无知！

　　“你说的——是飒明风，对吗？”
　　喉咙紧致的沙哑，她却还是慢慢的问出了口。

　　“就是这个名字——”女生的有些哽咽，“你竟然还能平静的说出来——如果当时没有明风，你以为在你父亲死掉的日子里，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果没有他，你哥哥成邵少爷死去的日子，你又是怎么——”
　　“你住嘴！”
　　下一秒的轻吼，夏树的声音不再平静，“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

　　“住嘴——你凭什么让我住嘴？靠你卑贱的出身来命令我吗？”女生没有被吓到，同样也在瞬间再次愤怒了起来，乌黑柔顺的马尾快速抖动着，“你本来的身份，不要说是梵尔，就连恒源都不配进来！”
　　“你说够了吗？”
　　夏树冷冷的看着她。
　　脸上的血色褪去，她的薄唇也变的有些苍白。
　　女生冷哼，“你忘了你在恒源的依靠是谁了吗？你忘了明风为了你而自愿放弃就读梵尔的机会吗？”

　　“我不记得！”
　　她说。
　　话语的残忍，心底却不断的刺痛。
　　可她真的不知道这些。

　　“不记得——那你脑海里记得的，难道是那个卖弄风骚的浅向岚吗？！难道，你认为你这么多年在恒源的日子，都是你狐狸精母亲和懦弱的哥哥帮助的吗？！”

　　狐狸精——母亲。
　　懦弱——哥哥。
　　夏树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听着女生口中源源不断的词汇。
　　她甚至想下一刻就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再听下去。
　　可她，到底有多少事情是不知道的——
　　泽唏——
　　混沌的脑海中，他的名字一闪而过。
　　——站起来，跟我回去——
　　他仿佛带有魔力的声音。
　　她忽然想让它现在出现在自己的耳边。

　　然而——
　　恒源梧桐树林的寂静之中，只能听的见稀蔌的风声。

　　“你母亲用了多么肮脏的手段进入了单府，为了权势财富，甚至不顾你父亲的死活，甘愿带着你哥哥到单府做一个过继过去的纨绔少爷——”女生说的极慢，也很清晰，一字一句，就如同针芒颗颗刺进夏树的心脏，“你果然和你的母亲一样——”

　　两个女生良久的对视着……

　　“说完了吗？”
　　夏树的声音空灵恍惚，却是冰凉的。

　　女生有些错愕她的反应。
　　只见夏树径直的向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啪！”
　　寂静的中一声脆响！
　　夏树的手无情的打在了女生的右脸颊上。
　　她冰冷的眼神射在女生因惊恐而扭曲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

　　“贱人！你……”女生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立刻用右手捂住了红肿的脸颊，眼她的声音颤抖在中，透漏出不易察觉的无措。
　　下一秒，女生还是迅速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准备反击！

　　看着女生欲要还手的动作——
　　夏树的双瞳早已痛苦的失去了焦距，身体纹丝未动。
　　眼看着女生的手就要打上来！

　　瞬间之际，刺眼的阳光突然穿过层层飘零下落的枝叶，直射进了她们所在的地方，本能之下，女生眯起了双眼。
　　阳光强烈的让人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甩向夏树的手掌还在下落……
　　下一秒……就在这一片耀眼的如同神明降临般的白光中，
　　一条俊美的手臂有里的腕住了女生即将下落的手。
　　女生的手被紧紧的抓住了！

　　阳光渐渐变淡，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了两个女生的中间。
　　“哥哥！”女生的惊讶无比的声音响起！

　　飒明风笔挺的站在他们之间，平时温柔如波的眼神中竟透出的是怒气。
　　他愤怒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妹妹，心中暗暗的浮起伤痛。
　　抓着女生右手的手腕久久没有放松。
　　女生一阵寒战！

　　原来……明风学长他……是这个女生的哥哥！
　　夏树惊异的睁大了双眼，呆怔在了原地。

　　“哥哥！”女生的眼睛顿时涌出热泪，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哥哥……”
　　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味的叫着。
　　“艾阋。”飒明风看着眼前这样残忍，面容因为无知而扭曲的妹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心痛的开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不是！不是的，哥哥！”飒艾阋突然变的惊慌，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掉落在明风的衣服上。
　　“那是什么？！”他低吼，“难道你要告诉我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吗？”
　　他什么都看到了……

　　——
　　“少爷——小姐——”丛中又传来了几个人的声音。
　　安静再次被打破。
　　不一会，几个黑色的身影就跑到了他们的旁边。
　　他们是是飒家的下人。
　　当看到了不远处此时站立在一起的三个人，仆人们竟都楞在了原地！
　　——

　　“是！你看到的都是真的！”飒艾阋突然发狂般的大叫，汹涌的泪水怔住了所有在场的人。
　　她的声音之大，在整个广场都听的一清二楚。
　　“艾阋……”看着眼前不能控制的妹妹，飒明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她猛的甩开了他的手，眼里满是怒气，修长的手指颤抖的指向了怔死在原地的夏树。
　　“为了这个女生！你到底付出了多少？难道你忘记了曾经对艾阋说过的话了吗？你说过，你只爱艾阋一个人！永远只保护艾阋一个人，用你的生命来保护她一辈子！”
　　“艾阋……”他的声音变的喑哑，气愤恼怒的眼神也柔软了下来。
　　可飒艾阋并没有停下，好象完全不受控制了一样。
　　“可如今呢？！我最最爱护的哥哥……你竟然为了她……抛弃了艾阋！哥哥你的誓言呢？你对艾阋的承诺呢？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艾阋，不要再说了。”
　　“哥哥那么爱她，她竟然还不满足，又跑去和金少爷在一起！就是因为这个！艾阋好恨她！”
　　“哥哥对不起你……”
　　温柔的声音响起……
　　轻轻的，学长风一样的把飒艾阋拥在了怀里，用自己此刻所有的温暖去温润他最在意的妹妹。看到艾阋落泪的刹那，他的心就如刀割般的疼痛。
　　像神奇的魔法一样，妹妹的声音竟然渐渐的小了起来，情绪也渐渐的稳定。
　　飒艾阋的泪水终于停止。
　　飒明风心痛的忘着她，口气不再冰冷僵硬，“艾阋……都是哥哥自己的问题……”
　　他抬起清澈的眼眸，认真的注视着妹妹的双眼，“不要再误会夏树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知道吗？”

　　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阳光暗淡了下去。寂静有布满了周围，似乎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变的轻柔、小心……
　　夏树依然站在原地。
　　明亮的橙色短发凌乱飞舞。

　　这样的画面……不知在何时……曾经也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尘封以久的记忆……
　　似曾相识的画面模糊的读解着她的思想——

　　——
　　“夏树喜欢成邵……呵呵……”单府的后院中，一串银铃般的笑容荡漾开来。
　　“又不听话！”高挑男生淡笑着，俊美的面庞恍若美玉，却苍白的有点病态精。
　　他假装生气般的看向面前调皮的女孩，“要叫哥哥知道吗？怎么又叫名字了。”
　　“不要！就是成邵！成邵，成邵，成邵……夏树喜欢成邵！”女孩的声音很好听，她天真的笑着，并且偷偷的观察成邵此时脸上的表情。
　　“好吧，你喜欢就叫吧。臭丫头。”
　　“恩……”夏树没有善罢甘休，调皮的眨着漂亮的大眼睛，脑袋轻轻的一偏“不过叫哥哥也可以啊。”
　　“那说来听听……你不会又有什么希奇古怪的想法了吧？”
　　“当然不会拉。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哦？什么事？”他挑眉。
　　“只要成邵答应夏树从此以后只对夏树一个人好，只保护她一个人就ok拉！”女孩自信满满的仰望着他。
　　“哈哈，好啊。”他爽快的答应，“那你可以叫哥哥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夏树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小夏树一蹦一蹦的来到了花园中央，用双手遮住嘴成O型……
　　“哥哥——夏树喜欢哥哥——”
　　美妙而带有稚嫩的声音就这样在单府的花园中散播开来……
　　轻轻的扫过了每一寸土地，穿过了每一个枝桠，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但是……
　　已经成熟的他却突然面露出惊慌，风一般的用自己的右手挡住了她的嘴唇。
　　“笨丫头！你小声点。今天哥哥是偷偷带你来的，不可以被别人发现。”
　　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可是，哥哥不是这里的少爷吗？为什么要怕别人呢？”
　　“……”成邵的眼底闪过踟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少爷！夫人让您过去。”
　　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便叉了进来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像了那个说话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虽然口中喊着“少爷”，却丝毫不见恭敬的语气，似乎就像是在传唤一个下人一样。
　　夏树已经被吓的不敢出声……她知道，自己一定又给成邵惹事了。
　　单府，是不允许外人随意进来的。
　　“知道了。”成邵的眉头紧蹙，沉沉的说道。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上，更显得苍白无力。
　　然后他转过头，温柔的看向夏树，说：“夏树啊，你乖乖的在这里等着哥哥，哥哥要去见一下妈妈，一定尽快回来。”
　　“恩！”小夏树乖乖的点头，她不想再给哥哥惹麻烦了，“可是……夏树也想去见妈妈，夏树还没有见过妈妈。”
　　终究还是忍不住，她喏喏的说出了自己单纯的想法。
　　“夏树听话，以后，你一定会见到妈妈的。”
　　成邵拒绝了她的请求，便跟着那个凶凶的女人走了……
　　——
　　那天过了很久，哥哥成邵还是没有如约的回来。
　　小小的夏树孤零零的站在空旷寒冷的花园中。
　　就是为了再见哥哥一面……
　　然而，那个带走哥哥的女人再次回来，告诉她让她离开吧，少爷不会来找她了。
　　夏树固执的不信，怎样都不肯走……
　　最后，在她痛苦的哭声中，单府的人把她强行的送了回去。
　　——

　　小时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又轻轻的流走……夏树的眼前渐渐清晰……

　　飒艾阋就像坠落在凡间的天使一样，乖巧的依偎在男生的怀里。刚刚满脸的泪滴也以被秋风吹的干涸。
　　夏树对她的恨意，仿佛一瞬间全无。
　　她静静的看着拥抱着的兄妹。

　　浓绿的梧桐树影映着绯色的晚霞……

　　良久，飒明风的手臂渐渐松弛下来。看着艾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歉意和心疼。
　　“管家。”明风轻声开口，似乎只要有一点稍微过大的声音，就会惊吓到面前的妹妹一样。
　　一旁飒家的管家和仆人们语瑟了半晌，呆滞的眼神透露出他们依然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清醒回来。
　　僵硬之中，男生再次轻唤。
　　管家终于恍然大悟般的点头，眼神恢复了生气，“是，少爷。”
　　少爷的温润是出了名的，这才使管家没有被自己的失误而倍加指责。
　　“送小姐回去。”
　　他把艾阋送到了管家的身旁，“艾阋，快跟管家一起回家，不要太晚，否则父亲会责备你的。”
　　“恩。”她乖巧的点头，虽然不舍，却完全没有了一开始时得到气焰。双手柔软的擦拭着脸颊上早以不存在的泪水。高傲的和家里的下人慢慢的离开了……

　　目送走艾阋的身影……
　　夏树的背脊……刚刚的寒意早以慢慢消失……

　　只是，真正令她久久呆滞的痛楚，更多的是来自脑海中的疑惑。
　　飒艾阋的话，恍如当头一棒。
　　模糊的双眼之中，曾经多次纠结于梦中的场景，再次映在了眼前……

　　那颗繁茂的梧桐下，一男一女的身影长久依偎……
　　他们曾经的爱恋，他们曾经的诺言，他们曾经的撕心裂肺……
　　仿佛惊涛骇浪般涌入她的脑海——

　　“风……”
　　夏树柔和的发声，平静的眼神凝望着面前的男生。
　　飒明风一怔，下一秒不着痕迹的掩饰过去，“夏树，艾阋平时不是这样。你不要生她的气。”
　　她没有继续叫他的名字，而是接了话，“学长不用介意。我很好，没关系。”
　　他的心纠紧，在她叫他学长的一瞬间，血液顿时凝固。

　　面前明风学长与前日救她时判若两人。
　　温润谦和的眼神最终出卖了他……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飒明风——那个梦中出现的男生，温柔的如同春日阳光。

　　“为什么要装作是陌生人？”
　　栗色的双眸净澈的望向男生，她轻声问，语气中带有困惑。

　　然后看到，飒明风的目光紧紧锁于她身上。
　　阳光下的他，俊美异常。
　　“因为既是忘了，再想起来，会另现在的你很为难。”他轻轻的答，声音温暖如风。
　　“谢谢你终于承认我们是认识的。”她语毕，静静的观察他的表情……
　　明风一时语怔。
　　“可你又说了谎，”夏树淡淡一笑，“她爱你，你也爱她不是吗？既然相爱，为什么又怕对方为难？”
　　深深的呼吸，明风有些刻意的转走目光，“但你并不是以前的夏树了不是吗？”

　　他的话，很轻很温润，却是第一个坦然说出她不再是以前夏树的人。

　　“可我记得你的名字，样子甚至你的一切，见到你，会头痛更会心痛……除了记忆之外——我就是夏树。”

　　他的心瞬间抽紧，双眸定定的望着她淡淡的笑眸。

　　“如果你的爱真的只为曾经的夏树封存，”夏树平静的凝望学长，“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不继续认定我是一个陌生人——”

　　“夏树——”
　　他轻轻的叫出她的名字。
　　温柔的暗含着淡淡苦涩。

　　“为什么当见到我的时候，还要刻意的回避目光——” 夏树走至他的面前，努力压制住渐渐猛烈的头痛，“我们明明都没有错，为什么甘愿接受命运的安排……”

　　她不是以前的夏树。
　　她也不像做回以前的夏树。
　　可她却不能丢弃她的身世她的回忆，和——他。

　　“对不起，我代替曾经的夏树，对你说——”
　　她苦涩的闭起了双眼，决然的转身，留下了那个依然呆怔在原地的明风学长。
　　指尖已经被她握的退去血色。

　　——
　　她不相信命运——
　　命运，要自己去学着改变……
　　——
　　春天艰难的走到了尽头，梧桐树上，新生的枝叶终于占领了整片绿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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