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

　　出租车停在商场外面，景翊付个钱的功夫江落已经快走进大门了，好在他突然良心发现，站在门口等景翊走过来。

　　景翊走到他身边：“不知道的以为你参加百米赛跑呢。”

　　江落笑了：“诶我跟你说，我小学参加运动会跑百米，刚跑出去几步就摔倒了。我感觉我可能有点肢体不协调，你懂吧。”

　　“我不懂。”景翊拉了他一把，这人说话不看路，再往前走两步就撞柱子上。“你能不能看点路。”

　　江落浑不在意：“这不有你呢。”

　　乘着步梯上楼，江落和景翊走进一个叫风云再起的电玩城里，几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风似的跑过他们，冲向那一排摩托赛车。

　　景翊看看那群小学生，问：“你想玩什么？”

　　江落没想到景翊说带他去个地方是来这儿，电玩城里放着动感的音乐，灰蓝色的灯光照在地上，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可以暂时遗忘现实。

　　江落换了两百的游戏币，很豪迈地大手一挥：“哥让你看看什么叫娃娃杀手。”

　　景翊：？

　　大摇大摆走到娃娃机旁边，江落停在装满蜡笔小新的机器前，发现景翊没跟过来：“来啊，来抓娃娃啊。”

　　槽点过多，景翊放弃吐槽，要是让方一凡看见他陪江落抓娃娃，估计能拿这事儿笑他一个月。

　　江落专注地看着橱窗里的机械爪子，他握着摇杆，摇晃好几下后摁下红色按钮，机械爪子还没停稳就伸下去了，它抓住蜡笔小新的身体，勾着它的裤子扔进出口。

　　弯腰拿起蜡笔小新，江落把今天第一个抓出来的娃娃送给景翊，又给他拿了几个币：“你要不也试试，还挺好抓的。”

　　景翊在他旁边随便找了个娃娃机，从瞄准到摁下按钮用时不到五秒，江落正想摇头叹气说你不行啊，景翊已经把娃娃从出口掏出来了。

　　江落：“我操，就真这么离谱？”

　　他不信这个邪，催着景翊再抓一个。景翊一手拿着两个娃娃，转眼又抓到第三个，江落有种想让工作人员来看看娃娃机是不是出问题了的冲动。

　　娃娃杀手这称号估计今天要易主了，江落偏要倔强一把：“来咱俩比比，看谁抓的多，输的那个请吃饭。”

　　江落深谙抓娃娃不能逮着一个机器抓的道理，他把游戏城里的娃娃机都洗劫了一遍，抱着一堆娃娃回到原地时，景翊身边站着位穿着工作服的男人。

　　走近了，江落听见男人说：“你还是学生吧？这样，我给你转点钱，你去别的店抓吧。”

　　男人扭头看见江落怀里的一堆娃娃，表情管理顿时有点失控，他问：“你俩一起的？”
　　江落点头：“啊，是。”

　　男人崩溃地说：“你俩是不是楼下电玩城派来砸场子的啊？这娃娃机都要被你们抓空了！”

　　他给了景翊一半游戏币，照理说最多也就抓五十次，怎么看也抓不空那么多娃娃机啊。江落说：“我俩不是007，这您放心，我和我朋友就是来玩的。”

　　景翊脚边堆着一群娃娃，他在抓娃娃这件事上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专一，要是和江落一样换机器抓就算了，他就逮着那两三个机器抓，也难怪人家工作人员看不下去。

　　工作人员给江落他们退钱，江落捏着野原新之助的大脑袋说想带走一个，少退两块吧，工作人员说：“不用了，这娃娃就当我们风云再起送你的。”

　　工作人员把他们两个送出电玩城，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走远，生怕这俩人杀个回马枪过来。江落没走两步就开始憋了，憋到站上步梯再也忍不住，手搭在景翊肩膀上笑的快站不住了。

　　江落笑着问：“你怎么想的啊，把人娃娃机都抓空了。”

　　景翊没他笑的那么没形象，不过也在笑：“我懒得走那几步，抓一个和抓几个不都一样。”

　　江落笑的肚子疼，好半天才缓过来。他们离开商场，走进旁边的小吃街，江落弯腰摊手，学着电视里管家的姿势：“请吧景少爷，今天少爷消费我买单。”

　　景翊从他身边走过去，在他手心上拍了一下：“走了，别站这儿挡道儿。”

　　这里的小吃街比东街还热闹，江落稍微落后了景翊几步，就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烤串的功夫，景翊就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中了。他踮着脚四处看了一圈，来往的人都长着一副陌生面孔，他们漠然地擦肩而过，步履匆匆。

　　江落退到人群外，拿出手机拨打景翊的电话号码，熟悉的铃声在他身后响起，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贴在他的耳边说：“可算找到你了，撒手没。”

　　那种不安的感觉顷刻消散了，江落说：“谁是撒手没谁自己心里清楚，更何况咱俩也没牵手啊。”

　　“哦。”景翊点了点头：“原来你是想跟我牵手逛，还挺心机的豆豆。”

　　江落稀里糊涂被他扣了一顶心机的帽子，甚至觉得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就好像第一次见面景翊说他碰瓷...

　　“你再这样我就...”江落掏出手机，把拨号页面点出来：“我就要报警让警察叔叔制裁你了。”

　　景翊百度了一下，说：“如果你想去警局五日游的话，我也不好拦着你。”

　　江落捶了胳膊一下，说：“我谢谢你啊！”

　　这跟开玩笑似的一捶，景翊却抱着胳膊，皱着眉低头沉默起来。江落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难不成我真的被菠菜之神眷顾了吗？

　　“你没事儿吧？”江落有点担心。

　　景翊没说话，眉头皱的更紧了。江落握上他的手背，想拉开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景翊顺着他的力气松开手，语气平常：“没事儿，逗你玩的。”

　　江落立马把他手甩开，搞半天他那么紧张，景翊就耍着他玩：“你幼不幼稚啊，几岁了你。”

　　“反正成年了。”景翊推了他一把：“行了，继续逛吧，不跟你闹了。”

　　走在江落身后，景翊揉了揉刚才江落捶的那块地方，那块地方不断传来阵阵钝痛，像是有人拿着锥子一遍一遍敲击着这块骨头。江落用的力气不大，只是位置确实挑的很寸。

　　这一身旧伤难愈，他不愿让江落看出端倪来，也不想让他徒增愧疚。

　　连玩带逛，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被消磨过去，月色朗朗，不见星光。江落进校门的时候特地往保安室看了一眼，保安大爷这次没睡觉，改听广播了。

　　反正就是懒得分个眼神给他们俩。

　　江落说：“当保安每天吃吃喝喝睡睡，感觉好像看到了人生的终极了。”

　　“怎么，直接少奋斗三十年？”景翊说：“下一个保安界新星非你莫属。”

　　江落点点头，认真考虑：“五险一金带薪休假，我去打拼打拼混个大队长，升职加薪再交个男...”

　　话说一半突然卡壳，景翊很贴心地问：“然后呢？”

　　江落没有把自己性取向公之于众的想法，起码现在还没有。但现在景翊走在他身侧，步子很轻，黑夜为他们罩上幕布，他们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就好像他现在说出口的话，不需要做任何考虑，天一亮就变成梦散了。

　　“交个男朋友，然后养一只猫，节假日就去旅游，争取在退休之前把想去的地方都去一遍。”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前方的路，语气平缓而坚定。

　　景翊说：“挺好的，很自由的感觉。”

　　就像是天空中飞过的鸟生来自由，即使身陷囹圄，也总会朝着更广阔的天地扇动翅膀。

　　江落沉吟了一会，缓缓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会去当保安。”

　　“哦。”景翊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你听见了没？”操场上训练的体育生拉了拉旁边一块跑步的同学。

　　那同学仔细听了听，远处传来诡异的笑声，操场两侧的出入口都漆黑一片。他寒毛倒立起来：“卧槽...这他妈鬼的笑声怎么还有点耳熟。”

　　“落儿，落儿我跟你说。”马路神神秘秘的：“听说操场那边闹鬼了，有人亲眼看见的那鬼从地里爬出来了。”

　　小雀斑说：“不是说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吗？好像还砸晕了一个高三的男生。”

　　江落没空听这些一听就是编出来传闻，一直注意着教室前后门。他周六和景翊回来之后，半夜十二点刷进了景翊的朋友圈。

　　出乎意料的，景翊的朋友圈更新的不少，最近的一条是一张影子的图片。江落点进去放大，看见照片的那熟悉的行李箱，确定了影子的主人就是景翊无疑。

　　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应该是来学校那天，他的配字简单明了：转学了。

　　再往下翻，基本上都是记录景翊的日常生活，就跟每日打卡一样。除去那些平日常见的，也有些江落感兴趣的，比如他和景翊第一次见面那天，景翊发了一条五个字不带配图的朋友圈。

　　—魔幻的一天。

　　光是想象景翊当时的表情，江落都乐得不可开交。他笑着继续翻，景翊的朋友圈到半年前就不能查看了，江落给他所有能见的朋友圈都点了个赞。

　　看完朋友圈已经两点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的观影任务，一部电影放完天都亮了。周日睡了个天昏地暗，什么周末作业压根全忘了，今天一来才发现一个字没动。

　　离早自习开始还有二十分钟，景翊终于出现在了后门。江落急得想把他拽进来 ，他小声喊：“你快点快点，救救命啊同桌。”

　　景翊在这热切的注视中坐下，问：“干什么？”

　　“作业，哥哥，作业借我抄抄。”

　　景翊往外掏书的手一顿，江落眼中的希冀渐渐变为惊讶：“你也没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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