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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羽今年的飞行行程数已经累积到相当可观的兑换额度。距离飞机起飞还有2小时,她牵着小狼狗在机场安检口外边闲逛。
南川刚下过暴雨,把城市洗刷出生涩的气味,这次倒是没拒绝让他来送。
杨屿懒懒地被她牵着,跟在后面,“麦羽。”
“嗯?”
“别走好不好?”
“不好。”麦羽头也没回,在特产货架前琢磨着要不要带点儿零食回去给同事。
“姐姐......”杨屿带点儿撒娇的声调,又用上了这招。
麦羽赶紧扯他袖子把他拉到角落,小脸皱巴起来,“求求你了,你是我哥行不行,别在大庭广众这么叫我好不好。”
“怎么,”他挺拔的身影覆下来,重重的气息扰着她额前碎发,“不是你让我叫的?”
“我......我一看就是你姐姐吗?”她感觉自己的毛细血管在脸上密布着红色的脉络,“我也没那么老吧......”
“这就不好意思了?”他一边的嘴角放肆往上扬着,“这才哪儿到哪儿,还没到你不好意思的时候。”
“小兔崽子......我迟早撒鹰抓了你。”麦羽推开他重新走到琳琅满目的杂货前,脸上连着脖子到耳朵一片猩红。
“我等着。”杨屿笑得更明显,伸出手来捏她的脸,“这次要我送你吗。”
“不要!”麦羽果断回绝。想到上次他跟着自己一起飞到永平,又被她扔在机场,有种监护人未履行好责任的负罪感。
这么难啊。她怎么什么都是不要、不好、不行。杨屿笑了一声,顺势勾住她脖子,正好下巴可以搁她头顶。轻轻用下巴又磕了她一下,皱起眉来。
过了安检麦羽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跑道上各路航班起降。
她是怎么搞的,每次谈恋爱都是在机场分分合合、聚聚散散。
落地永平,恍若隔世。北方依然干燥扬尘,她又投入到成年人的残酷竞争中。
她好像在另一个世界脱胎换骨,而这边是另一条轨道维持着原样。
小狼狗悻悻变回了掌机宠物。
隔天早上又是新的一周,出门的时候打开鞋架看到整齐摆放的高跟鞋,恍惚了一阵儿。她在南川,即使是正式场合见客户,也有不用穿高跟鞋的底气。
在这里不行,没有人认识她,只能通过外表和第一印象为自己发声,再交由别人评判,为她的成绩贴上无形的标签。
这次出差,同事和领导都对她赞赏有加,项目进度往前推了一大截。接下来一个方案讲解的重任也落在了她头上。
下周三她就要去给客户做第一次的现场案例演示,为此都在加班熬夜。
时间定在了下午2:00客户的公司,她和搭档柳柳一起出发。
客户的公司在永平CBD高耸入云的启峰大厦,她们早早到了做准备,测试好设备,把方案投在了屏幕上。她主讲方案,柳柳做答疑和支持。
客户这边的高层领导陆续到场,麦羽和柳柳站起来点头问好。
会议室偌大的落地窗外是永平沿江而建的气派楼宇,客户落座在她俩对面,繁华都落为衬托的背景。
直到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走进会议室。
谢穆洲西装革履,戴着麦羽并不熟悉的眼镜,像另一个人。单手拿着文件,另一只手“咔哒咔哒”地按压笔帽发出声响,周身散发着金属一样冰凉的气息,很陌生。
麦羽所有感官瞬间被清晰调动起来,阳光里漂浮的灰尘停滞在了半空。
怎么可能?
麦羽第一反应是自己认错了人。她压住狂跳的心脏说服自己,大概只是神似。
路过麦羽的时候,那人也只是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像是并不认识。
略过她直直地走到对面落座,袖口露出一截衬衫的手腕靠在桌上。
很明显是客户方的高管,对面的几位领导已经在和他热络地交谈。
麦羽再次从头到尾地打量这个人,头发正经又整齐地用发胶梳起,衬衫上系着深灰色的领带,合身的正装显得曲起的双腿更长。
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往他那边看。他发现了,丝毫不遮掩,反而坦然迎着她的目光。
“人到齐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其中一位中年男人开口主持会议,点头向她们致意。
“嗯,好。”麦羽只能匆匆收回视线,调整好状态开始讲解方案。
“各位领导好,我们对位于永平科技园区A项目的办公场地做了一个初步的设计,涉及到前期的改造优化和和后期运营规划……”
因为做了充足的准备,麦羽照常发挥,侃侃而谈。她一向优秀,专业素质过硬,是客户口中从没掉过链子的项目经理。
全程都很顺利,她没有再往那边看,权当自己认错人。最后问答环节,其他高层提了一些运营数据相关的问题。
谢穆洲认真地在听,时不时地用食指勾了勾金属框的眼镜腿,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会议紧凑而高效,结束时麦羽能判断出客户是比较满意的,松了口气。
大家陆陆续续地和她握手寒暄后离开,只有谢穆洲没起身,坐在原位整理着材料留到了最后。
会议室已经只剩下她和柳柳,于是麦羽重新把视线投过去。
他就坐在斜对面,漫不经心地摘下了眼镜,抬头抓住她的眼神,与她对视。
她的瞳孔瞬地颤抖起来,思绪急速收拢,被拽进汹涌洪流。
“讲得很好。”他终于开口,带着一丝笑意称赞她。把镜腿折叠起来,垂眸继续收拾着手上的文件。
不是他是谁?
他又轻而易举地给她掀了个人仰马翻。他来了永平,现在是她的客户。
见麦羽迟迟没给出反应来,柳柳有点慌。向来处变不惊的麦羽冒犯地盯着客户好一阵了,柳柳碰了碰她的胳膊。
麦羽转头看向柳柳,神色依然飘忽。终于意识到她在柳柳眼里的失礼,才回过神来,从理智里捡回来一句客套的“谢谢”抛了回去。
柳柳赶紧收拾残局,“我和同事回去之后会对各位领导刚刚提的建议一一做出深化,请您放心。”
合上电脑鞠躬致谢,带着麦羽离开。
“小羽,你怎么了?”柳柳刚出门就心有余悸地拉着麦羽问。
“没什么。”她低头盯着手上提着的电脑包,还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会在永平。
柳柳把刚才的会议议程翻出来看,麦羽之前忙着准备PPT材料,根本没空看这些例行公事的文件。“这位应该是谢总,其他几位领导我之前都见过能对上号。”柳柳收回那张纸,按了电梯,“我还以为你俩认识呢,你讲方案的时候他一直盯着你看。”
麦羽摇了摇头,“没太注意。”
“话说回来,谢总好帅啊!”柳柳还在津津有味地回想,“小羽,你有没有考虑过这种腹黑老板爱上我的办公室恋情?这种类型好刺激啊!”
“我不喜欢戴眼镜的。”麦羽敷衍过去。
他的确不是以前那个谢穆洲了。
麦羽脑海里回响起那天晚上他说过的话。
只是当他已经准备好,可以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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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后他们拉了一个群,项目相关的人都在群里。
麦羽恭恭敬敬地在群里发了今天的方案文件:“感谢今天下午各位领导的时间,根据会议中的意见,我们会尽快修改给出新的版本。还请指正。”
柳柳:【抱拳的表情】,【握手的表情】。
晚上麦羽继续留在办公室,加班改方案。
柳柳从旁边跑过去,“小羽小仙女!我今天晚上约了朋友吃饭,咱们能不能明天再加班?”
“去吧去吧。”麦羽笑了笑。
“那我就先走了,爱你哦!”
窗外渐渐暗下来,麦羽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显示有一条新的添加好友记录,是谢穆洲,他没换头像。
xmz:“麦经理,项目的实施时间点需要重新分配一下。”
他就是这样,永远让她找不到理由反驳,她只能点了接受,“谢总,您请指示。”
“采购计划9月才会下来,如果你们公司不支持垫付的话,施工入场时间按照9月为起点,依次顺延改。”
“好的。”
“在你公司楼下,忙完早点下来。”
唉。麦羽在早就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深深地叹了口气。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她把文件保存好,关掉电脑收拾东西下班。
他就站在玻璃门外,双腿笔直,背对她抽着烟。
麦羽就这样隔着玻璃门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们中间隔着的那段距离仿佛真空。
他侧了一半身,发现她在身后。转过头去重重地吐了一口烟,灭了剩下的大半根,朝她勾了勾手。
麦羽走出去,并排站在他旁边,“来永平出差啊?”
“是。项目是许俊安推过来的,我在他们报上来的方案里看到你们公司。”
许俊安已经在跟进在南川的业务为公司投标,没想到一路高歌猛打入选到方案对比层,转为永平总部接手。“嗯,谢总还请多指教。”
“小羽,”他的神色在晦暗不清间带了愠色,“故意气我?”
“没有故意,”麦羽淡淡地回,她也在默默保护着她的小男朋友,“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听苏洁说了。”他有些烦不可耐地伸手进裤兜,从烟盒里叩出一根来。又反应过来麦羽在身边,没有点燃,在手里转着。
“不管是谁,我都不放心,”他接过麦羽的电脑包往前走,“更别说是一个小男孩。他给不了你想要的。”
她跟着他走,被熟悉的松柏般干燥凛冽的氛围护在身后。
她默默地替杨屿捏了把汗。
他选了附近商业街的一家连锁泰餐,帮她拉开座椅,倒上温水。
这家店永平几乎遍地都是,但是南川没有,以前他来永平看她的时候吃过几次。他都没有问她,但是点的都是以前麦羽喜欢吃的。
服务员过来确认菜品,他和店家交代:“斑斓椰浆奶茶不放雪顶,谢谢。”
听到专属于她的偏好,说没有感觉是假的。
这是麦羽几年前的口味,过了这么久再次听到,没有觉得违和或者排斥,她依然习惯他的照顾。
谢穆洲还穿着白天那套正装,是学生时代的她未曾想过的模样。他把菜单合上,问她,“还喜欢吗?”
这家泰餐应该是有着严格的连锁规范,每家门店的装潢也都一样。麦羽谨慎地选了个中立的回答,“谈不上,就是习惯了。”
“嗯,我也是。”
麦羽皱了眉,他以前明明说过不太喜欢,但会因为她喜欢而迁就她陪她来。“唔?你以前不是说一般?”
“我是说你。我还是很喜欢你。”
谢穆洲是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他的爱情观里,不允许让麦羽跟着自己四处飘零地受苦,他会在准备好后,给她一段可靠的关系和物质条件。
以前他不敢确定,逼于无奈。现在不一样了。
只是他自己也没料到,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依然那么热切地只想要她,荷尔蒙在胸腔里蹿,火舌危险地跳动着。
麦羽低着头在桌下捏自己的手指。
对她来说,本来是满心欢喜地打开一部片子,刚看了个开头电脑却突然没电了。不知道是电脑坏了还是没电,屏幕突然熄灭,万籁俱寂。
她本来以为会和所有人一样,理所当然地等得到片尾滚动的感谢字幕。
她自己想了很多办法,但是等这台电脑充好电的话,就太久了。
没有放下过,但是太迟了,太麻烦了,她没兴致了。
那部电影肯定还可以在其它地方继续播放,但是她手上的这台电脑坏了,她不会修。
谢穆洲盛了冬阴功的汤,换过她的碗。“明天跟这边的高层碰下面,我后天就回南川。”
“嗯。”她埋头喝汤。
“工作这边应该是没什么事了,你呢。”
她握住汤匙的手停下来,“我也没有。”
“小羽,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不会再走。”
结账的时候,麦羽也没太推辞,欣然地接受了他埋单。他们都是成熟独立的大人了,默认可以接受一些“掷子无回”的损失。
不像面对杨屿,她生怕自己让小朋友吃亏了,怕自己的话题和年轻人脱节,也怕自己是不是耽误了他的前程。
谢穆洲不一样,他就那么稀松平常地站在她面前。
他们是可以平等对话、有感情基础和物质条件的、旗鼓相当的大人。
送到她小区门口。麦羽已经故意走得很慢了,在久到不能再久的时候,突然赌一样地回头看。
他还在那里看着她,等她消失在视线里。
和从前在南川她家楼下一样,站在那颗黄桷树边,好像时间不曾夺走什么。
她挥了挥手,转进了单元楼里。
她不想承认,即使分开了这么久,重新和他一起的感受,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还是这样,比同龄人聪明、理智,又对她温柔如斯。
就算不论这些,这是她第一次爱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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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才看到杨屿发来的消息,麦羽觉得溺水一样难受,空气和水一半一半地涌进来让她喘不过气。
她把他瞒在鼓里,杨屿的语音发过来,带着少年的气息:“周五最后一科电路考完,还有个实验要做。之后就来找你。”
“嗯,好,考试加油。”
他还一无所知。
他们俩任何一个她都应付不过来,她现在只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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