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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之后路途都是黎辛在前，离悟知她谨慎，也会往周边张望。每每往后看的时候，时一总是懒洋洋的在与银鱼说着些什么。她们的话离悟听不太清楚，自然也不好加入。黎辛不说话，前后分裂的气氛让她有些不舒服。正想话题的时候，银鱼先开口了，“你们打算怎么去北风岛？”
离悟回不出来，只能等黎辛写字。
只是她写的字离悟也不认得，只能扯扯黎辛身后的衣服，“黎辛，你说了什么……？”
「我说，先去荒烽域找远山少爷。若是寻不到，再从空谷域往下，一路去塞沙域。」
“这样确实短些，但也不太好走……”银鱼低声评价，但想一想又肯定，“先这样走吧，若有变故、倒时再看。”
话及于此，离悟也问回去，“那你们呢？你们之前打算怎么去？”
“逛着去呗……”时一侧坐，就没变过位置。麋鹿宽大的背让这个姿势特别舒服，她甚至可以曲一条腿、放一条腿，窝在银鱼怀里舒服地不行。也不知是太自信还是不在意，她说得像是去度假，愉悦之中、惬意悠然，“去得了去，去不了……中途换条路走，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自信么？
离悟佯装不懂，“不是说魂体的境遇很遭么？时一你不怕银鱼出事？”
“就算不去找那天边的人，不也还有我护着她？”时一侧目，凌厉藏在无谓里，“这么些日子，与她一起的是我，又不是月白……”
怎么听着有些奇怪？
离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可时一很快去跟银鱼耳语，面上笑嘻嘻的，像只得意的猫。反而是银鱼拍了她一下，不知说了些什么。
“黎辛，她俩……”
「少管他人闲事。」
离悟闭嘴。
意识到自己严厉，黎辛目不斜视，只是在心里与她说，「那个时一身份不简单，我们管不了她们。你也不要太好奇，交浅言深、不是好事。」
说到底，她们现在只是同路。就算银鱼友善，她们也没有资格去胡言乱语。
离悟知道，在她肩头点了一下。
大概走了几个小时，她们没有遇见其他任何人。反而是山中迎日而雾，浅浅地铺进山林，远看像是森林围了纱、一切朦朦胧胧的。
离悟看得入神，没有注意到黎辛驱使坐骑停下。坐骑跪下的时候离悟才反应过来，黎辛已经跳了下去。
“这是到了？”
「嗯。」黎辛看她站稳，转身去看后面那两个人。
时一和银鱼不知何时下了“鹿”，两人一前一后走来，轮廓都变得模糊。
温柔些的还是银鱼，她迎上来，又越过了时一，“你们有这毒雾解药么？”手中一个瓷瓶翻出，她还特意伸到她们面前，“没有的话，我这儿有。”
黎辛也拿出一个，自己倒了一颗，又给离悟倒了一颗。身边的金字是给银鱼看的，银鱼也回，“我来过这里，没问题的。”
离悟把那颗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咽下，着实不太好吃。她苦着脸，对金字表示不解，“你在问什么啊？”
时一环着手，站得倒是挺直，笑她，“你的老师没有教你识字么？”
若不是她这副神情，离悟会以为她在好好问，现在只想踹她一脚。
“我没有学这种字。”
“这是天盟通用的铭文，学一些会方便些。”银鱼上来，柔柔接话，安抚离悟的同时打了一下某人的腰。时一皱皱鼻子，被忽略了。
“走吧。”
这下是银鱼扯着时一往前，黎辛和离悟反而落在后面，正好让黎辛给她解释刚刚的对话。
「我问她有没有来过这里，她说来过。魂体问题不大，那就还好。」她要确认一下，仰视盯着离悟的眼睛，「药吃了吧？」
离悟点头，又听她说，「要是你觉得不舒服，立马告诉我。」
“嗯。”离悟又点头，被她牵住了手。
掌心的温度有些陌生，离悟看去，黎辛也不太自在的样子，「里面你不一定看得清楚，跟着我走就好。」
“好。”离悟答应，但看这个雾很陌生。“这里就是云瘴域了？”她左右看看，鹿伏域的树林延伸至此，又在模糊的光影里失去边界。“不是天盟边界么……？都没有守卫么？”
前面的银鱼听见了，放慢了步子与她讲，“天盟之外、没什么东西也没什么人……这鹿伏域算是最热闹的一个，可也没什么威胁、自然也就不必设卡。”
“其他地方也这样么？”离悟好奇。
“好像……”银鱼想着，还得去看时一，“哪里有卡来着？”
“除却那头的林琼域，没地方设卡。”时一说着还得打哈欠，眼里都快出眼泪了。她边说边走，言语模糊，“既然进了天盟，我可不想再睡树洞了……”
身影向前，消失在尘雾。离悟看看身边的银鱼，她还在摇头、满脸无奈。
“时一她……总是这样么？”
“她随意惯了，”银鱼没有辩驳的立场，无奈之余三分宠溺，“她性子如此，也麻烦你们多担待。”
黎辛的金字在雾里像是起了毛边，引得银鱼笑了。
“这倒不用担心。”
她说得很柔，也不知是要担心什么。只是这声音很快淹没在迷人的烟气里，离悟眼前慢慢变成了模糊的灰白。她举起空着的一只手，张握指尖，连轮廓都看不清楚。
这里的能见度只有一米，一米之内还是朦胧。
还好右边还有触感，她收紧手掌，有些紧张，“黎辛？”
「我在。」黎辛回答，还晃了晃手让她知道。「你跟着我走。」
“好……”
“离悟、黎辛？”
银鱼的声音从她的右前方传来，正好黎辛也拉着她往那个方向走。地面有些软，好像还是刚刚森林的土地。她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那样大的树，只能把另一只手直起来、放在身前。
她是真的什么也看不到，所以左手手腕被抓住的时候，身体的紧绷让她差点挥拳。可是左右都被禁锢，她下意识高声，“黎辛！”
「在，」黎辛回答了，却奇怪，「怎么了？」
“是我。”银鱼的声音跟着黎辛的一起出现，她可能意识到了离悟的紧张，再强调一遍，“是我，没事的。”
离悟一口大气呼出，在近一些的距离看见了银鱼的脸。
还好没有打过去，不然太丢脸了。
离悟松了口气，“这里怎么这么大的雾？”
银鱼拉住她，跟黎辛一起带领，边走边回，“云瘴域是这样的。这里的雾带毒，从未散过。”
……什么原理？
离悟不懂，但现在不适合研究。她问她们为什么能看见，还是银鱼答，“这里可以感受魂力来辨别方向和前方物件……当心！”
「蹲下！」
离悟没有听清楚她们后面的话，手臂突然被拉扯，往前还踉跄。她差点摔个跟头，人直直往下。好不容易稳住自己，她往回一看，黎辛的剑上流下浅白色的液体，银鱼手臂上也有个剑一样的东西。
黎辛先动，长剑一转，有什么东西被她撕扯、钉在地上。
离悟爬过去一些，居然是个软绵绵的东西，有些像水母、但透中带白，好像要与这雾气融为一体……
“这是什么？”离悟不得不问。
“这个是‘水雾云母’，是生存在这毒雾里的生物……”银鱼上下扫一遍离悟，“应该是你身上有血气，才把它们引来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从左手手腕上解下一串银链。
那银链没什么装饰，就是单纯的链子。她把链子递给离悟，“正好，这个给你。可以隐蔽气息。”
离悟没接，“那你呢？”
“我有别的。”
她正说着，某人从雾里破云而出，环着手、笑得坏坏的，“‘别的’、是我么？”
银鱼不理她，自己站起来。手臂上的剑收回去，她看着离悟慢慢站起，说，“前面不远就是白楼镇了，我们可以去修整一下。”
离悟起来的时候黎辛过来问，她说自己还好，可再一转眼、银鱼已经被时一带走、不见身影。
……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离悟手里握着银链，仰头看向黎辛，“这个……？”
「戴上吧。」黎辛也半跪下来，打量这串银链。其实一看见她就知道，这样细细观察，不免惊叹。「这里面有隐藏魂力流动的结界……是个好东西。」
“啊？很珍贵么？”离悟捧着、总觉得烫，“她就这样给我了？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啊……？”
「有阴谋我们也得受着。」黎辛拿起她手中的链子，挑着两头，扣过她的手腕。小姑娘低着头、寻着系扣，「你确实需要这个，不然我们进不了城镇，只能一直风餐露宿。」
“这样么？”离悟看着她，“你没准备？”
黎辛瞥她一眼，又低下去，「我也不知道魂体这么奇怪……」魂体基本就是传说，要不是月白二小姐带了一位去宴会，她都会觉得这根本就不存在。「我本想今日去镇里寻……那既然她给你了，你就先拿着。」
“好。”离悟点点头，在黎辛脸上看到了一些失落。小姑娘眼睛圆圆的，此时成了不圆润的形状，离悟拉住她的手，在迷雾中看着她，“怎么了？”
「我并不能很好的保护你。」黎辛并不喜欢说这话，可血盟约束，她又不得不说。说了也就说了，她干脆看着离悟的眼睛，「你要是想，可以去找时一。以她的能力，带着你和银鱼、不是问题。」
离悟一愣，“那你不去北风岛了？”
「再找别的方法就是。」黎辛的目的本就不是魂体，「没必要把你性命搭上。」
离悟眨眨眼，“你要是这样觉得，为什么一开始要来救我？”
「原本我想，先救了再说，总有办法，尽力就是。我与你也算互利共惠，两不相欠……」黎辛一路走来、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既然现在你就可以有更好的选择，那我就不该拖你冒险。」
“时一会是更好的选择？”离悟觉得有些好笑，“你觉得、她会认真保护我？”
「就算她不认真，只要银鱼不想你死，她就会保你活着。」黎辛不傻，看得出那两人之间的氛围，「银鱼对你是真的好，既然都是魂体，她会帮你的。」
她想得很清楚，离悟也知道她说得对。云雾飘过她们中间，离悟一瞬间看不清她。
“你就要这样把我扔给时一？”
「这倒不是。」黎辛摇摇头，「决定权在你，我只是告诉你、你可以这样选。这样选、对你更好。」
“那我选你。”
小姑娘脑袋一歪，不明白她的选择。
“比起强大，我更想要信任。”离悟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撑在地上，让自己站起来。黎辛此时比她低去不少，云雾缭绕间，只有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莫名像只鼠兔……
越看越像，都是那种缩成一团，大眼睛看着某处，好像不动、一动起来又很迅速的样子……
“咳。”不能再想了，离悟撇开目光，“我不觉得时一可靠，她或许强大，但我对她没有任何用处……”鼠兔半跪着，离悟拉她的手，让她站起来。云雾间的黎辛显得更小了，离悟稍稍往前、就能把她抱在怀里，“我觉得你更好，更可靠。就算你不去北风岛，我也想跟在你身边……”
不欺骗的承诺比一切力量都让人安心，离悟抱紧一些，不想放开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唯一的可以相信的人。
“黎辛，不要把我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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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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