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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
龙藏玄睁开双眼,立刻听见楼光说,“就这样躺着,没让你起来就别起来。”
他微微地笑了,“你快去休息吧,记得你前面还在发热。”
楼光愣了一下,好像才想起这事,然后很突兀地掉头走了,甚至没有吩咐旁人应如何照料龙藏玄。
等楼光的身影一消失,龙藏玄轻声说,“风疏狂。”
异人司掌司风疏狂静悄悄地出现在龙藏玄的卧榻旁。
龙藏玄勉强起了身,也不说什么,径直领他走向龙宿薄沉睡的房间。
龙宿薄在梦中也在哭。
“你们都下去,”龙藏玄捂着胸口说,“在风掌司离去前,谁也不准进来。”
“是。”
宫人离去后,龙藏玄有些痛心地看了看流泪的龙宿薄,对风疏狂低声讲了几句话。
“属下明白。”风疏狂正要去扶龙宿薄,龙藏玄阻止了他,自己把龙宿薄扶起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正对着风疏狂。
“望玄帝知悉,此种术法消耗的是受术者本身的修为。”
龙藏玄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风疏狂低声道,“公主,得罪了。”
他以两指点中龙宿薄的额心,龙宿薄颤了一下,慢慢地坐直了,双眼微微地张开,却没有神。
“是何人将刺杀玄帝的莲灵交与你?”风疏狂说话的声音如风似幻。
“是……仙人……”
风疏狂愣了愣,“他额心有三光?”
“是……”
龙藏玄十分意外,“是不染天……”
“睡吧,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风疏狂低语的声音如同魔咒。
龙宿薄闭上眼,慢慢地靠回龙藏玄的胸口,他轻柔地将她放回去。
“你身上还带着血患子吗?”
风疏狂拿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硬果实,表面布满了疙瘩,颜色鲜艳如血。
龙藏玄接过来就吃了,还笑道,“楼大夫要知道我吃这东西,非杀了我不可。”
“救急,偶尔服用,无妨。”风疏狂平静地说。
“你从正门走,让宫人看见你,但不要让楼大夫看见。”
“属下听命。”
风疏狂悄无声息地离去,如他悄无声息地来。
在宫人返回之前,龙藏玄打开了一道密门,走进一条弯弯折折的暗道,刚开始,他还捂着胸口,但渐渐地,手放了下去,步子越来越矫健,完全不像不久前才被重创的人。
他通过密道进入密室,拿了某样东西,又打开一道密门,再次经过一条弯弯折折的暗道,抵达一个阴森的没有光线的房间,迎接他的邪道众都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
他坐上高位,“把人带出来。”
两名邪道将一个浑身贴满符箓、以铁链捆绑的人拖至他眼前。
那人遍体鳞伤,拖过来的途中留下一路血迹,眼中却仍闪烁着锐利的锋芒。
龙藏玄居高临下、毫无表情地看了这人一会儿。
“为八荒殿松绑。”他说,站了起来。
一个半月前的一个夜晚,也是在这个房间,莫念来站在此时八荒安静流血的地方,叮嘱般说了很多话,“……九狱吃里爬外,趁此机会一波带走;八荒是可用之才,他的实力在九殿中排行第一,但若要他忠诚于你,得用些手段……”
末了,龙藏玄下跪,额头贴于地面,“亚父的遗族将得到妥当安置。藏玄定不负亚父牺牲。大计得定之日,必以全礼祭拜亚父。”
莫念来扶他起来,“望玄帝勿忘幽帝遗志。”
邪道取走捆绑八荒的铁链,一路叮叮当当地响。
“八荒殿,莲星痕伤你至此,你能撑到现在,不简单哪。”龙藏玄轻声说。
八荒一言不发,失血让他虚弱。
“你可知我为何命人在你身上施术,为你交换他人的部分血、肉、骨。”
八荒慢慢地将目光转向他。
“邪域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可我不得不交出莫宫主真身——他身上的伤痕无法伪造,九狱与你之间,鉴于阵法的护持范围,我也只能保下一人。”
他看向八荒的双眼,似乎读懂了他的疑问,“为什么是你?”
龙藏玄淡淡地笑了,“我听过你在夜里吹箫,在满月与飘雪的时候,你会吹《流水》与《阳关》,我尤其喜欢你的流水,但近来你都不吹这首了,偶尔,能听到你即兴吹奏,等待的间隙,像在期盼着能有人与你琴箫合奏。”
八荒看他的眼色逐渐地变了。
“很遗憾,我只能听,无法和,我唯一能为你做的,是命人不要打扰你。”
他取出八荒的长萧,放在他眼前,“为什么是你?”他轻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能遇见那个与你琴箫合鸣的人吧。”
八荒艰难地伸手拿住长萧,龙藏玄摘掉了他脸上的符箓,“莫宫主与八荒九狱已经伏诛。从今往后你就是一个死人。”
“是谁替我去死?”八荒沙哑地说,“我欠他一条命。”
“是我,欠他一条命。”龙藏玄顿了顿,“听说莫宫主担心你不肯受缚,逼你服毒?”
而且是在九狱的眼前。
虽说三宫九殿均直接听命于邪帝,但通常邪帝只会对宫下命,而后指派殿协助宫,执行任务时,殿也需要服从宫的命令。
这些年来,莫念来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孤立八荒。
就像他永远把九狱带在身边,却让八荒单独去与莲星痕搏命。
“你已发作过几次?”
“一次……”
“感受如何?”
“……生不如死。”
“莫宫主逼你服下的,是楼大夫新制的毒物青殇,第三次发作才会致命,眼下还没有彻底的解药,但此药能推延下一次发作的时间,”他拿出一丸药,“吃了它。”
八荒手指不稳地接过,和着血下咽。
“等楼大夫炼出解药,我即刻交给你,在那之前,每月的今日我都会给你一丸延缓。”
“不用麻烦楼大夫。”他低声说,有细微的情绪。
龙藏玄笑了,起身。
“我会为你安排新的住处,也会有新的任务给你,因为有些事,需要死人去做。”
“任凭玄帝调遣。”
“先养好伤罢,然后,我想知道一件事——
“你狙击莲星痕的地点,在哪里。”
龙藏玄穿戴完备,穿过无极宫,在外廊意外遇见楼光。
楼光靠廊柱坐着,看着阴天发呆,双手和衣襟上全是血迹,都是之前急救龙藏玄时染上的。
“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
“你才应该在休息!”楼光站起来,脸色有些发青。
“楼神医在此,让我这么快就能活蹦乱跳。”
“神医让你休息!”
“我有事外出。”
“什么事这么急?!”
“我答应过诸天,寻回莲公子遗骨。”
“不能让别人去做?”
“太麻烦了,我找还快些。听说宿薄还没醒?”
是,楼光脸上闪过的黯然神情说明了一切。
龙藏玄点点头,“我也是为了她。”他的手指掠过楼光,雪风乍起,两人擦肩而过时,龙藏玄外袍的系带拍在了楼光脸上。
“藏玄——”楼光喊。
他当然拦不住他。
谁能拦住玄帝。
“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伯符的故事吗——身居要位之人,不要独自行动。”
龙藏玄回头看他,眼里满是让他放心的温柔笑意。
那个瞬间,他看见的是他熟悉的那个龙藏玄。
“我记得。”
龙藏玄笑着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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