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界线

　　“嗨……”女生鼻音重，嗓子也哑了，艰难地打招呼。简开阳刚喝了一口水，急急忙忙咽下去，“感冒了？”

　　女生点点头，吸了吸鼻子。
　　靠近麦克风台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嘶哑的“哇”。

　　她梦寐以求的真希双皮奶，剔透的塑料壳徒增几分诱人的色泽。

　　男生接了一杯温水递给童言夏，面色慈祥，音色沉稳温柔：“给你的。”
　　“给我的？”童言夏惊喜地指指自己。

　　简开阳点头，“你不是想感受‘花别人的钱，办自己事’的感觉吗。”

　　“哇塞，哥，阳哥，开阳哥哥，”童言夏声音本就柔软，再加上感冒的鼻音令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在撒娇，“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男生抿着嘴，眉目柔情：“哥是不是贼帅？”
　　女生拼命点头，囔着声音说：“贼帅！”

　　“吃什么呢？”赵晨珏进门闻到丝丝甜腻，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太甜的东西。
　　“这是开阳师哥孝敬我的。”

　　孝敬？
　　简开阳皱皱眉，好像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赵晨珏腆着脸凑过去：“给我尝尝。”

　　童言夏一愣，握塑料勺的小手僵在半空中，为难地看了看手里的双皮奶，又看了看一脸真挚说要尝尝的赵晨珏。

　　最后，她求救般看向简开阳。

　　“你自己买去。”简开阳推开赵晨珏凑近的脸。赵晨珏歪了歪脑袋，自顾自地夺过童言夏用过的勺子，挖了一块填进嘴里。

　　童言夏特别难受，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指责师哥的不是，这人是他们广播站的副站长，她只不过一届新生。

　　“太甜了吧。”他撇撇嘴，把塑料勺丢进盒子里，揉了两把女生的发顶，“什么眼神儿啊？我都没嫌弃你，你还嫌弃我来了？”

　　童言夏笑得勉强：“没有。”为了打消赵晨珏以为“她嫌弃他”的疑虑，童言夏拿过勺子，动作缓慢地去挖下一勺。

　　手指间突然一空，勺柄塑料毛边摩擦过的温热残留在指肚上。

　　童言夏抬头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简开阳站起来抽走塑料勺，转身出了广播室的大门。不过一会儿，他回来了。

　　男生甩干附着在塑料勺上的水珠，动作轻柔地递给她。
　　好似春蚕破茧而出，在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刹那，天光大亮。

　　“周五晚上一起吃饭吧，吃食堂行吗？我请客。”
　　“……”简开阳哭笑不得，请客请他吃食堂，“好。”

　　赵晨珏拖过一把椅子，在他们两个旁边坐好：“我也要去。”
　　“下回吧，师哥。下回我再请你。”

　　简开阳对她当机立断拒绝赵晨珏的行为很是满意，不知不觉地凝视她的一颦一笑。纪弈悄悄走到他身后，借着弯腰拿东西的姿势小声在他脖子后吹气：“别看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

　　***

　　钟表指针滴滴答答走过，一天又一天，窗外大槐树上的雀鸣叫得人心浮气躁。

　　自从童言夏承诺在周五这天晚上请他吃学校食堂，简开阳便开始数着时间过日子。下午四节课对他来说，前所未有的漫长。他在座位上画了无数张任课老师及叶子新的速写。

　　什么时候到晚饭时间？怎么还没到晚饭时间啊。

　　由于学生数较多，所以高一高二年级的单双数班是分开吃饭。

　　第一遍下课铃声响起时，简开阳条件反射想要站起来，被同桌的大手匆忙拉回座位上。撞击出巨大声响引得前排同学和低头看课本的老师纷纷顺着声音出现的地方望去。简开阳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见老师又低下头，男生掏出课桌洞里的手机，给童言夏发送消息：我们班后吃饭，你别着急。
　　滋滋。

　　——小老赖，我们班也后吃饭。你带上叶子新一起哦~
　　似乎怕他不听话，女生又重复一遍：一定要带上叶子新！！

　　靠！

　　男生在心里怒吼一声把手机扔进课桌。叶子新，叶子新！天天就知道叶子新！

　　同桌的男生感觉到身边接连不断喘了几声粗气，小心翼翼地转头看过去，见到一张恐怖写满不高兴的脸。

　　不就晚吃五分钟的饭，至于吗……

　　第二遍铃声响起，简开阳手揣在口袋，起转身走向靠窗的叶子新，不耐烦地晃一下脑袋：“走，带你花天酒地去。”

　　“哟，”叶子新连翻几本书，拿出散乱分布的零钱，揽上他的肩膀，“今儿去哪家小面馆啊？”
　　“食堂。”

　　“你不是不爱吃食堂吗，怎么了今天？”他与简开阳同窗一年多，很少见他去食堂吃饭，饭卡充钱除了借给同学用，几乎就没经自己的手刷过。

　　简开阳挑眉笑道：“有人请客。”

　　男生炮珠式发问“谁啊，谁啊”的问了一路，直到在食堂楼前的台阶下看到两个女生。

　　高二的教学楼比高一教学楼离食堂近一些，再加上他们两个走得晚，正好和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二楼？”童言夏的齐刘海中间被风吹出一道缝隙，露出白嫩的额头一角。简开阳“嗯”声，转身踏上楼外阶梯。

　　叶子新在看到胡宣的那一刻，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竟也受简开阳的长期熏陶故作高冷起来，眼神淡淡扫过胡宣的脸。

　　胡宣得知要和叶子新一起吃饭时，狠狠赞扬了好友的助攻能耐。
　　“叶师哥。”胡宣捏着嗓子叫道。叶子新没回应，心里却如烟花盛开。

　　童言夏识趣地松开胡宣的手，一步迈两个台阶，追上走在前面的简开阳。最后一步为了图进度，一步跨上三个台阶，费力蹬上去后没站稳，前后晃了两下。

　　男生吓一跳，从兜里抽出手想要扶她，看女生没摔成，松一口气，退下一个台阶：“你在屎壳郎爬铁轨装大铆钉？”

　　“……”童言夏皱眉看他，“你就不能换个好点儿的形容吗？”
　　简开阳与她并肩一起走：“二楼有什么好吃的？”

　　“玉米面，还有拌饭、麻婆豆腐之类的。你没吃过食堂吗？”
　　“很少吃。”

　　“咱们学校食堂很好吃的。比我初中小饭桌做的饭都好吃，而且花样还多。”童言夏津津乐道。简开阳这种几乎不吃学校食堂的人表示难以理解，但还是顺着她的高涨情绪点点头。

　　童言夏转过楼梯拐角的时候越过简开阳往旁边还在下一层的两个人身上看——侃侃而谈和冷漠寡言的组合。

　　男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叶子新时重重喘口气，翻个白眼回头再看到的，却是女生“做得好、做得好啊”的欣慰表情。

　　简开阳揣摩她的表情太入迷，被最后一阶台阶绊了脚，跌跌撞撞一头撞在大门的玻璃上。路过的人无一不发出笑声。

　　这其中，童言夏的声音最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的时候还不时发出鹅叫。

　　女生上前捂住他被撞到的头顶，轻轻揉了揉，“阳仔啊，下次吃食堂不用行这么大礼的。”

　　简开阳不知道吃什么，所以排在童言夏身后跟她一起吃玉米面。

　　“你俩谁喜欢叶子新？”男生的声音跳过她的头顶。

　　童言夏转过头来看在别的窗口队伍最末尾的两个人：“当然是胡宣啊。要是我喜欢叶子新，我还把他俩单独放一起，我脑子进氯化钠了吧。”

　　童言夏想想觉得不对劲，又转过来：“你怎么会问这么没有逻辑的问题。”横看竖看都看不出来她喜欢叶子新吧。

　　“我以为他们两个能单独在一起，是子新的功劳。”
　　“什么意思？”

　　“他在追胡宣啊。”
　　“哈啊？”童言夏诧异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简开阳冲着前方抬抬下巴：“真的。到你了。”
　　“哦。”童言夏小跑两步，伸手往窗口边的机器上要刷卡。

　　男生手指捏着自己的饭卡，无名指和小指拨弹开她的手，大拇指向前一压，胸膛前的校服拉链锯齿挽上女生后脑勺的发丝。

　　“嘀”的一声，电子屏幕上显示红色数字“-8”以及余额：9112.6。

　　“……”童言夏倒吸一口冷气，挖一勺辣椒油浇在简开阳的碗里，“你往饭卡上充了9000块钱？一次性冲这么多是能辟邪吗？”

　　“事实上，”简开阳收回饭卡，姿态从容，“我充了一万。”
　　女生挑了挑眉，笑得直不起腰：“财大气粗啊阳仔。要不要包养我？”

　　他被她清澈的双目牢牢吸住视线，半天回过神来：“呵，你也配？”

　　“当然配，我这是傍大款。”
　　“认二郎神做主人？”

　　“……”童言夏气急败坏地打他，“闭嘴死基佬。”

　　蒸汽滚滚上扬，在头顶上空四下散开。
　　吸溜一口碗里的浓汤玉米面，辣椒油飘了薄薄的一层。

　　“怎么样？”坐在他对面的女生期待地等他的评价。他边嚼边往嘴里吸冷气，“品位不错。”
　　“是吧！”童言夏开心地原地颠了一下，夹起一筷子玉米面，吹走热气。

　　坐在二人旁边的男女学生目光紧紧锁住他们两个人，一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们俩，怎么这么熟了？”胡宣忍不住问道。
　　“我俩都是广播站的啊，”童言夏含糊不清地答道，“你们不知道吗？”

　　胡宣和目瞪口呆的叶子新同频率摇头。

　　“你怎么没说？”童言夏问简开阳。坐在她对面的男生看着她慢吞吞的进食，“你不也没说。”
　　“我俩不是一个班的，见得少。”

　　“他没问。”理直气壮地甩锅给叶子新。
　　后者脑回路比较简单，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事。

　　自从知道童言夏不喜欢叶子新后，简开阳如释重负，吃起玉米面来格外香甜。不仅如此，他还要充当积极的恋爱助推剂：“十一没什么事。要不要一起打lol？”

　　“好啊。”胡宣没意见，只要能和叶子新在一起，玩什么都可以。

　　叶子新觉得事情的发展方向好像有一点偏离轨道。不应该是他和胡宣的主场吗，怎么变成他们两个人擅自决定干什么了？

　　简开阳感受到他的疑惑，偏头低声飞快说道：“玩游戏能培养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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