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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明珠
西同的手艺无疑是好的。
这点在曾经相依为命的年岁里就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验证。所以说，贝蒂认为自己做过的最明智的一件事就是捡回了西同并收为仆人一号。
比如现在，为她准备的屋子里，小红桃木做的床头柜上放着大盘的新鲜水果，碎花点缀的枕头与被子又松又软，深深埋首便会嗅到暖暖的太阳的香气，这些都是在终年阴湿的魔界里绝对享受不到的待遇。
浴室里的水银镜纤尘不染，黑曜石打磨的盥洗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各样的洗液还有护肤品，都是贝蒂习惯用的。洗澡水已经放好，热气腾腾，上面洒满了水蓝色的花瓣，浴缸的沿上搁着一小瓶淡蓝色的青蔷薇精油。她拔开瓶塞轻嗅，陶醉在熟悉的芬芳中。
她知道西同不爱睡在房间里，因为某只觉得收拾起这么一个“大”屋子实在麻烦。但每次贝蒂来的时候，属于她的房间永远都是干净整洁的样子。
她欢呼一声，飞快地脱去衣服跳入水中，然后挥手招来水晶球，美美地边泡边欣赏。
影像里的主角只有一位。
他正面英俊，侧脸英挺，微笑，沉思，举手投足皆可入画。但是最吸引她的却永远都是他的声音，低沉但不粗哑，挠得人心里微微地发痒。
“兰……”想到过几天又有可能见到他，贝蒂舔了舔嘴唇，喉咙有些发干。
怦怦、怦怦、怦怦……
仅仅是因为呼唤他的名字，那里的反应就已如此强烈。她用手捂住胸口，清晰地感受到了活着的感觉，那是他赋予她的刻印。
厌倦并渴望着，欢喜却又憎恶着，爱恋与仇恨一同燃烧——这样的折磨还需要多久才能将她带向最终的高潮？
水晶球滑落水中，魔女亲吻着手腕，亲吻着那早已不存在的青黑色的荆棘纹样，喃喃低语随着水汽在空气中氤氲如同情话迷离：“等我……”
最后几个音节随着她沉入水中而不可闻。
水温适宜，香味浓烈，浴室里一时安静。
梦里花香不散。
……
遥远的城主府中，尽心尽责的校长大人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居然已经这么冷了。”
城主兰从堆积成小山的公文间抬起头，按了一下桌边的魔法传感器。
很快便有魔仆送来了外套热气腾腾的咖啡以及外套，在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指示后安静地退了出去。
又批了一小会儿公文后，兰披上外套走到了窗边，从这里可以清楚地俯瞰整座贝都因城。
随着红月之日的临近，贝都因为了城邦的安全开始实行宵禁。因此整座城并不如往常的夜晚一样闪烁着让人迷醉的光泽——喧嚣沉淀后的贝都因在变得模糊的橘黄色月光中散发出某种静谧的气息，如同沉静的少女般，有一种恬淡而纤柔的美。
——真的很难想象。
每每从这个角度看贝都因，兰都会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以贝都因为首的四座边境要塞分别看守着神话时代圣英雄留下的四件秘宝，其中又以贝都因的“海格丽丝权杖”最为重要。为了确保权杖的安全，初代城主与各国约定，历代贝都因之主均不得离开城池半步，而作为补偿，各国承认贝都因的中立地位。
这一切，在历代相传的城主手札中都有记载。
手札就在书桌右手第一个抽屉里。那本厚厚的黑色硬皮魔法日志记录了历代不为人知的辛秘，除了城主本人，其他无人能够翻阅。
兰解开抽屉上的密封法术，拿出那本日志，一打开就翻到了本子的三分之一处。因为经常阅读的缘故，页角已有些残缺。略显暗淡的魔法文字在阅读者的手碰触到的时刻会微微地变深以清楚显示字迹。
兰指尖轻触第一行，熟悉的字迹开始显现。
“神圣历502年果月8日 记录人：卡萨•威尔因
今日是要与魔界使者见面的日子。虽然早已经下定决心，但是总有些莫名的不安……”
——二十年前贝都因城主萨卡•威尔因寝室内
正值壮年的萨卡皱着眉站在窗前一语不发。
窗外的雪花正以一种几乎要埋葬世界的疯狂姿态纷纷落下，密密麻麻，如同铺天盖地的罗网扑打上来，却毫无声息。大雪压境之下的漆黑夜里，窗外的景致已经不可见，被雪包围了的温暖房间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非常罕见的大雪,哪怕是在冬季也非常罕见，更遑论现在这个季节。至少萨卡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
这几天收到报告里，城内因冻伤而死亡的人数还在不断攀升，还有交通以及食物供应问题越来越紧迫，但眼下这些都不是让他最烦心的。
“亲爱的，还没有来吗？”轻柔的声音如同羽毛轻轻拂过水面，在空气中一圈圈地荡漾开去。
闻声萨卡一直紧绷着蓦然松动，威严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神色。他转身走向床边，半跪下时带起的风让翼族羽织的纱帐如羽翼缓缓飞起。
“快了。”当他伸手握住质地轻柔的丝质被褥中伸出的那只白皙的手时，那已经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天的绝色人儿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
“真的吗？”仿佛确认似的，那双蓝如落月湖水的双眸微微睁大了。
“恩。回报说午夜前一定到。”萨卡宽慰道，“那个黑暗商会在魔界的信用非常不错。”
“好。”女人的面容苍白，已经产下一子一女的她笑起来的时候别有一番楚楚风情。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但是门外却始终没有动静。
萨卡一边说着安慰妻子的话，一边眼神不自觉地溜向窗口。风雪猛烈之势丝毫未减，他实在不敢肯定那位魔族的使者是否能如约而至。
三族分裂的局面已久，为了惩罚前神话时代挑起战争、让全大陆所有种族都陷入危机中的魔族，神族与人族联合起来签订了《维亚他公约》，旨在限制魔族的发展，防止邪恶势力的散播。其中一条便是在边境设下结界，禁止高等魔族通过，同样也禁止各国与魔族交易。
虽然如此，但是仍然会有些商人铤而走险，行走于魔界与外界，做走私生意，这些人被称之为“黑暗商人”。
身为肩负看守魔族重任的贝都因城主，萨卡绝不会不清楚邀请魔族来自身领地的巨大风险。但是当他望见妻子日渐削瘦的情形时，终于决定冒险一试，修书给魔界最大的“奇迹”商会，请求获得那传说中的花朵，不惜一切代价。
举世皆知贝都因城主萨卡是全大陆最富有的人之一，掌握了大陆近十分之一的财富，有着“龙之领主”的称号。只是萨卡最大的宝物，既不是“海格丽斯权杖”，也不是“黑户”的秘密，而是他的夫人、有着大陆第一美人之称的露茜丝•莉卡•法利安，自结婚以后一直随他居住在城主府内，从未在外界露面。
眼见妻子越来越失望的面容，一贯冷静如他也不禁越来越焦急。
就在他不耐的时候，屋内的传送法阵终于启动了。
魔法的光芒散尽后，一个全身裹着黑色斗篷的身影走了出来。
来者摘下了斗篷时，露出的面容仿佛在一瞬间照亮了屋子。
火红的发流泻下来，比黑夜的里燃起的流星之火更鲜艳，紧身的夜行服勾勒出似水灵动。
紫瞳如水晶艳丽，黄瞳如美玉剔透，微微眯起时，流光溢彩。红唇微弯，便是绽放如花。在灯光下，她的笑层层荡漾开来，散发着危险而诱人的气息。
“夜安，贝都因之主，我是贝尔蒂尼•拉法尼亚，愿月神赐福予您。”来者的嗓音柔媚，带着点诱惑的沙哑，饶是萨卡有一位号称第一美女的夫人，也不禁呆了呆。
但他立刻回过神来，微颔：“夜安，来自魔界的使者，非常高兴见到您。”
“呵呵。希望这次的交易能让我们双方都满意。”来者正是以进化后的第二形态出现的贝蒂。她轻轻地摩挲着手上的一只雕刻着骷髅咬合蔷薇的秘银戒指，笑得妖娆万分。
提到交易，萨卡不禁又皱起了眉，与魔女交易是需要支付一定的“代价”。至于那究竟是什么，也只有魔女自己知道。他只希望眼前的这个魔族不要提什么太过分的要求才是。
.
在双方介绍之后，贝蒂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尤其是虚弱地倚在床上的这位。墨绿色的茂密长卷发，精致得连神族都要自叹不如的眉眼，尤其是病弱中的楚楚风情，连她都有些怦然心动——真是海妖一般的容颜啊，不过似乎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呢。
“这位就是魔界的贵客吗？最近颇感不适，不便起身相迎。实在万分抱歉。”她颇为歉意地笑笑，如同娇弱的鲜花微微颤抖。
“没事。”贝蒂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东西我已经带来了，需要先在过目吗？”
“恩。”在得到丈夫的首肯后，她微微颔首。
贝蒂在那秘银戒指的骷髅嘴处轻轻一按，口中念念有词：“开启吧，卡鲁之眼，在空间法则的见证下。”
卡鲁之眼？与卡鲁之嘴以及卡鲁之胃同为一个系列的空间法宝，用上古魔兽贪婪古魔的身体器官做成，是前神话时代魔族大祭司博尔特耶的随身宝物，但在其主人被海格丽丝及圣英雄联手消灭后失去了下落。据说三件齐备时可以开启一个属于使用者的空间。
萨卡与露茜丝对视一眼，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惊奇的神色。而下一刻，他们的目光便仿佛被定住，再也无法移开。
地上界从来不曾存在如此美丽的花，这样的美，本身便是一个“奇迹”的证明。
幽蓝的色泽，魅惑的芬芳，饱满的花瓣轻颤时便会有涟漪般的光泽，在墨黑的叶子映衬下显示出一种令人晕眩般的美好。
城主夫妇的目光无法转移，露茜丝近乎贪婪地盯着贝蒂手中那满满的一捧。
“喜欢吗？”
“......是的。”
“那么请用你们最珍贵的东西来换吧。”
“不……”露茜丝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
“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萨卡沉声，紧盯着魔女，袖中摸到了某个冰凉的东西，打定主意如果她敢打贝都因或者海格丽丝的注意的话就当场截杀——哪怕惹恼了臭名昭著的黑暗商会也在所不惜。
“太冲动可不好哦,”贝蒂立刻注意到了萨卡的细微动作，出声警告，“更何况，我的价码并不离谱。”
“我要她，你们的女儿。”
长期位列魔族最想要的珍品榜的前三，海格丽丝的后代在魔族可是非常值钱的——曾经就有记录拍出过天价，乃虐待研究泄愤的绝品。
反正传闻说那个小公主的能力实在是不怎么样，根本没可能继承权杖。既然如此，她就好心地让物近其用吧。
“......漫天要价一派胡言。戏到这里也该够了。说，你是谁？”萨卡手持海格丽丝权杖，将妻子护在身后，死死地盯着眼前依然一脸浑不在意的魔女，冒牌的魔界商人，“还有，原来的使者去哪里了。”
贝蒂剔了剔指甲，轻轻吹了口气，叹道：“哎呀，还是穿帮了。真是的……明明我也可以给你们青蔷薇嘛。而且看样子，夫人真的很需要哦~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她的提议遭到了城主凶狠的回瞪。
“真是的，那帮废物就值得你们这么惦记？”贝蒂摇摇头，弹了个响指，一张沾了些不明暗褐色痕迹的卡片出现在手中。
她双指夹起，似炫耀一般地晃了晃：“这样能证明吗？”
“……魔女。”萨卡咬牙，而露茜丝早已受惊吓而昏迷了过去。
“哎，不愿意就算了。龙之城主果然抠门，甘拜下风。”贝蒂大叹，下一刻，手中的卡片就如同被酸腐蚀了一般冒着泡消失得一干二净，纤纤十指却丝毫未损。
萨卡闪电出手，但是贝蒂的动作更快，她腰肢灵活，弯腰一闪便已到了窗台上，似挑衅般地故意停住。
“不用送了，城主大人。我们回头再、见、咯~”她笑得狡黠，下一秒身形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萨卡冲到窗边却无法冲出去。一道无形的壁挡住了他的去路，力量柔和但却坚定。
他有些颓丧地走回妻子身边。露茜丝还没有醒来，呼吸微弱而凌乱。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有些绝望地感受着那生命力在一点一滴地流逝，似祈祷一般地低语。
“别怕，一切都会好的，一定。我保证。”
凌乱的词句如同不安的心境。即使强大如龙之城主终还是有办不到的事。
其实还有一件事萨卡并没有料到，那就是贝蒂乔装混入城主府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无组织，无预谋。
她不过是在来的路上碰巧看到了一个在她看来长得很让人有虐杀欲望的狼族的家伙——猫科动物与犬科生物自被迦那神创造以来就不对盘——顺手就解决了，然后很有职业道德地搜刮了人家所有的随身物品，再然后就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奇迹”商会居然与魔族的死对头、龙之城主勾搭上了。若是公诸于众的话一定很有趣。
但是贝蒂关心的不是这些，她关心的是贝都因之主财富——让她向往了一辈子的目标。如果通过偷梁换柱能够从城主那里拿到很丰厚的收入，她不介意做一回“好事”。
无利可图的事，贝尔蒂尼向来不屑做。身为自由黑暗商人中杰出的一员，她很忙。
以前是给别人打工，现在是给自己打工。若说前后有什么共同之处，那就是一样是累死累活。
但是这样的辛苦却是值得的，因为她人生的目标已经差不多都实现了（除了仆人一号西同逃跑一事让她一直耿耿于怀）。很久以前还在赛洛公爵手下打工，每天忍受着光可鉴人的汤水的时候，贝蒂就发誓自己一定要发达，要比赛洛老家伙更加像一只吸血鬼——虽然她自己是一只混血的猫妖。
她要金碧辉煌的大房子——要有整一层楼的房间里都装满分好类的金银珠宝。
她要成群的仆人——要两排俊美妖魔在她开门的时候齐齐拜倒，五体投地，高呼“主人万岁。”
她要络绎不绝的追求者——要所有人都当面称赞着她的美貌，拜倒在她的裙下。
她要身份要地位——要所有人都噤声，不再讽刺她是个卑下的兽族混血种。
她要过一辈子抱着大把大把的水晶币安心睡觉的日子。
贝蒂的骨子里是个胆大而凶狠的赌徒，兼之眼光狠辣，凭着这两大优势，她才能在这些年商会扩张势力上毫不手软，跃升为自由黑暗商人中的佼佼者。
每年红月的时候，“邪眼”贝尔蒂尼都能采购回大量的魔界极受欢迎的人族商品，从未有过失手被抓的记录。
本来，这一年也不应该是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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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仆：魔法傀儡，能够完成一些简单的指令。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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