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梦

　　阿最脸上带着一抹轻浅的笑，拿着金表，走进一家当铺。出来时，腰间原本塌扁的口袋微微鼓起。
　　阿最前行一小段路，看见前方正发生着一场争吵，两个男人对阵一个女人。
　　阿最注意到两个男人的右臂上都绑着一条白布，白布上画有两柄长刀，刀柄交叉，这种白布的料子是丧布，平白无故愿意绑这种白布的人，通常是收债的，阿最的叔叔曾干过这一行。扎眼的白布在威吓四周的路人，自己是刀口舔血的，休要多管闲事。
　　这种事情在这里很常见，许多赌徒输光家产后，会借高利贷继续去赌，最后还不上，只能由这些人出马。阿最本不想理会，
　　只是阿最觉着那个女子眼熟得很，似乎在哪见过。这样想着，阿最不觉往那边多看了几眼。
　　那个女人手里捏着一沓钞票，和他们激烈地大吵，吵完以后，将钞票塞到他们的手里。
　　女人气恼地抬起头，她也看见了阿最。
　　趁此，阿最看清楚她的容貌，记起她是谁。不过阿最只记得别人称呼她为金姑娘，她的全名阿最还真不晓得。从前她的妈妈常和自己的叔叔聚在一家赌场一起赌钱，而且两人从来是赔的，一来二去的，两人竟有了同病相怜的感情，便认识了，隔三差五地在一起切磋赌技。
　　忽然那个女子大喊了一句，喊的是什么，阿最没听懂，好像是“伊轰”。然后，女人撇开他们，跑到阿最身边，抱起阿最的手臂。
　　那两个字仿佛启动了某样开关，那两个要债的人阴森森转过头，两眼血红，一步一步逼近阿最。
　　金姑娘箍紧阿最的手臂，悄声在阿最耳边说：“没事，他们肯定敌不过你，警署这次扫荡的力度真的很深，狠角色都没了，只剩这些个小鱼小虾。也就能够欺负欺负我这样的弱女子，碰到个硬些的，马上吓尿了。”
　　说完，金姑娘放开阿最的手臂，事已至此，阿最只能帮着她正面以对。
　　情势看起来很紧张，你死我活的搏斗一触即发，周边的小贩都缩回脖子，不敢张望，生怕多看一眼，就惹祸上身。然而结局来的很仓促，阿最朝胸口一人踹了一脚，就把他们踢倒在地。二人爬起来，互相看了一眼，灰溜溜地跑了。
　　看来，金姑娘的话是真的，真的只剩下这些虾兵蟹将在兴风作浪。
　　金姑娘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阿最身前，抓住阿最的手：“太谢谢了。也对不起，把你卷进来，可我实在没办法，不然的话，我今天怕是脱不了身。”
　　阿最抽回手，塞进口袋，那点笑意消失无影，他有意在防范金姑娘，毕竟她刚才不知道喊了一句什么，把祸水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虽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有些心机，他能原谅，并不会责怪，但总要有防范的，就像他对待利娅那样。
　　“你去借高利贷了？”阿最问。
　　金姑娘的双眸暗了暗，长叹一口气：“是我妈妈的债主。年纪大了，她还是不消停，天天的赌，天天输，到处借钱，上个月又借了一笔，没两天就输光了，到日期没钱还。这些人觉着我妈，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榨不出油水，于是来找我要。也好，我现在算是彻底自由了，无所谓了，反正能当的，值钱的东西，我已经全部当了，全拿给她去抵债了，这下她应该消停了。”
　　金姑娘又叹一口气：“别站着了，快些走吧。这里还是危险，那两个人咽不下气，可能会搬救兵来复仇。”
　　阿最便说：“那去你家吧，我送你回去。”
　　金姑娘没有拒绝：“谢谢。那往这里走。”
　　两人沿着路，向东行。
　　“哦，我不知道你的真名。”阿最说。
　　“金姑娘就是我的名字。”她不由地挺直腰，一脸得意地笑着说：“很有趣，是吧？我爸特别挑选给我的名字。我爸曾跟我说，女孩子的名字可不能随便乱取，如果弄巧成拙，长大以后，会被轻薄的男人们曲解笑话的。可他又没读过大书，不识得几个大字，抓破脑袋也取不出什么大雅的名字，只能退而求其次，至少能有些意思。”
　　阿最不知怎么的，忽然觉着她和利娅很像，便不由自主地把这个名字利娅一起比较，显然他觉着利娅的名字更好听，可还是没有扫金姑娘的兴：“是很有意思。”
　　金姑娘咯咯地笑了一阵，向南转。
　　“说说你吧。我记得你跟着疤十三去混了，疤十三的老窝好像让人端了。咦？你怎么还好好站在这，难道是我听错了？还是这个消息根本是假的？啊，看来我真的离这个圈子远了，耳目闭塞了。”金姑娘亲眼目睹，最近这两年，警察发了疯似的到处抓人，好多根脉深厚的，混迹多年的人物都遭连根铲除，片瓦不留。
　　可阿最却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着实匪夷所思。
　　“是端了，而且端得很彻底。”说到这里，阿最脸上露出一缕轻松的笑容：“警察三更半夜包抄进来的，撞进别墅后，一通乱扫，死了的不管，剩下活着的都拉去判刑，我也坐了牢，十一个月，刚刚出来一个多月而已。”
　　“才十一个月？”金姑娘微微吃惊，她听说这次警察署不像从前玩假的，凡是捉住，刑期少说得有三年。
　　“也许是因为未成年吧，我还不到二十。”阿最低下脑袋，伸出右腿，踢飞一块小石子，乓当，撞到路灯底座：“其实，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错判，那天法院乱哄哄的，像蜂窝一样，好多案子要结，法官也许看岔了案卷。”
　　说完阿最大笑起来。
　　笑完后，阿最一本正经地说：“是我的叔叔，他生前就收到消息，警察局正酝酿着大动作，他嘱咐我不要乱掺和所谓的生意，要知道如何自保。所以那一年里，我在疤十三手下只负责开车而已，没做过别的事，当然刑期不长。”
　　金姑娘投过来的目光，已是掺杂着几分疑意，可她没说出口：“你说得对，能早出来就是好事。你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好叔叔。那以后呢，你想好跟谁呢吗？最近形势不好。”
　　阿最摇头：“不干了，我想去找找别的话，如果找不到满意的，就回去北方。”
　　两人来到一栋六层的居民楼外，金姑娘指着三层的一间：“那祝你幸运。到了，三层，那扇红色的门，就是我家，欢迎以后常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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