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

　　一番切切实实的惊愕过后，江昼心里只剩下了柔软。
　　“你是去，给我买生日礼物啊？”
　　“对啊。”虽然惊喜被破坏了，但提前问下他哥的意见也不错，“哥，你喜不喜欢这个礼物啊。”
　　江昼笑了笑，走到他书桌跟前靠着，“这可说不准，得看你的成品什么样啊。”
　　姜袭的心里也没什么把握，头一回给人家准备生日礼物，就想着在礼物上多花点时间，江昼看起来什么都不缺，品位又好，十有八九是看不上他的手艺的。
　　姜袭准备把毛线球放回去，江昼拿起紫色的那一团，“怎么挑了这个颜色？”
　　“啊，这是粉紫，你不是喜欢这个颜色吗？”他挑了好久才找到这个。
　　江昼看着这团线，说不好，这颜色粉不粉，紫不紫的，有点奇怪，“那红的呢？”
　　“我觉得哥穿红色最好看！”姜袭说。
　　说这种话的姜袭最招人喜欢。
　　江大少爷就放下他那挑剔的审美，“行吧，你，不用太勉强你自己。”
　　“好，如果赶不上你生日，你不要生气啊，我织得可能有点慢。”姜袭说。
　　“我没那么小气。”江昼伸手碰了碰他的睫毛。

　　想到这孩子那么怕生人，现在都能交到朋友，还能和朋友一起去逛街，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江昼问他，“今天和同学玩的开心吗？”
　　“嗯，一般。”姜袭说，李智明和王宁玉一路在斗嘴，而王宁玉带来的女同学孟孟就像个复读机，不管姜袭干啥她都只会说“好可爱啊太可爱了”，把姜袭从不好意思说到了不耐烦。
　　“不过那地方哥肯定喜欢，那里有一个电玩城。”
　　“那下次我们一起去玩啊。”江昼摸了摸他的头，

　　从姜袭房间出来，江昼收到了几条微信消息。
　　—谢谢你送我回来。
　　—转账15元。
　　—我平时打车回家就是这个数，不够你再告诉我。
　　江昼点开那个微信头像，是陆洇的自拍。
　　神经啊。
　　江昼关上了手机。

　　-

　　第二天去学校，陆大班花面无表情的追问，“你为什么没收钱？”
　　江昼正在喝巧克力牛奶，随便嗯了一声。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你赶紧收了，不够的我再给你。”陆洇说。
　　江昼叹了口气，拿手机出来把钱收了，“行了吧。”
　　“行，特别好。”陆洇转身离开，没一会儿又拄着单拐回到他的座位前，“既然都是要收，你干嘛昨晚不收？你看我的消息了吧，你是故意不回的吗，就算你对我没意思，作为普通的同学也不能这样吧，连基本的礼貌你都不懂吗？”
　　“嗯，不懂。”江昼瞄准垃圾桶，扬手一丢，牛奶盒子成功入篓，yes！

　　“江昼你太过分了，你这么讨厌我你主动加我微信干嘛呀。”陆大班花开始委屈了。
　　“我一向主动，班上每个人都是我主动加的。”江昼诚实答。
　　“你······”陆洇道，“加了又不聊有什么用。”
　　“那也说不准，大家都是同班同学，指不定哪天会派上用场了。”江昼说。
　　“反正我不会留着不聊天的联系人，你把我删了吧。”陆洇一脸怒视。
　　“要删啊。”江昼看着这位脾气很大的班花，不懂自己哪里招惹了她，“行吧，删删删。”

　　-

　　“尺旦。”等班花走了李戍才过来，“你昨晚不是当护花使者吗，怎么还当成了仇人？”
　　“谁知道啊。”江昼摇摇头，“这姑娘脾气太怪了，你们以后少瞎搅和啊。”
　　“我觉得这个场面有点熟悉，”周晓东说，“尺旦和他初恋掰了的时候也闹得不愉快，明明是那丫头······”
　　周晓东突然住了嘴，“不好意思不该提的。”
　　“有什么不能提的都过去那么久了。”虽然想起来还是有点恶心，但这点恶心已经不影响他了，“我又没那么敏感，想提就提呗。”

　　“不提不提，提那糟心事儿干什么呀。”李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尺旦啊，我昨晚偷偷替你算了一卦，你这感情路啊，怕是有点坎坷。”
　　“怎么坎坷了？”周晓东赶紧问，把他刚刚挑起的话题给摁下去。
　　李戍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道，“这卦象显示啊，你和你遇到的每位姑娘，都会不欢而散。”
　　“放屁，你是存心咒我是吧。”江昼立马圈住他的脖子，“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替你自己算算？”
　　“我算了呀，我真的算了，我跟你们说别不信，我爷爷从前是算命的，我偷偷跟着学了一两手，这方面我很有慧根的，先说我自己啊，我那个，我未来的媳妇儿啊还在上小学呢，所以我根本不用着急。”李戍一扭头躲过他的铁腕，“说你和姑娘不欢而散是胡诌的，但你的感情路坎坷是真的，还有咱们的周日日，他这辈子根本没有异性缘！”

　　“我靠？”
　　“揍他！”
　　江昼和周晓东对视了一眼，立马上前捉拿这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

　　昨夜的雪未停，早上起来积雪先迎新年，江昼哆哆嗦嗦从楼上下来，好冷啊好冷好冷啊。
　　在厨房冲咖啡的时候李戍给他来了电话，“起来没有啊江大少，小的在家恭候多时了！”
　　“起了。”江昼看到小黄门虚掩着，又打了个哈欠，“不过打算还睡个回笼觉。”
　　“睡屁啊别睡了，赶紧过来！”
　　“寿星连睡个懒觉的资格都没有吗？我告诉你本寿星在这一天······”他刚推开门，一个雪球飞速的朝他脸砸过来，正中脑门。
　　雪球捏得很松，砸到了也不疼，很快散了。
　　但关键是砸中了，早上起来就受到了攻击，江昼闭了闭眼。

　　“行吧你最多再睡半个小时啊。”李戍在那头挂了电话。
　　江昼收了手机，而攻击者穿着米色羽绒服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哥，哈哈，新年快乐！生日快乐！”
　　“嗯。”江昼喝了一口咖啡，笑得很端庄，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雪好玩吧，你慢慢玩啊。”
　　“好的！”姜袭扑腾跳了几下。
　　他在雪地里欢实的跑了一会，又蹲下身撅着屁股来滚雪球，这雪总算下够了分量，可以堆一个大雪人了。
　　正滚啊滚的，姜袭脖子里感觉到了凉，又下雪了吗？
　　他扭头一看，他哥背着光站着，手里攥着雪球，笑得一脸阴险。

　　“啊！”姜袭知道这人来报复了，赶紧爬起来往前跑，“哥，饶命饶命，我不是故意砸你的，真不是！”
　　“是吗？那你现在可以故意砸了。”江昼丢了几个雪球过去，“姜西西，忘了告诉你，你哥打雪仗从来没输过，你要挑战一下吗？”
　　姜袭被砸了几下迅速反击，嘻嘻哈哈的笑着，从“哥我真的错了”到“我也不赖”到“今天就决一死战吧！”

　　“姜西西，你知道吧，我就特别欣赏你这种自不量力的精神。”江昼慢慢的滚了一下超大的雪球，把姜袭吓得乱窜，这要是砸中了他就被雪活埋了，真不该激起他哥的胜负欲，太吓人了，太太吓人了！
　　超大雪球在姜袭旁边应声碎落的时候，姜袭逃跑时也跟着摔倒，倒在软绵绵的雪里还挺舒服的，姜袭就不想起来了。
　　“喂，认输了没？”
　　江昼走过来，弯下腰，一张俊脸无限放大。
　　姜袭的眼里只看到江昼左脸上的小黑痣，他又伸手戳了戳，“认输，心服口服。”
　　“哈哈，从此我手下又多了名败将。”江昼双手叉腰笑了一会，接着在他身边躺下来，手搭在姜袭身上，“喂，快说句哥哥最厉害。”
　　“哥，最厉害。”姜袭说。
　　江昼得意的笑了起来。
　　又落雪了，真美啊，姜袭想说他们该回房间了，这样躺着会着凉的，可是他哥没动，姜袭也跟着没有动。
　　新年的第一天，从安静到喧嚣再到安静，不错的开端，以后每年都这么幸福就好啦。

　　姜袭感觉都快睡着的时候，林恩阿姨的怒吼把他吓醒了，“你们俩干什么还不快起来！想得病是不是！江昼，别带坏你弟弟！”
　　姜袭赶紧站起来，伸手拉了他哥一把，没拉动，反被拽到他身上去，脸朝着江昼的肚子砸了过去。
　　江昼笑得全身都在抖，“姜西西你太弱了吧。”
　　“我不拉你了。”姜袭的脸不知为何有点红，“你，你自己起来。”
　　“哎别啊，别那么无情嘛，来拉哥哥一把。”江昼伸出一只手，姜袭双手拽着他那只手，没用多大力气就把他拉了起来。
　　“我以后要加强锻炼了。”姜袭说，“我还要长高。”
　　“哦，不错。”江昼替他拍了拍头上的落雪，“先长点肉再说。”

　　姜袭跟着江昼进屋，林阿姨瞪着他俩一直到他们乖乖上了楼。
　　到了江昼门口，姜袭赶紧问，“哥你今天生日怎么过啊。”
　　“去李戍家，那小子一直说帮我过生日呢。”江昼道，“也就是吃吃蛋糕玩玩游戏什么的。”
　　“哦，那个生日礼物，还没好。”姜袭有点惭愧。
　　“没事儿你慢慢来就行了，我又不缺衣裳穿。”江昼一想到姜袭给他织毛衣的样子就想笑，他还挺想看的，但姜袭每次都躲在房间里偷偷织，“喂，你跟我一起吗？”
　　“啊？”
　　“去李戍家啊，给我过生日。”江昼说。

　　-

　　“哎呦欢迎欢迎，盼星星盼月亮可把咱们的寿星给盼来了！”李戍殷勤的有些吓人，看到姜袭也是笑眯眯的，“小可爱也来啦，就知道你哥会带你过来。”
　　“李哥哥好。”姜袭很有礼貌的打招呼。
　　“哎呦真乖真乖。”李戍摸摸他的卷毛，这一次姜袭总算没躲。
　　江昼把他的爪子拍开，“行了快让我们进去，冻死人了。”

　　李戍的家有两层，一楼的客厅很亮，因为窗帘拉起来之后都是巨大的落地窗，映着窗外的积雪特别漂亮，旁边还有个小花园。
　　但是江昼一进屋就直奔二楼，丝毫不在一楼的客厅停留。
　　李戍对姜袭解释：“一楼有猫呢，你哥对猫毛过敏。”
　　猫那么可爱也过敏？
　　姜袭再次为他哥难过了。

　　他脚边突然暖暖的，姜袭低头一看，一只肥肥的大白猫，好像一条白色的地毯啊，在他脚踝处亲昵的蹭着。
　　“哎呦仙女儿第一次这么亲人呢，”李戍惊喜的说，“它平时可傲了，谁唤都不理，看来它很喜欢你啊小姜袭。”
　　“你叫它什么？”姜袭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
　　“仙女啊，它喜欢别人夸它。”李戍说，“要不然你和仙女玩一会吧，我去准备大餐了，好了叫你。”
　　“······哦，好。”
　　仙女，仙女有点肥啊，姜袭只敢在心里说这话，然后弯腰把猫猫抱了起来，看着它晶莹剔透的黄色眼球，轻声道，“你好，我是姜袭。”
　　仙女喵呜叫了一声。

　　江昼在二楼看姜袭和猫玩得开心，嘴角弯了弯，忍不住叫了一声，“喂姜西西，魂儿别被仙女勾走了。”
　　姜袭抬头对他笑了笑。
　　“你弟弟真的，长得好像洋娃娃。”周晓东也撑着脑袋看了看，“现在性格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吧。”
　　“嗯，没那么怕人了。”可能是现在的环境让他比较放松，根本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就自然而然的，姜袭就比从前自信多了。
　　“有女生给他写纸条吗？”周晓东问。
　　“什么呀他还是个小孩。”江昼根本没想过那些，他就觉得姜袭傻乎乎的，什么都还不懂，离开窍早着呢。
　　“帅哥都是小时候就被盯上了。”周晓东朝他眨眨眼，“你想想你自己。”
　　江昼无话以对，偏早熟的孩子如他家江魁，现在已经能沉着应对男生给她写的小纸条了，但是姜袭，哦，江昼突然想起来，之前不是还有个王蓉蓉的女生给她送饼干吗？

　　-不能惹女生。
　　他是这么说的吧，看来是早就被盯上了。
　　可是，可是现在应该没有吧，江昼很笃定的想，就算有，姜袭一定会告诉他的。

　　-

　　吃完饭之后，李戍端出了巧克力蛋糕，插上蜡烛，给寿星戴上帽子，大家哄闹着唱完了生日歌，之后江昼闭眼许愿，姜袭在一边看着，温暖的烛光下，那张脸愈发讨人喜欢了，而他的目光怎么也没法移开。
　　他哥会有什么愿望呢？
　　他要是会读心术就好了，能读到他哥的愿望，再偷偷帮他完成。
　　哎呀那万一是很难办到的事情，而自己没有能力完成怎么办？
　　自己没法完成的事情太多了，姜袭再次认识了自己的弱小，以及，很想很想变强大的念头。

　　“西西，发什么愣呢快吃蛋糕。”江昼给他切了一块最大的。
　　“谢谢哥。”姜袭又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尺旦生日快乐，又老了一岁啊。”周晓东说。
　　“请滚，小爷正值青春大好年华呢！”江昼继续切蛋糕。

　　之后两位损友都送上了礼物，这让姜袭心里一阵紧张，啊礼物，他的礼物，虽然和他哥说好了晚一点给，但现在不知怎么又有点紧张。
　　特别是李戍调侃了一句“西西没给你哥备点礼物吗”之后，姜袭自责又懊恼，“那个，我那个······”
　　“西西给我备的可是大礼！”江昼突然搂着他的肩膀，一脸骄傲道，“我保证你们都没有收到过的那种礼物，到时候羡慕死你们！”

　　“呦呦呦！”
　　“快让我羡慕死吧，那大礼什么时候给啊。”李戍笑问。
　　江昼看了姜袭一眼，“最美好的礼物呢当然值得耐心等待，哎反正就你们这种没耐心的人，说了也不会懂。”

　　“咦哟。”李戍翻了白眼。
　　“西西，那大礼等到你哥八十岁的时候再给他，他耐心最好。”周晓东道。

　　······

　　刚刚大餐吃得太多，这蛋糕刚吃了一块就撑得不行，没一会儿都倒在了地毯上休息。
　　李戍摸着肚子突然说，“忘了叫寿星把吉他带上了，好久没听那声儿了。哎尺旦，我爸刚买了葫芦丝你会吹吗？”
　　“我吹你大爷。”江昼在地上乐了一声。
　　“没吉他伴奏清唱也行啊，寿星唱一个吧。”周晓东说。
　　“唱一个唱一个！江昼帅哥来一个！”李戍拍着掌起哄。

　　寿星倒在地上不为所动。
　　“姜袭也没听过你哥唱歌吧，可好听了。”周晓东说，“快让他亮个嗓。”
　　江昼嘘了一声，朝姜袭眨眨眼睛，“别跟他们起哄，哥哥今天累了，不想唱。”
　　姜袭点点头，“那哥哥就不唱。”
　　“嗯，乖啦。”江昼摸摸他的头。

　　对面那两人又响起了一阵牙疼般的嘘声。
　　在玄关换好了鞋，江昼检查着姜袭的装备，“帽子，围巾，手套，行了，没什么东西落下了吧。”
　　姜袭摇摇头。

　　“那跟两位哥哥说再见。”江昼说。
　　“李哥哥再见，周哥哥再见。”姜袭摆着手。
　　“活久见啊，居然还能看到江昼教导小孩子懂礼貌。”周晓东摇着头。
　　“教什么呀教，小孩比你懂事多了，刚刚还帮我刷碗收拾东西呢，来，西西，剩下的蛋糕你带回去吧，还装了点零食在里面。”李戍笑眯眯的递给他一个袋子。
　　姜袭正准备接过来，被江昼给抢在手里，“这就叫吃不完兜着走。”

　　-

　　虽然在李戍家江昼没有亮嗓，但一路上他都在哼着歌，很显然心情不错。
　　但是他哼得小声，姜袭的耳朵又被围巾给裹住了，根本听不清，像是蚊子在哼哼唧唧的。
　　一路上姜袭都想着法往江昼身上靠，想努力听清一点，好几次差点把江昼给绊倒。
　　“哎行了行了，终于到家了，姜西西你这一路存心报复是不是？”江昼换上拖鞋，“那路上要有河你是不是直接把我推里面了？”
　　“没有。”姜袭笑着否认。
　　“我发现你这个小孩挺危险啊，我······阿嚏！”
　　江昼酝酿出一个大大的喷嚏，这喷嚏直接把在客厅看电视的江魁给震了起来。
　　姜袭忙踮起脚去摸他哥的额头，“好烫，哥你发烧了！”

　　亏他路上还一直往江昼身上凑，听他哼歌就以为他心情好，连他不舒服都没发现。
　　江魁抱着一袋薯片站起身，慢慢的说了几个字，“我-勒-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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