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

　　阿良打个电话给赵美金，响了好久，没有人接，这么热的天气不在家里孵空调，不知道她干嘛去了。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哪个邻居可以去看看赵美金是不是在家。
　　他怏怏地发动车子，车上人不多，副驾上坐了个老太太，虽然阿良开得小心，二十来分钟后，老太太什么也没说，晕车吐了，车前玻璃，车子里面吐得到处都是，阿良赶紧递给她一个塑料袋。车里一股馊味，阿良赶紧把自己的车窗和老太太这边的车窗都打开，一股热风吹进来，整个车子瞬间变得热烘烘的。
　　有人在抱怨，怎么不吐到车子外面去，老太太似乎是一个人，吐得精疲力竭的，也没见车子里有人站起来帮忙。
　　好容易到了蒙回镇，阿良让清洁工打扫一遍车厢，自己跑着回了家，没想到赵美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迷迷瞪瞪地就这么坐着看他进门。他扫了一眼，赵美金似乎做了头发，具体做了哪里，他说不出来，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下身好像是大花色的半裙。
　　阿良走得气喘，厨房间没有水，他只好拿了两个碗，来回倒了五六次，总算可以入口。喝完了，问出口：“我中午打了几个电话，怎么没人接？”
　　“我那会儿正在洗衣服，可能没听到。”
　　“……”
　　“我得走了。”
　　“……”

　　阿良心里有点闷，更让他郁闷的是，到了客运中心之后，小吴就拦在他车头，跟他说，接到交通局通知，车子要改道，以后都得从南门走。通知立刻生效，接到通知的车子都要从南门走。
　　阿良记得，往西方向有几座比较矮的山，属于横桥镇，阿良之前一直开车从下面经过，旁边就是诚信中学站。
　　据说几个月前新梧县府领导和横桥镇的一把手到张家界学习的时候，参观了当地的大峡谷玻璃栈道，回来后跟绍兴市市委请示了一把，准备在山峰之间修建玻璃栈道，希望能搞活当地的旅游业，也不知道要投进去多少钱，反正前景非常看好。不用动脑子想，反正钱是上面披的，旅游业的税收则实实在在进了自己的荷包。磨了好几个月，绍兴市府批下来了，然后县政府一批准，横桥镇得了尚方宝剑，立刻表示交通流量太大，耽误建设周期。商量下来的结果是让蒙回镇方向的车子都改道，公交车从南门走，私家车从高速走。
　　从南门方向到蒙回镇的路是一条老路，阿良几十年没有经过这里，觉得有点棘手。这条路是解放初就凿出来的路，双车道，连转弯的地方都没有留出来多少余量。
　　一路上都是十八弯的山路，村庄没有另一条路那么多，但村庄大部分都建在层次的山崖坡道上，村子里总有先富裕起来的买上那么一二三四辆小轿车，而且，山崖陡峭，停车的余地基本没有，所以，这些车子只好都停在车道上，说是车道，也不尽然，因为，也都是尽量靠边了停的。但这么一溜的车子一停，车道就成了单行道，不能上速度不说，很多时候还得跟来车打招呼，商量出个先行后行的顺序，或者单行道已经被对面的车子龟速占领着，他得排长队等着。
　　这么一折腾，天色已经暗下来，他已经来不及回城了，他打了个电话给小吴，小吴让他今后开得快一点，这周内把今天脱下的班次补上。
　　回城的时间晚了一点，但又比他下班的时间早了点，他翻抛着手里的钥匙去菜场买菜。
　　肉摊上的肉眼看着就不新鲜，他踱到海鲜摊位，捞了一兜虾，活蹦乱跳的已经不多，他把软了的扔回去，还跟人家聊几句，“怎么都死了？”
　　“这不是死了，”摊主手里拿了一只发白的虾，掂了掂，“虾每年都得脱好几次外壳，这都是最近脱了外壳的，所以摸着软，其实口感好得很。”说完了，要把这只虾扔回阿良的网兜里，阿良赶紧拿了只塑料袋，兜上了。摊主老不乐意，连零头也没给抹掉。
　　天气太热，不想烧饭，看蔬菜摊位上有捆比较新鲜的红薯藤，摊主还送了个朝天椒给他，红薯秆子配点辣椒，然后烧个面，十来分钟，菜面就可以出锅。
　　隔了十来步，是个杂货店，老板娘抬头的时候看到他，笑了笑，他犹豫着是不是去要个电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他推开门，似乎听到呜咽的声音，他摇摇头，随手开灯。
　　沙发上有一团人纠在一起，随着灯光，有两个人倏的分开，朝他看过来。
　　一个是赵美金，头发都乱了，上衣卷到了胸口，内衣也开了口子，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赵美金红着脸，正手忙脚乱地整理。另一个好像是上次见到过的，还是扎了个马尾，今天穿了件紧身的紫色上衣，最上面的两三个扣子已经开了，露出来一大片的胸膛，他看到阿良走进来，拢了一下衣服，站起来，点点头，走了。
　　“你在干什么？！”他伸出手，才意识到手里面还拎了菜。
　　“你不都看见了吗？”赵美金嘴上的口红湮开了，气息不稳，说出来的话听着底气十足。她站起来整一整衣服，把箍在腿上的裙子翻下去，又坐了下去。阿良看她手抖得厉害，翻了两次才整好裙子，一坐下去，立刻握紧了沙发的扶手，紧得似乎能直接陷进去。
　　他把菜放进厨房的菜盆里。手抖得厉害，虾跑出来好几只，掉到了地上。
　　他上前两步，直接给了赵美金一个耳光，“你他妈的，又是□□了吗？” 怒火一瞬间上来，冲昏了头，“你不想过了，你直接说……”
　　话还没说完，赵美金已经扑上来，她的手指甲长，阿良只感觉脸上一阵刺痛，他赶紧去遮挡，手上又是一阵刺痛。
　　“我怎么了，我过的什么日子，你不知道？都是你害的，良宵，你个杀千刀的，……”
　　阿良摸了一把脸，手上有血，估计被抓破了，“你有没有良心？谁害得你，你找谁去！”“就是你，要不是你，我不定在哪里吃香的，喝辣的。”
　　赵美金抓不到阿良，叉着腰，拍着沙发开始大骂。
　　“你他妈的，黑白颠倒，当初要不是我老丈人，……”他被击中了鼻子，鼻血如水一般涌出来，阿良低头看了一下，是赵美金的塑料拖鞋，还有她的破口大骂：“我不过了，咱们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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