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渡慕川

　　第十七章

　　第二天白慕本没有打算再去看顾明川，她不确定昨天那位造访者是否还在，所以想先窝在别墅里等消息。

　　公司那边她请了年休假，暂时不用去。

　　于是日子就开始变得闲散起来，她早晨起了床，喝了点牛奶，本来打算将前段时间学了一半的国画捡起来继续，谁知道小赵突然打电话到别墅，问道，“白小姐，您今天不准备来了吗？”

　　她手旁的画纸还没有铺开，诧异道，“要我过去吗？”

　　昨天小赵刚对她说过要她避开明叔，今天就打电话问她为什么不过去，语气里还有些责问的味道，令她有些困惑。

　　白慕偏头看向一旁的落地钟，时针已指向十点。

　　小赵也可能想到了昨天的对话，于是稍稍停顿了一下，放缓了语气说，“明叔已经走了白小姐，是我忙昏了，忘了跟你说这件事，顾总今早就没有吃早饭，以为你会过来，所以一直等着呢”

　　她不禁大吃一惊。

　　顾明川住的这家医院饭菜还可以，有专门的营养师配餐，而且如果不喜欢医院的餐食，他住的VIP包房还可以单独点餐，就算是她没有到，顾明川也不该饿到现在。

　　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放下手中的画笔，对小赵说，“我马上到”，连忙下了楼。

　　惠嫂见她着急忙慌的从楼上下来，问她怎了么，她将缘由跟惠嫂一说，惠嫂也很是吃惊，两人来不及多说，手忙脚乱，紧赶慢赶，终在半个小时以后将清粥和小菜盛了出来。

　　白慕一刻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往医院赶，尽管这样，到医院的时候也已经十一点多了，早过了吃早饭的时间。

　　她进了门，也不敢看顾明川，将粥和菜从食盒里端出来，放到他面前的隔板上。

　　小赵早就在她进门的时候出去了，此刻屋内只剩下她和顾明川两个人。

　　顾明川看了一眼面前的饭菜，又看了一眼她，“这是惠嫂做的。”

　　她点头，“惠嫂说你现在还是吃清淡点的好，所以没做荤菜。”

　　其实是因为时间太过紧迫，她们来不及做其他的。

　　顾明川拿起勺子，吃了两口，又将勺子原样放下。

　　她以为是饭菜不可口，“不好吃吗？”

　　不应该啊，听惠嫂说，她小时候照顾过顾明川，这些菜样都是照着以前他喜欢吃的样式做的，难道他的口味变了吗？

　　可从前他来她这里，也没听他说过不喜欢惠嫂做的饭菜了……

　　“不是。”

　　顾明川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只是最近吃的都是惠嫂做的饭菜，稍微有点单调。”

　　她望了望隔板上的清粥小菜，“那你想吃什么，我出去定。”

　　顾明川微微皱了眉头，“外面的饭菜太油腻。”

　　惠嫂做的太清淡，外面的又嫌油腻，她还没遇到顾明川这么难说话的时候，“那……”

　　她觑了一眼顾明川的脸色，“那下次我给你做些饭菜吧。”

　　顾明川靠坐在那里，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继续说道，“只是我会做的饭菜不多，菜也只会炒那么几个，酸辣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烩三鲜、烧茄子……”

　　一溜儿说了几样菜，她又补充道，“还会做汤面和紫菜酸汤，有你想吃的吗？”

　　听她说完，顾明川这才瞅了她一眼，“汤面吧。”

　　汤面是她最不拿手的，白慕脸色一僵，开始头疼。

　　中午她和顾明川先点了医院的餐食对付了一顿，下午回到别墅，她就连忙喊了惠嫂过来帮忙。

　　惠嫂听说她要做汤面，把厨房的厨具一一搬了出来，白慕看得头大，连忙说，“算了惠嫂，我自己来吧。”

　　既然是自己做，为显示诚意，她坚持不让惠嫂沾手，一个人在厨房里手忙脚乱，最后倒也做了一碗汤面出来。

　　只是……

　　惠嫂望着碗里红绿交杂的食材，面容又一瞬间的扭曲，“白小姐，您都放了些什么？”

　　白慕也很尴尬，“大概是西红柿、青椒、肉丝、茄子、豆角……之类的吧。”

　　惠嫂叹了口气，将冰箱里的食盒拿出来，递给她，“白小姐，这个你拿着，万一顾先生不想吃面条，您用那里的微波炉把这个热一热，也能凑合一下。”

　　她接过来，窘迫的说，“好，谢谢惠嫂。”

　　晚餐时分，她赶到医院将面条端给顾明川，相较于她和惠嫂，顾明川的脸色近乎于平静。

　　她在一旁努力解释道，“其实这是……我们家乡的一种做法，虽然……卖相不好，但是味道也还算可以……在我们那儿，这叫做……叫做……”

　　“四蔬杂汤面。”顾明川说道。

　　“嗯？”她愣了一下，“是，叫四蔬杂汤面……你怎么知道？”

　　顾明川非常轻微的笑了一下，“以前吃过。”

　　说罢拿起一旁的筷子，慢条斯理的竟将那满满一碗的汤面全部吃完了。

　　白慕惊讶的瞪大了眼，犹疑的问道，“不……难吃吗？”

　　“还可以。”

　　白慕惊魂不定的收了碗筷，在自己做的饭到底好吃还是不好吃中间艰难挣扎，难道顾明川一直以来对吃饭如此挑剔，竟然是因为他味觉异于常人吗？

　　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

　　她把碗筷收到了外面小厨房的池子里，刚走进顾明川住的内间，突然门外传来了声响，只听“咚”的一声，外门被人一下推开了，然后有人在高声的喊，“明川，是我，我又过来看你了！”

　　此刻正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顾明川突然睁开了眼，反应却有些奇怪，脸上并没有高兴的神色，眼底反而映着不悦。

　　白慕莫名其妙，来人似乎和顾明川非常熟悉，但为什么顾明川好像很嫌弃似的。

　　接着又听“咚”的一声，内间门也被人一把推开了，力道之大，让厚重的房门都狠狠弹在了一旁的墙上，又反弹了回来。

　　那人风风火火走了进来，潋滟的桃花眼在看到白慕时突然一愣，然后“呦”了一声。

　　白慕被吓了一跳，看到门口处站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面容十分俊俏，穿了一套烟灰色的西装，站在那里风度翩翩，竟然是昨天下午在医院里问她路的那个人。

　　顾明川语气里全是不耐烦，“郭付生，你怎么还没走。”

　　郭付生大大咧咧的走进来，双手插进裤袋里，弯下腰，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人，“啧啧”两声，直起腰来，幸灾乐祸道，“明川啊明川，我说你这次出了事怎么也不联系我，原来是这里别有洞天啊。”

　　他意有所指，显然是说站在那里的白慕。

　　顾明川肃起一张脸，“你闭嘴。”

　　但顾明川生着病，半躺在床上，连声音都比平日里要轻，显然没什么气势，所以这句话并没有让郭付生成功闭嘴。

　　郭付生叽叽喳喳又说道，“我说呢，你前段日子突然找我，要我给你推荐一款跑车，我还想你平日里又不喜欢这玩意，怎么突然转性了，原来是为了香车配美人。”

　　说完转过头，冲白慕眨了眨眼，“嗨，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白慕看着顾明川被撩拨到忍无可忍却没办法发怒的样子不禁笑了一下，冲他说道，“你好。”

　　郭付生坐到顾明川病床沿，靠在床尾的隔栏上，摸了摸下巴，“明川，好歹我们俩也是自幼相识，认识了快二十年了，可自从咱们回来以后，你什么事都瞒着我，让我好伤心啊！”

　　他嘴里说着伤心，可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不是伤心的样子，仍旧笑吟吟的，顾明川踹了他一脚，语气不快，“滚下去。”

　　郭付生“啧”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转眼一瞅白慕，又笑道，“哎，美女，明川的脾气可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你是怎么受得住的？”

　　顾明川终于火了，稍提了腔调，“郭付生！”

　　郭付生终于抬起双手，“好好好，不用你赶，我本来今晚就要走了，我虽然是个闲人，但是也还有个花湖会所需要照看，我只不过是走之前再来瞧瞧你罢了，行了，我这就走。”

　　他起身转出门去，白慕还没眨一下眼，就看到一个脑袋又从门后冒了出来，冲她说道，“美女，很高兴认识你，有缘咱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估计是怕顾明川再发火，那颗脑袋迅速消失在门后，几秒后又听“嘭”的一声，是外门开合的声音，这人才终于走了。

　　白慕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看到顾明川正在看自己，半收了笑容说道，“你的朋友挺有趣的。”

　　顾明川面无表情，声音低沉，“有趣吗？”

　　“……挺有意思的。”只是白瞎了那张精致的脸，被这性格生生糟蹋了。

　　“是么。”顾明川意味不明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闭上眼，躺下身去，一副要休息的样子。

　　白慕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脾气，又想到小赵前几天跟她交代过，顾明川因为脑中有淤血的原因，可能会情绪不稳定，于是软着声音哄了两句。

　　但任她怎么哄，顾明川也没什么回应，过了几分钟，她就放弃了，只收拾了一下来时带的东西，跟顾明川说了一声，打车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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