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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已入深秋，校园里的梧桐树落下满地残叶，铺成斑驳陆离的一段路。
谢傅然背倚在墙边，抬眼望天，听拐角后程子杰在与对面之人谈话。
“我当时是故意让球砸中何汀的。你不知道，她初中就白净得跟张纸一样，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这次我也随便找了个理由，她立马就信了。”
“我可以借机会跟她接触啊。你经验还少，以后跟女人相处多了，就能知道怎么引起她们的注意了。”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她那个模样，居然还能认识谢傅然。我随便拉出来一个以前玩过的女朋友，长得都比她有女人味儿！”
“哎——换个味道尝尝嘛，偶尔小萝卜小青菜的，也有其他乐趣。我跟你说，她初中身材还说得过去，但脸没长开，没有现在看上去这么顺眼。”
“她这种好骗，我说感冒发烧不舒服，把她骗过去。到时候完事再装脑子不清醒，多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就好了。”
“不是我吹牛，我下的种你这辈子也追不上。去年六中有个校花，我甩了三次都没甩干净，一看见我就往身上蹭，没办法……”
“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总之一句话，对女人你得慢慢来，等她心软了，你就能硬气了。”
程子杰从教学楼阴影处拐出来，眼睛刚刚适应了秋日灼灼的阳光，他猛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一米开外静静站了个人。
谢傅然面容平淡，立在那里，像是已经听了很久。
程子杰心里有些发虚，暗地里吞了口唾沫。
都听到又能怎么样，反正他就是嘴上说说，又没实际行动，谁也抓不到他的短处。
他若无其事地迎了上去，跟谢傅然打了声招呼，同时悄悄观察谢傅然的反应。
他见谢傅然视线转移过来，眼角似笑非笑，冲自己略微颔首。
程子杰与谢傅然擦肩而过，嘴边慢慢勾起一抹嘲讽般的笑。
呵。
三中传奇人物。
学生崇拜的大神，老师称赞的榜样。看起来光明磊落一派正气，也不过是个会淫|思有淫|欲的正常男人。
程子杰消失在走道尽头，方才与他交谈的男生来到谢傅然身边，
男生将手机递给他：“大神，该问的都问了。”
谢傅然一双眼眸黑得深不见底，没有先前半点温色。
他拿过手机，目光落在长达十五分钟的音频文件上，薄唇轻启。
“嗯，辛苦你了。”
……
“喂，我刚才去问过了。”
何娇娇从教室外回来，刚坐下便马不停蹄地说：“那个叫程子杰的前几天刚把女朋友甩了，立马又来何汀这儿套近乎，不是个好货。”
何汀低着眉，没有说话。
何娇娇甩了甩头发，对她说：“何汀，我已经把他送来的水晶球丢回去了。”
高乐挑眉：“你没跟他说什么？”
何娇娇笑了笑：“我在上面写了句话还给他。”
“什么？”
“姑奶奶让你滚。”
高乐“噗呲”笑出了声，转眼一看，何汀面颊也染上了点点笑意。
“好了同学们，都回到座位上吧。”尹班走进教室，拍拍手示意大家坐好。
“下节课开班会，大家先按照上面的座次表调整好座位。”尹班大手一挥，将打印着座次表的a4纸拍在桌子上，扭头又走了。
教室内重新骚动起来。
高乐迫不及待地先冲了上去，随后面带欢喜地踱步回来。
“还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哈！”
何娇娇直率地揽着他肩膀，爽快道：“没问题，姐以后还罩着你，还有何汀！”
“没有大神？”高乐疑问。
何汀也眨着眼睛看她。
何娇娇张了张嘴，就谢傅然这人脉，北区痞子头都喊他哥的人，不应该是他罩着自己？
“那就罩着吧。”反正罩不罩得住是另一码事儿。
何汀闻言，露出一个明媚洋溢的笑容。
视线再落回桌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笔身挺瘦、做工精致的钢笔。
何汀意外地看向谢傅然，没有再像上次一样，收获他轮廓完美的侧脸。
“送给你的。”他眼中有三分柔和。
何汀拔开笔帽试了试，书写流畅，很适手。
“谢谢你，谢同学。”她小心收起来。
小姑娘有个专门放置珍视物品的小盒子，在公寓。她想等回去了，把它好好藏起来。
谢傅然哪里知道，刚送出去的礼物，就被她打算封印在暗无天日的小匣子里了。
何汀默声寻思了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四方四角的浅蓝色小荷包，看起来跟御守有些相似。
她捏着小荷包犹豫半响，才伸到谢傅然面前。
声音软糯，语态严肃：“这是妈妈小时候送给我的护身符，我把它送给你。”
“我能打开它吗？”谢傅然抬手接过。
何汀应声点头。
谢傅然将它打开，从里面摸出几张木质小卡片。
“护身符
正直为人
诚恳待人
乐于助人”
“护身符
保持安静
穿戴整洁
面带笑容”
“护身符
追求幸福
享受苦难
感恩生活“
……
一张又一张，写满的是朱萸对女儿的期望，袒露的是何汀对人生的认知。
当看见上面写的东西，谢傅然一瞬间领悟。
他好像真正体会到了她的心境。
不只是有对母亲去世的悲痛、对朋友远离的沮丧、对未来生活的迷惘。更重要的，是她母亲在生前为她建造的信仰的崩塌。
朱萸以一个心理医师的耐心和温柔，给何汀描绘了一个善良温暖、充满阳光的世界。
她为何汀写“护身符”，让她每天装在随身衣物的口袋里，以此警示。她说这些会让他人和自己过得更好，因为她自己就是一直这样做的。
她告诉何汀世人皆友善，要何汀以真诚待人，让何汀相信生活处处存在希望……她也以身作则，在何汀面前呈现着完美的母亲形象。
可朱萸就在她造就的美好生活里，选择了结束生命。
从那一刻起，何汀所认知的世界经历了地震般的坍塌。她以往的认知和信念，被最信任的人否定，在朱萸离世后逐步消磨湮灭。
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有种莫名的直觉，觉得他跟何汀也许有着相似的境遇，面临着共同的难题。
谢文梁教他道理，授他知识，让他变成了大家喜欢的模样。
但那个人滥于感情，背叛妻子，毁了他心目中偶像般的形象，也毁了他十几年的信仰。
谢傅然眼底思绪涌动，心里五味杂陈。
“你还信它吗？”他问。
何汀抿唇，长睫扇动，过了很久才轻摇了摇头。
她想说她现在不信了，但她把身上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他，自己却想说它不好。
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事情？
谢傅然心情沉重，柔声道：“那这些卡片，我能换一换吗？”
换？
何汀虽有不解，但同意了。东西已经送了出去，他想换，便换好了。
谢傅然找出一张纸，交叠成方形，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上了一行字。
紧接着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我写的是一句咒语，只有在3月11号那天打开看，才能一直保佑它的主人。”
何汀听来有些惊奇，仿佛第一次听闻这种说法。
“好了，现在我把它装起来，送给你。”谢傅然指节分明，干净修长，把小荷包递到她面前。
何汀愣住了，想要送出去的东西，又被他春风细雨地还了回来。
谢傅然说：“你能收下它，就是送给我的礼物。”
他目光如炬，认真郑重，让人无端想要去信任服从。
何汀乖乖将换过芯的护身符收回口袋，仰头问他：“3月11号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谢傅然心有怅惘之情，透过她明净纯粹的眼睛，好像看到了那个站在天台上的白衣少女。
灰暗，绝望。
谢傅然微微一笑，回答：“它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它只是像今天和以后的每天一样，是阳光灿烂、充满希望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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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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