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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
第二日辰时,宫中忙碌着早朝的事宜,程若虚告假无须前去,而姜炀已经灵力全失,只得寻个由头,扮作清虚仙尊的随从一同出宫去。
姜炀取出了白纱覆面,天人之貌再次被掩盖,青.天白.日下出现的又是那副寻常地不能再寻常的脸容。
“晨不见启明,晚不见长庚,殿下倒是信任老夫。”
马车内,程若虚与姜炀对面而坐,因程若虚身份特殊,皇帝特批准许乘坐最高级别的辇轿,其中空间十分宽敞,燃着袅袅的熏香。
程若虚不喜香薰,不过见昨日夜里姜炀犯起头痛来,只好取了些安神香,权作慰藉。
人间盛传的启明仙尊,没想到居然就是面前这个桀骜又深沉的年轻人,程若虚默然感叹,想当年自己升入仙阶时候便是三十五岁,取得盛名的时候已然五旬,而这青年方才二十出头,却已是闻名遐迩的仙尊了。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又如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陛下可曾见过殿下的真实容貌?”
“不曾。”
“殿下天人之姿,状若阳春冰雪,凌似九霄青云,又何必日日遮面示人。”
“不算丑陋,貌仅端正罢。别给我扣什么高帽子,受不起受不起。”
这话倒不是奉承,姜炀虽掩了脸容不为人见,身姿却是劲拔颀长,鬓眉傲挺,初见之人,总要被他那对邪而不魅,媚而不妖的细长凤目招揽去了目光。
“昨夜商谈之事,还请殿下细细思量。”
“再说吧。”
……
出宫后,姜炀借了匹白马,利落地翻身上马,他依旧披着那单薄的衣袍,白龙鱼服,背脊松直,苍白之色溢于言表,远远瞧着,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伶仃。
抬手按了按眉心,姜炀深呼一口气,马儿自顾自慢悠悠地向前,他也没催促。
皇宫的马匹有专人按时喂养,据说皇帝年轻做王爷那会子尤其喜爱亲自骑马出猎出游,所以宫中一直圈养了不少马匹,最开始是由北越草原之地上供而来的千里马,后来却良莠不齐,出现了各地方官送上京的所谓良马。
深秋白日短,辰时街上人烟却已开幕,逐渐热闹起来,该出摊的出摊,该摆谱的摆谱,上京到底是上京,长街十里繁华鼎立,国之城首,寻常百姓衣着也光鲜精致,不似其下地方,粗布麻衣者往来于行。
这匹白马是以程若虚的名义借来的,肥美而精壮,马首昂扬秀端,鬃毛雪白顺滑,马目炯炯有神,瞳孔灵活,姜炀记着从前骑坐楚地乡下的马匹时,一排排马肋上几乎无肉,只贴着一层单薄的马皮,硌得人再不想骑第二次。
思及此处,他垂下鸦羽一般的长睫,贝齿轻轻咬了咬不见血色的下唇。
许多事情来不及思考,不过肯定一点的便是,他大概暂时要留在上京了。
程若虚那老家伙将这么大一烂摊子甩给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他虽心知肚明,面上也尽是不屑之色,但是若说推诿拒绝,自己还真就做不到。
毕竟关乎国事民姓,毕竟涉及大明国运未来,毕竟……是一个命火即将燃尽的长者最后的委托。
德高望重,不过清虚。
姜炀情不自禁地轻笑几声,自己这辈子本打算着做个闲散俗人,却最终还是要迈入朝堂,到底是抵触不过命运多舛,抗拒不得上天安排。
不过这安排到底是苦心还是别有用心,就只有天王老子知晓了。
将大任托与他——前世的亡国之君,也不知是福是祸,是优是劣,是自己的哪门子长处才华长了翅膀了,从楚地民间飞入上京,到了这老顽固面前,让他信服地将一生功业交付于自己。
到底是芝兰玉树,还是祸国殃民,千秋万载,谁说的清,谁辨得清,最后,谁还记得清……
他不知,也不想知。
功业未竟,无奈人之将死。毕竟其言也善,姜炀说不出口拒绝的话。
王府离皇宫不远,即使这马走得极其缓慢,连白穗般的马尾都不随风摆动,小会时候,也就到了。
中途路过楚王府邸,姜炀人在白马上,淡淡看了一眼那牌匾,三个金漆大字,运笔秀巧简洁,应该是楚王——他的同父异母的三弟,姜安姜雨轩亲笔题的。
三皇子姜安小皇长子姜弼七岁,那便是小自己两岁。应该是今年满二十岁加冠,立的府邸,自立门户。
看来到时还需上门拜访,姜炀无奈心想,对于这个弟弟,他只有十五岁宫中一见的印象,记得是个好学肯学的乖巧皇子,发身晚,那时候十三岁的三皇子照自己矮了一个头。
深秋清早已经泛起寒意,如今又到了身子骨同凡人一般的时刻,姜炀只觉森寒之感犹如毒蛇丝丝,钻进袖口衣襟,冰麻地触觉诱发在手臂皮肤上,整个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没有灵力,他便只是个普通人,充其量算作一个身手不错的普通人,只是身子一向弱些,格外畏寒。
这毛病还是当年中毒之后留下的后遗症,那时候白蕙对这奇毒束手无策,他每每夜里毒发,整个人便如堕冰窖,寒冷无比,头痛欲裂,意志混乱,双眸血红之色上涌,如九天魔物,凶狠暴戾。
想着当初中毒最初一段时日,自己灵力全失,废人一般,应怜不眠不休地在自己身边守着,又因为本身极致冰系属性,无法为他驱寒,难过愧疚地直掉眼泪。
一串串的泪珠子滑落在衣袍,姜炀看着娘亲自己身子还未痊愈,不顾病体伤痛还坚持着照顾他,被毒素侵蚀的神智便会稍稍回暖,心底柔软地不能再柔软。
十五岁的姜炀被禁在后山蕙菊轩床榻上,少年惨白着脸,还撑起一个虚弱的笑容,总想要安慰母亲莫要担心。
心高气傲如他,发现自己经络八脉中灵力枯竭不复一分,当时不由得自暴自弃,加上毒素的催逼黑化,甚至有时候会发疯一般划伤自己,伤口鲜血淋漓,滴落在月白的袍袖。
这些事都是暗地里难受心伤,他背着应怜做的,不过应怜何等聪慧,日日照顾,还是发现了儿子的心结。
那日,应怜扶着姜炀出门,后山地貌有灵力滋养,花草正盛,她笑意盈盈地问:“若是一个人,四肢被折断,仅剩思想与智慧,但是他还想要活下去,团子觉得他会如何?”
姜炀记得那是一个艳阳天,光尤烈,自己因为怕冷,披了一件厚厚的袍子,长发未束,整个人也是瘦的可怜,闻言,下意识道:“不如不活,如此无能为力,便是在折磨自己。”
措不及防地,应怜握住了姜炀藏在宽大袖口中的伤痕累累的精瘦小臂,手指却指着地上一处,姜炀心中一惊,看着母亲苍白却笑着的脸。
他意识到自己隐瞒的心气被母亲发现,而应怜坚持着让他看,他本有些难堪,只好别过头去看应怜手指纤细,指定的方向。
地上泥土芬芳流离,一只白胖的肉虫子,无耳无目,黑头白身,正万般困难缓慢地向前涌动,每移动一分都是尽力,却还是盲头盲脑地坚持着。
显得呆头呆脑,愚昧可笑,丑陋蠢笨。
却还是努力着,持之以恒地,勇敢地活着。
他便愣住了。
聪明的孩子是无须过多言语教导的,应怜心里美滋滋地想,她生了个多么慧明的儿子。
母亲总是笑着,无论事好事坏,情况多么湍急,她都会温柔地笑着,拉着他的手,揉着他的头,给他指向自己觉得正确的方向。
姜炀揉了揉额角。
早街已是人来人往,虽带着假面,面目平常,白马上的男子却身形挺拔,背脊劲直,气质不凡,引得四周纷纷注目。
本来以为那只蠢狐狸会睡到日上三竿,不料当姜炀骑着马,悠哉悠哉地踱过去,淮王府门前,已经化作人形的容儿和剑灵秦珮,正焦急地盼望着。
“师父,你可算回来了!”
姜炀一愣,皱眉道:“你们在这里作甚?”
“今日是十五了,剑主一人外出,我与容儿姑娘实在不放心,却也无从寻找,上京于我二人皆是陌生之地,只得守在府门前……”
两个姑娘家的,齐齐立在门前,伴着熹微晨光,着实是道好景色。
路人过行,目光投掷而来,上下打量着姜炀与门阶上一静白一鹅黄两道丽影。
世家公子与多个红颜知己——又是一个好桥段。
姜炀:“……”
他对自己的剑灵和妖怪徒弟可绝无任何非分之想。
前世为皇,妃嫔众多是必然,不过过往何许追忆,也无甚可追忆,天地良心,这辈子他还没招惹过任何女子。
红鸾星这种东西,对于一个内心活过六十几年岁月的人来说,真的无甚感想。
蓦地,姜炀心中掠过一道身影,随即心头猛然涌上惆怅。
啊,确实惹过一个……非人。
单方面的招惹,大概不算罢。
顶着路人的殷切审视和满头黑线,姜炀抬手掩了掩面,轻咳一声,将窜出来作乱的思绪赶回心里深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我没事,先回去。别在这儿现世。”
小狐狸精嘟嘴:“我们明明关心你才来的!”
姜炀瞪了她一眼。
小丫头乖乖闭嘴了。
结果是姜炀回府换了身衣裳,又和剑灵,狐狸三人出了门。
原因无他,老藤妖不需进食,所以府中并无粮食,姜炀如今身子如同常人,无法随意辟谷,而叫嚷着最欢的便是小狐狸容儿了:
“师父师父,我们去吃肉包吧,牛肉馅的……”
“上京好大啊师父。”
“包子好好吃……”
“这匹白马好肥啊……”
……
“食不言,寝不语。”
姜炀小口喝着白粥,实在是受不了边上小丫头片子发不完的感叹,教育完,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有老师傅的派头了。
也是,算算也是活过六十多岁的人了,顶着张二十岁的脸容也是无意义。
“安乐包子铺,师父,我记住他家了!我们以后一定要多来几次!”
“安乐……这名字真别致。”秦珮笑笑说,她虽说是剑灵,却由于修炼得道,如今几乎已经与常人无异,不过灵体有着百毒不侵的能耐,也是凡体无可比拟的优势。
姜炀面不改色:“不如叫安息包子铺。”
容儿耸了耸秀气的小鼻尖,“那不如叫棺材铺了呢。”
而后又嘲:“哪个家伙取得店名,好不吉利!”
小店位于上京街北,正对人流潮涌的主街,店里生意蛮好,店中的早餐其实不止包子一种,另有许多精致的面点,整整齐齐被笼罩在一方冰火境中。
冰火境据说是紫云宫的佳作,以灵力凝出,然后画上特定的咒文,普通的冰境便拥有了保温的功效,还隔绝着外界脏污尘埃,可保食物半月新鲜。
一经出品,就得到了众多酒楼小铺的青睐,广泛应用开来。
小狐狸对于包子的执着是姜炀无法理解的,他简单定义为小妖心智低劣,然后背着手,面无表情地领头走进了这家“吉利”的铺子。
早饭种类自然没有正经菜式繁杂丰富,不过数十样还是有的,秦珮知道姜炀喜爱软糯的糯米点心,便取了盘子要了许多块,她还知道,自家主子在餐饭上一向马虎,却十分喜爱糕点甜食。
……和自己离世前,家中的幺妹情儿很像。
看着姜炀的冷脸,秦珮心中忽地泛起柔软,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小小的身影。
早饭是要用的,话痨也是必不可少的,人生大概温馨之时便是共同用饭时候的和言相谈,笑语斜扬,而非古板刻薄的“食不言寝不语”。
白白累箍。荒废岁月。
当然为人师的脸皮还是要得,总不能落个教徒无方的话柄。
姜炀没理自己聒噪的小徒弟,一张不大的方木桌上,一妖一灵面上虽然都和他亲切,心底还是敬重他的,永远挨在两侧,不会犯上地与他面对面。
容儿一边咬着包子晶莹而薄的面皮,肉馅满溢着油光,一边盯着自家师父的俊俏脸庞。
连喝个粥都要添糖,师父不怕牙疼吗。
答案是不怕的,等姜炀法力恢复之后,灵属性会自愈全身病痛,大概也就是瞬息功夫。
冷着脸,还要捏着圆润可爱的白色糯米团子塞进嘴里,软软诺诺地咀嚼,师父的反差可真够大的。
其实姜炀蛮冤,他只是天生五官生的薄情凌厉了些。
不过让容儿有些奇怪的是,似乎有另一道目光,更加热烈而专注地与自己看向同一个方向。
为妖而感知灵敏,很快她便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有妖!
秦珮想在旁边陪侍着,她觉得自己一个乡下草民似乎就应如此,姜炀皱着眉头跟她讲了会道理,最终,她还是有些扭捏地坐下了。
容儿顺着感知的气息望过去,在斜对角的对面桌上,一男子,几乎有些正襟危坐地,带着厚厚的斗笠,一身黑色劲装,结实而不过分魁梧,斗笠灰纱依稀掩盖了面容,一手扣在木桌上,看出来十分用力了,甚至有青筋勒出。
他在看姜炀。
容儿虽然不懂透视之术,却凭借直觉的肯定,这个用饭都要带着面纱的奇怪家伙一定是在盯着师父!
妖的气息也是从他那里传出来的!
“如诲公子的糕点包好了吗,包好了今儿我亲自送去……”
“早就准备好了,头一份呢,陆娘子莫要着急,这些跑腿的活计呀,让下人们来做就好……”
“啧啧啧,你呀,真是不解风情,知道上京多少女儿家盼望着能见如诲公子一面,上回小三去送,说是进了故园,隔着远远的望见了公子一面,讲究起来,给这些旁边的丫头都羡慕坏了!”
“如诲公子风采天成,佳人如玉,连我们陆娘子也陷进去里头啦……”
“呸,净贫嘴,咱们家的早点能被公子看上,是咱们的福分,我去去就回,小五你且看着店,哦对了,最边上笼屉里的馒头是留着的,你可别给卖出去了。”
铺子里的老板娘捻着绣帕,风韵犹存的面上覆了薄妆,很是面善,拎着一油纸包小步走出店外,被唤作小五的伙计圆圆的脸,油光满面的精神,自顾自擦着柜门台,咧着嘴笑着自言自语。
“咱们店,生意变得越来越好啦,都要归功于如诲公子。”
那蒙面人十分引人注目,不过毕竟是来用饭的客人,小五也没多问,少说话总是有好处的嘛,专心做生意才是本分。
姜炀一进店便径直走向了最角落中靠墙的一桌,而这蒙面人正是坐在他们的斜对面靠墙位置,姜炀目力奇佳,淡淡瞥了一眼,发现他桌上的食物居然与自己大同小异。
酥白的糕饼上有着赏心悦目的青花瓷般花纹,桃花酥荷花酥形态栩栩如生,惟妙惟肖,面制白色花瓣中包裹着绛红豆沙,柔软鲜甜。
他虽失了灵力,感知却相当不弱,毕竟少年时曾于魔族历练,那群狡诈狠毒的魔物可不会巴不得你疏忽大意,然后将其宰杀吞吃入腹。
没有恶意。
这是姜炀下意识的判断。
隔着斗笠垂下来的面纱,连真人都看不清晰,而姜炀却敢肯定,他没有恶意。
这人是谁,为何关注于自己,有何目的。
眼看着剑灵的注意力被那边的聊天吸引而去,而小狐狸精又不知蹙眉寻思个什么玩意,姜炀轻轻敲了敲桌子。
如今正是虚弱之时,不能冒险。
何况这里是上京,他并不想闹出什么名堂。
两个姑娘的目光又被他的动作吸引而来。
自己虽失灵力,身手却还在,对付一般的修士还不在话下。
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容儿是要回避的,毕竟她是妖,虽然被姜炀的灵属性灵力淬炼过本体,掩盖了几乎全部妖性,本质却还是妖,若在上京暴露,怕是危险。
剑灵已然成形,秦珮如今自身的实力便可媲美人类皇阶的强者,但是其本体是由灵气法力精浑凝聚而成,灵力用尽本体便会化为虚无,若是寻常,秦珮独自出战的时候,背靠姜炀雄浑无边的灵力支持,随意发挥自然是不在话下。
“……”
姜炀思衬了小会,刚想开口让二女先回王府,店门口却进来了几个男子,破衣布衫褴褛,面色饥黄,有些小心地扣了扣门,表情卑微而恭敬。
那蒙面男子的注意也被引去,歪头看向门前。
咫尺上京,青砖白瓦,城郭粲然,却都有如此落魄模样的乞丐,显得格格不入。
姜炀没有放松警戒,但也疑惑地看向他们。
小五看见这几人脏污不洁,却并无嫌弃之意,仿佛他们是已经常见的熟客,连忙停下手中的活儿,大声招呼道:“你们来了,白娘子吩咐了,我这就给你们装馒头去,等一会就好。”
那为首的高个中年男人便诚声道:“替我们这些小人谢谢娘子恩惠。”
“娘子心善,诸位远道而来,客居上京,又因故丢了饭碗,回乡无门,总得有些照拂,这是上面的意思,也是娘子的意思,总要活下去呀。”
小五麻利地将一众白花花的馒头包好,细纸绳捆住,一边说。
旁边的食客们似乎都习惯了这一幕,各自啜着粥水,咽着面食,并无反应。
“既然身无残疾,为何不凭自身力气谋生,却低眉乞讨度日?”
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冷清的男生,那几个男人一惊,眼神中昏黄无奈,嘴唇颤动着,却无言。
小五闻言看向姜炀,这位客官虽然面容普通,气质却斐然,想来是远道客,不熟悉上京事宜,又见几个男人十分尴尬,局促不安的样子,便递给他们包好了馒头的几个纸包,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开解道: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咱们大明的陛下前些年下令清查贪官污吏,严打受贿行贿,法令遍及全国各地城池,大小涉案官吏纷纷落马进了大牢,火耗啊这种危害老百姓的东西都被明令禁止……”
旁边一年纪大的白胡子老者便接口道:“是啊,陛下□□,却也忽略了一些外地到上京谋生的劳工们,他们平时跟着官府的工程打打力工,凭力气吃饭,银两赚的不多却也足够养家,一家老小就都跟来了上京,可诸位要知道,官府的工程其实都是包给了其下的小官们来办理,这可是肥差呀,你不去给大人们送点礼,这工程也落不到你的手里,腰包先松一松,再赚个盆钵尽满,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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