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防线

　　“我们应该走了，虫子太多了。”任西边舞着手里的长刀边向着乔林身边靠拢过去。

　　先前陷入虫群中的那位北境战士已经看不到身影了，但四面八方的虫子确实源源不断的还在往外冒着。

　　“不行，我不能丢下他。”乔林直接拒绝了任西的建议。

　　“他可能已经死了。”

　　“无论生死，那都是我的战友！”乔林手中的长剑舞动的速度也慢了些，任西摇了摇头，扭头便准备走，再拼下去，等到远处的虫子彻底将这一片区域合围起来，那就是有通天的手段也走不了了。

　　“你留下，我欠你一个人情，北境欠你一个人情！”乔林显然是看出了任西的想法，站在她的立场上，自然是知道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的道理。

　　“抱歉。”
　　任西拉低了些帽子，远处飞奔过来的六座彻那初型机甲将他护卫在中间，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

　　“我见过跟你一样的人，你的同胞。”

　　“什么？”他的背影顿了下，然后扭头看向乔林，眼中露着诧异与惊疑。

　　“你的帽子、战甲上的涂绘，还有说话的腔调，我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乔林边喊着，边将正前方的虫群防线撕裂开口子。

　　原先围在她身边的十多骑已经被虫子分割开了，显而易见，他们也想要救出那一名已经死去的守林人。

　　“我无法判断你所说的真假。”任西有些犹豫，远眺望去天际汇成一条黑色浪潮的虫群，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能这样死去，我敬重你，但是，抱歉了。”

　　说完，转身果断的离开了，身后的虫群还十分薄弱，是故他带着六座机甲很轻易的就分割出一条离开的路线来。

　　“大夏！大夏是吧？！”

　　“什么？”已经退到包围圈边缘的任西看着远处依旧厮杀的乔林，一向平静的神色也起了波澜。

　　虽说她的发音有些古怪，但是大夏两字却是用普通话说了出来，这代表着，她真的见过大夏的幸存者。

　　【指挥官……】

　　彻那不由的担忧起来，指挥官的精神接驳并没有恢复到巅峰时期，现在所能发挥出的力量并不足以从这种程度的虫潮中杀出，但是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任西的动摇。

　　任西此时的内心却复杂的很多，他知道自己身上挑着多么沉重的担子，但是当世界只有你一个人铭记住了历史，孤独的跟着历史的车轮向着前方挣扎时，猛然听到了还有人与你同行的消息。

　　就像是黑暗的道路上，突然有人提起盏灯与你同行，这种感觉让他犹豫了。

　　“将他的尸体抢出来！我知道你听到了！”乔林依旧在嘶吼着，只不声音多了些喘吁的沉重感。

　　“没有守林人的引荐，你半只脚都进不了北境。”

　　“彻那。”任西敛着神色，只是轻轻的呼唤了声他的名字。

　　【我……是，指挥官。】

　　“开启同频状态。”
　　【同频状态启动】

　　任西咬着牙，额头、笔尖密密麻麻往外渗着汗珠。这一刻，从他身体里全力鼓荡喷涌而出的并不只有机甲的动力，还有他精神上的力量链接。

　　两种力量窜和在了一起，长刀“蹭”的下往外升腾起火焰，紧接着荡着红色光影的长刀将虫群重新分出一条路来。

　　但是也仅仅只能坐到这一步了，正面的虫子何止千万，在卑微的生命用数量也能堆积起质变。

　　“彻那！”任西喘着粗气，手中的长刀再次劈开一波虫群，双眸变得坚毅起来：“超频状态。”

　　【超频状态启动】

　　深黑色的战甲一层层的叠出，红色的幻纹从脖颈处的甲缝延露开来，长刀上荡漾着的火焰如同实质般的滴落在了地面。

　　“滋……”

　　一刀从天而降，并没有发出轰鸣声，只冒出轻微的“滋”响，好似烫铁插入了深雪中，迅速的烙下了一层痕迹。

　　抱成团的虫族瞬间轰散开，四周充斥着“唧……呲……”尖锐的叫声。

　　一道模糊的人形出现在了地下，守林人快速的飞奔了过来，抱起林犬的尸体迅速撤离。

　　任西也在大口的喘着粗气，喉咙中充斥着血腥味，赶紧趁着虫子还在恐慌中撤离了出去。

　　一行人就这么狼狈不堪的沿着来时的道路重新退了回去。

　　……

　　等到找到歇脚的地方时，四周已经寂寥无一丁点声音了，而天色约莫也快过了中午，只是灾雨连绵着，分不清具体的时间。

　　一座废弃的聚集地，任西瘫着躺在了一旁，双眸盯着乔林，单是刚刚超频的状态，且不说对他的身体造成多大的损害，光是能源就损耗了接近半个基数。

　　“大人，又少了两名兄弟。”一位守林人额头还往外渗着血，只是草草的包扎了下便过来汇报情况。

　　任西瞧了眼角落，除去先前跌足进虫潮的瘦小战士林犬外，还有两名不知名的守林人也丢了性命。

　　雨，依旧没停，火堆好不容易升了起来，但是先前轻松的气氛却消散一空了。

　　最外围是任西的六尊彻那机甲，已经停掉了能源分散堆开。靠门位以及角落则是乔林和其他的守林人，另一个角落则放着三具尸体。

　　屋里静悄悄的，篝火劈里啪啦的打着响。

　　“哒，哒哒。”

　　躺了许久的任西，这时起身走向了乔林，无视了周围怒目而视的守林人，径直坐在了她的身旁。

　　“你要我做的事，我做到了。”他一开口乔林便冷冷的看了过来，任西也轻扫了一眼，只是沙着声道：“我想知道你说的那些人。”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救他！你明明有能力可以救他的！”乔林冰着脸，只不过言语下掩藏的怒火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任西的视线放在了远处的升腾滚动的火焰上，虚幻的焰火烧灼着上空，带着一丝扭曲的不真实感。

　　“我没有救他的义务。”他轻轻的解释了句，一旁坐着的乔林却是气的浑身发抖，任西摇了摇头道：“你要搞清楚，是我提醒了你，附近有虫群，不然这趟下来，可能就不止牺牲他一人了。”

　　“你……你……呵。”一个字卡在嗓子里，硬是没有吐出，乔林最后冷着脸笑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任西：“你真冷血。”

　　“是吗？”任西楞了下，起身便往回走，他是不在意这句评论的，如果冷血能让身边的人过的更安稳，那冷血也……挺不错的吧？

　　这间屋里是暂时没法待了，一群人像是看仇人一般的眼神，任西可以无视，但是谁能保证这群人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举措来。

　　六座机甲缓慢的激活，然后有序的从门口走了出去，任西走在了最后面。

　　“嘎吱。”

　　门被合上了，也隔绝了那些仇恨的眼神，四周只剩下了连绵的雨水。

　　“明天，我会派人沿着来时的方向返回北境，你跟着他一起，北境的守望者会告诉你那群人的下落。”乔林的声音隔着门板冷冷的传来。

　　任西抿了抿嘴，眼神中闪过一丝缅怀，轻声道了声：“谢谢。”

　　新的落脚点离这里并不远，屋子尽管十分破旧了，但是依旧将黑雨隔绝在了外面，六座机甲依旧处于停机状态，像是一座巨大的铁疙瘩堆在了一旁。

　　“彻那，你说我做的对吗？”

　　【指挥官从来都没有冷血，否则你就不会从那群传教士手下救下那个妇人。】

　　“传教士？你是说‘弥赛亚’吧。”任西摇了摇头，“可能她说的是真的吧，我总感觉自己有些不一样了。”

　　【所以，你这是怯懦了么？】露西亚冷笑着问了句。

　　任西先是一愣，紧接着也跟着笑了起来：“也许吧。”

　　穿窗的瑟瑟的风是冰凉的，载着寂寥而无声的雨珠。露西亚只是冷哼了一声，任西能够感觉到，她想说的被彻那制止了。

　　【指挥官，我尊重您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彻那低低的道。

　　“但他不一定是对的，是吗？”任西呢喃着，转而苦涩的笑了起来：“我居然开始迷惘起来了。”

　　【但是您在努力着，他们并没有指责您的权力，您亦无需为他们的看法而改变什么。】

　　“这个世界已经足够泥泞破碎了。”任西倚在墙壁上，胸膛传出的灼热痛感让他不由的吐了口长气：“所以我们才更应该为了那些值得的人而活着，不是吗？就像你与露西亚。”

　　【我…我……】

　　任西笑了笑，摇了摇头，目光看着窗口朦胧而起的雨雾，心神也忍不住漂浮向了远方：那些在灾难中活下来的人，那些同胞们，还好么……

　　雨声滴滴答答的敲击着一切它们可触及的地方，任西也闭着眼，疲惫感席涌了他的大脑。

　　“彻那，放首歌吧。”

　　脑海中开始传来悠扬的前奏，然后温婉的女声悠悠荡荡的开始传了出来。

　　……
　　【每条大街小巷，
　　每个人的嘴里，
　　见面第一句话，
　　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

　　眼前走马观花的浮现出了深藏在心里的景象，一群无声、无畏的战友紧紧的盯着他，然后当黎明前的第一抹光从东边滑破，一齐将长刀拔出了鞘，迎着如潮水般的怪物冲了进去。

　　耳边的歌声变得有些哀愁起来……

　　【冬天已到尽头，
　　真是好的消息，
　　温暖的春风，
　　就要吹醒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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