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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
盛柯原本还处在对情绪的调节中，他想要表现得像一个初次见面的新人，而不是合作过三年的前同事，但万万没想到庄思韵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他扭头看向身侧的于修竹，这个角度和距离，盛柯能确定于修竹知道自己在看他，但对方并没有回视，只是指着蛋糕说：“不去吃吗？要被他们分光了。”
看上去很像是在欲盖弥彰。
庄思韵和丁傅江被他暗示走以后，于修竹才终于回过头来。
“你也去吃点吧，这个蛋糕的味道很不错。”
表情如常，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怪异。
盛柯点头，没有说什么。
他依稀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于修竹就说过他和简历上的照片不太一样。
盛柯自己没法从第三视角旁观，不过既然于修竹和庄思韵都这么说了，他大致猜测应该是和举止神态相关，导致他和原主在拍照时呈现的精气神有所不同。
虽然盛柯很意外于修竹居然还会在和庄思韵在她休假期间提到自己，不过这种事情没什么切入点来问原因，况且又能问什么？问两位合伙人闲着没事为什么会聊起他这个新人？
盛柯知道自己多半不会听到真话的，而且在上级们面前有姓名是一件好事，刨根究底没有必要。
他眼观鼻鼻观心，从长桌边接了蛋糕，闷声往嘴里送。
丁傅江平时工作忙得脚不着地，而且办公不在这块区域，和互联网事业群的同事们很久没见，天南海北地聊了很久，中场休息的时候才想起他们刚才等蛋糕等了半天，问道：“于修竹，你之前干嘛去了，买个蛋糕买了这么久，你看着他们现场做的啊？”
杨岐浩嘴里塞着一块蛋糕上的水果接口道：“是啊，而且盛柯不是请假了吗？你们怎么一起回来的？”
“说起这个，通知大家一下……”于修竹笑着放下手里的盘子说道，“顾斯延的简历被推出去了，他今天上午面试，已经收到了offer，我和盛柯上午就是抽空去了一次顾斯延面试的公司。”
所有人都像是石化般站在原地静止了两秒，然后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这么快？！”
“逗我吗？杨岐浩不是连着推了两个月都没推出去？”
“这也太强了吧，我手上也有个难搞的，大佬能不能考虑一下也接了……”
“敢问是哪家公司？”
叽叽喳喳四面八方而来的声音惊得不了解情况的庄思韵和丁傅江都有些呆滞，他们战术性后撤了几步站在柜子边旁听了几句，才从只言片语中搞明白大致情况。
于修竹目光投向盛柯：“你来说吧。”
盛柯便大大方方把瑞林的公司背景与推荐经过阐述了一遍，他不敢独自居功，末了还补充一句：“多谢领导帮我。”
能迅速锁定瑞林这个岗位，于修竹在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于修竹坦然接受盛柯的感谢，他们并肩站着，没有太多的互动，但有一种难言的氛围在其间流淌，身边的人是吵闹的，但声音惊扰不到他们。
由于盛柯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就把停滞在杨岐浩手上两个月的简历推了出去，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大多围在杨岐浩身边仔细询问之前那些失败的细节，即便有于修竹提供了一个职位来源，但剩下的跟进工作几乎都是盛柯独自进行的，第一次就完成得这么漂亮实在很让人意外。
等杨岐浩把他这两个月来的殚精竭虑说了一通后，大家才终于明白——确实是盛柯能力强悍。
谭致卓站在人群外沿旁听了全程的对话，心中百味杂陈。
这段时间来，他同样在外推分配到自己手上的简历，这些候选人不管资质优劣，好歹都身体健全，但他在实操的过程中却也是倍感艰难，对于推荐一份出去所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以及动用的巧思深有体会，如果说从前他还会不服气，觉得盛柯是侥幸得到于修竹相助的话，现在却完全不会了。
罗欣也帮助过他、指点过他，但开窍并没有那么容易，这种经验累积的东西是需要人摸爬滚打才能顿悟的，盛柯能做到只能说明他确实努力且有天赋。
人无一例外都是慕强的。
谭致卓也不例外，盛柯眼见比他强过太多，他心中的嫉妒也就因为实力差距过大而转为了佩服。
但是已经太迟了。
他之前抢白佳简历这件事太过分，身边的同事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可私下里全都对他敬而远之，对他完全没有刚刚入职时的那份亲切。
就像他现在站在这里，虽然和大家一起拿着盘子、吃着同一块蛋糕，但他能感觉到自己是游离在人群之外的，这个集体的热闹不属于他，他无法融入其中。
谭致卓用叉子在蛋糕上戳着奶油，嘴边挂着苦笑。
这就是他抢客户的代价。
-
六月即将结束的时候，谭致卓主动提出了离开。
对于这份结果，办公室里的人都不意外，听过也就“噢”了一声，原本他们多多少少心里都清楚，南齐以团队协作为重，本就不会接纳抢过客户的谭致卓。
按照惯例，谭致卓会以实习期的工作不合格为由，在最后关头被劝退，现在他主动提出离职，倒也算落得一个好聚好散。
提出离职后的第二天，谭致卓就清空了桌面，和办公室里的人体面道别后离开。
在走之前，谭致卓还想过要亲口和盛柯道个歉，这件事对于一向清高的他来说实在是一个鼓足了勇气的决定。
但很不巧，盛柯就在这天回海城大学拿毕业证书，所以谭致卓就算是有心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因为谭致卓的离开，互联网事业群这届的新鲜血液只有两滴——盛柯和叶凌。
叶凌在实习期上交的成绩十分优异，虽然在组内比不过盛柯，但从整个公司的维度来看，她的推荐成功率在所有新人之中也是名列前茅的。
拿到了毕业证书，顺利完成实习期报告，盛柯和叶凌正式转正的这天，在整个办公室的哄闹下，于修竹宣布晚上一起出门聚餐。
这是南齐欢迎新人的保留节目，每年到了实习生转正的时候都会聚在一起公款吃喝。
临近下班时间，杨岐浩他们几个爱吃的已经等不及先溜了出去，美其名曰占座，等过了下班的时间，办公室里的座位全都空了。
盛柯因为要找于修竹签字转正报告，所以还留在这里，叶凌和他一样需要签报告，但她刚刚漏填了一张信息，现在坐在座位上奋笔疾书，盛柯边等边踱步往于修竹办公室的方向挪。
乌龟般慢行至门口的时候，盛柯敏锐地听见屋里有说话的声音，办公室的大门没有关紧，盛柯侧身张望，看见庄思韵坐在于修竹对面，左手轻托着下巴，而右手手里拿着的赫然是盛柯的简历。
他们显然刚结束一轮对话，落入盛柯耳里的第一句话就是庄思韵的——“实不相瞒啊老弟，之前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是真的觉得你错乱。”
门内的于修竹：“……”
门外的盛柯：“……”
庄思韵把简历放回桌面继续道：“不过你这件事记挂得没有什么意义，你学长他也都……这么多年了，人总要向前看。”
于修竹的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嗯……”
庄思韵看着于修竹的脸又叹了口气：“你还真的是……很喜欢他啊。”
于修竹是在倪柯出车祸后进入迪励的，当时算得上是前辈的庄思韵失去了一个搭档，便被安排带于修竹，顺便两人磨合共事。
她对于修竹的初印象是——拼。
话不多，但是对自己特别狠，好像带着一股劲拼命想要向谁证明自己，但明明没有观众。
他们之间在工作时配合得很好，但是工作之外却并不多话，直到有一次，于修竹无意间得知庄思韵的前一个搭档是倪柯。
他的话变得多了起来，而于修竹不管说什么，话题总会在最后绕到倪柯的身上。
很快庄思韵就发现，她只要提起倪柯从前的事情，于修竹总会格外专注，深如古井的眼眸瞬间璀璨明亮，好像听她讲述过去的事情，于修竹的眼中能倒映出星星。
于修竹喜欢倪柯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庄思韵，她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正因为这是于修竹的秘密，她提起倪柯时便称他为“于修竹的学长”，而不再叫Bryan。
后来他们创立南齐，一路为事业奔走，倪柯在四年前过世，庄思韵本以为这个暗恋点到为止了。
直到去年……
于修竹三十一岁生日，少见地喝了很多酒，看着似乎很高兴，只是在大家都散场的时候，庄思韵听见于修竹包裹清醒外表下迷迷糊糊吐露出来的一句话，带着些微哭腔：“我和他同龄了……”
那时庄思韵才知道，于修竹这些年从来不曾忘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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